第三十八章唐傷心4
而更遠處,是一片白雲的海,如果說峽谷內的景色用奇麗秀美來修飾,那麼峽谷外的雲海就應該用壯觀浩瀚來形容了。
雪白的雲朵在山外連綴成一片,從近處到天邊,目力所極之處全為白雲覆蓋。雲朵層層疊疊,輕靈之外又顯得十分厚重,那雲是動的,它微微起伏,仿佛是潮起潮落的海水,洶涌澎湃,無邊無際;幾座山峰穿過雲層,在一片雪白間加入了幾抹黑色,隨著雲海的起伏,若隱若現,如同礁石島嶼,經歷著雲海千萬年的沖刷。風吹過,白雲的巨浪起了,又落了,山峰的礁石沉了,又現了,單調的反復因為那份浩瀚而顯得格外壯麗。當此世間大景,讓人只想大聲呼喊,但又被那美麗震撼,害怕出聲而打破這夢幻的感覺。
突然,我的內息隱隱涌動,我吃了一驚,感覺那內息從丹田出發,開始繞著全身經脈走動,所過處如萬涓歸海,不斷的澎湃壯大,最後又注回丹田,我的小月復火熱一片,很有些灼人的感覺。
我的內力是很弱的,畢竟我只是個野狐嬋,偷學內功本就是最艱難的事情,很多細微處我根本無法學到,而且我修習時日也短,所以到現在為止,我的內息仍如蠶豆般大小。但是在雲海的翻涌中,我卻似乎領悟到了一些關鍵之處,內息開始不斷的漲大,我不知道是福是禍,放任它流遍全身。
花朵看我臉色潮紅,連忙問,"唐傷心,你沒事吧?"
我沖她勉力一笑,搖搖頭,卻終于堅持不下去,坐倒在地,只感覺內息越流越快,仿佛在尋找一個發泄口一樣,不斷的朝我的各大穴道沖擊。花朵看我坐倒,吃了一驚,正要上前扶我,我長嘯一聲,躍起身來,傷心淚出手,青色的石片帶著一股絕強的力量飛出數十丈,擊中一顆大松,乒的一聲響,穿樹而過。
花朵呆呆的看著那兩人合抱的大樹,回頭看我,卻發現我的表情也是呆呆的。我們誰也想不到,這次的暗器,居然有這般威力。
隨著勁力的宣泄,我胸月復間已回復正常,只是感覺內息變大了許多。我很開心,我知道我已經突破了平時練功的瓶頸,踏上了另外一個境界。我回頭看那蒼茫浩瀚的雲海,突然覺得,宇宙蒼生,實在深不可測。
花朵很聰明,我只是解釋了幾句,她就明白了我剛才身上的變化。她也試著看雲海,並運起小九陽功,但是讓人失望,她卻感覺不到一點內息的變化。試了幾次都是如此,她只好放棄。我安慰她,"可能是因為你的內力太高了,百尺桿頭再進一步總是困難的,不會象我這樣效果明顯。"花朵嘆了口氣,點頭認同了我的說法,又突然沖我微笑,"你要謝謝我帶你來看雲海!"
我沖她行了一禮,"多謝花女俠!"
花朵笑道,"空口白牙的,不稀罕!"這時的她沒有了平時的文靜端莊,卻有著年輕女孩子特有的活潑與狡黠。
很可愛!
我掏遍全身,模出一只古舊的鐲子,"我身上只有這個還算值錢。"鐲子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她希望自己能在婚禮上用這個套上兒媳婦的手,可惜,她做不到了。
花朵歪著腦袋看了看鐲子,撇了撇嘴,"只有這個啦?我不信!"
我急的臉都紅了,就差沒把衣服月兌光讓她搜,我賭咒發誓的道,"真的就這個了,您要不喜歡,我回頭下山給您買,您想要什麼我給您買什麼,"想了想,我又輕聲的嘟噥了一句,"可別超過十兩銀子!"
花朵看著我手足無措的樣子,咯咯嬌笑,突然伸手搶過鐲子,"好吧,我要它!"又問我,"這不會是哪個姑娘給你的定情信物吧?"
我搖搖頭,"誰能看上我呀?"
花朵微笑不語,回去的路上,反反復復的玩弄著鐲子,仿佛是小孩得了件新奇的玩具。她偶爾會回頭看我,卻總是羞澀的一笑,就轉過頭去。
我傻忽忽的跟在她後面,看著她婀娜的背影,突然只希望這條路越長越好,沒有盡頭,永遠走不完!
花朵對鐲子很重視,把它鎖在一個精致的盒子里,每天都要把玩一遍。不過這個鐲子後來還是不見了,為此她哭了好幾天。堂堂的娥眉派居然會失竊?真算的上是匪夷所思。
這件事是我跟蕭夜橋他們喝酒時無意間說起的,那時人人都喝的差不多了,醉醺醺的,我說到這里的時候丁俊突然問我,"鐲子是不是樣式古樸,上面雕著梅花的那只?"
我驚訝的看他,"你怎麼知道?"
天下第一神偷搖搖頭,"那鐲子是便宜貨,才賣了二十七兩!"跟著突然醒悟,難得的紅了臉,看著窗外的雨幕支支吾吾的說,"今天月亮真好!"
