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唐傷心11
"為什麼？"
高三四詫異的看了我一眼，"這半個月，你一點風聲都沒听到？"
我搖搖頭，"我學了