我在娥眉山呆了五天。我和花朵的關系,已經變的十分微妙。雖然我不斷的提醒自己要對的起唐文理,別做撬人牆角的事情,但是我又每天都希望花朵早點出現,看到她我心里就一陣歡喜。我喜歡看她歪著小腦袋,嗔怪的神情,也喜歡看她文靜自守,眉黛含愁的樣子,我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旋渦,煩惱和幸福,自責和開心混合在一起,讓我原本冷淡的心開始變的火熱。這是福還是禍呢?我經常這樣問自己,不過總是沒有答案,我對情感這個天地,完全陌生。
這樣的生活一直到第六天,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把它終止了。
那天一早,花朵敲開我的門,她的臉色很蒼白,仿佛被什麼東西驚嚇了,身子帶著微微的顫抖。
我開門站著,她看了我一會,慢慢的說,"唐家,被滅門了。"
我身子頓住了,腦里突然一片空白。
雖然我並不喜歡唐家,但是畢竟在那里生活了6年,而且滅門是另外一個含義了。滅門包括的是小孩和婦女,老人和長工。無論唐威和他的手下有多少惡行,但這些人總是無辜的。我記得門房張大爺就是個好人,六錢銀子的月俸他自己幾乎沒花過,全都接濟了西城木子巷的孤兒寡母們;廚師胖師傅也是,他經常會弄些燒餅給城里幾個流浪的小孩吃,或者調些糖水給生病的孩子喝,有一次被人發現,讓唐威狠狠的打了一頓,打折了條腿,但是傷好後他依然拿些食物給那些孩子,靠他每天風雨無阻的幾個燒餅,那幾個瘦猴似的小孩硬是在這亂世活了下來。
他們確實依附于唐家,但是並沒把所有的東西賣給唐家,總還留著一些最寶貴的品德節操。
良久,我低聲問,"還有誰活著?"
"除了出門訪親的唐文理,好象沒有生還者。"
"誰做的?"
"寂靜王帳下首座,‘不動如山’凌傷客!"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看著手指一個個屈起來,捏成拳頭,上面的青筋爆起,顯得有些可怖。我一字一頓的重復,"不動如山,凌傷客!"
再次上路的時候,還是我和花朵,心絕師太讓她跟我一起回全州,一是為了吊唁,二來是為了去弄清楚事情始末。"關寂靜未免太過分了!"老師太生氣的道!
從全州到娥眉,我們花了9天時間,但是從娥眉回全州,快馬奔馳,我們只花了三天。花朵嬌怯怯的,卻很能吃苦,即使這樣的疲累,她也依然咬牙堅持了下來。
回到全州,我和花朵走進鏢局,就看到了數十具棺木很醒目的擺在大堂,唐文理全身素服,長跪不起。他身邊居然還有我師傅大環刀秦鏢頭,讓我很吃驚,後來我才知道凌傷客來的那個晚上,他在外頭跟人多喝了幾杯酒,去東城的白寡婦家呆了一宿,第二天才回來,倒意外的躲過了一劫。不過看起來他被嚇的夠嗆,一張黑臉看起來都有些發白。
我一邊走上前,一邊看唐文理。這個天生順利的年輕人,如今他的精神已垮了一大半,看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滯,他胡子拉渣,頭發凌亂,再沒有從前那神采飛揚的樣子。只有看到花朵的時候,唐文理才眼前一亮,他盯住花朵,顫抖著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終于什麼都沒說。
我上前扶起他,"少爺,節哀順便,保重啊!"
唐文理呆滯的看著我,很久很久,突然,他趴在我肩膀上哭了起來。他抱著我,指甲掐進了我的肉里,哭的淅瀝劃拉,傷心欲絕。我強忍住疼痛,默不作聲的讓他哭,我知道,發泄出來是好事,像他剛才那樣郁結于心,過後只怕是要大病一場的。
唐文理哭了很久,一直到昏過去。
吊唁的人陸續來了,我穿上孝服,代替唐文理跪在地上謝客。花朵則前前後後的幫著招呼。所幸來的人不多,我們也能對付過去,不象唐威生前,大唐鏢局總是門庭若市,熙熙攘攘。唐家本來在全國有著很大的關系網,網上也不乏一些比較出名的好手,但是樹倒猢猻散,人走茶就涼,這些跟唐威親熱無比,稱兄道弟的前輩們最終都只是派了些小卒來吊唁,有的更是人都不派。世態炎涼,莫過于此了。
私下里我和花朵商議,看來指望這些人幫忙報仇,是不可能了,幸好唐家還有個最大的後台,蜀中,唐門!
唐文理的信一早已經發了出去,算時間,唐門也該來人了。
我們猜的很準,第二天,唐門名震江湖的四杰八秀中的四杰之一,"莫測"唐無趣到了。
花朵悄悄跟我說,唐無趣是唐門最有希望接任下一代家主的人選之一。莫測指的是他的暗器鬼神莫測,每每都能從最不可思議處發出,唐無趣出道7年,大小數十戰,無一敗績。為人深沉多智,待人接物成熟老練,重信重義,是武林新星中頗為矚目的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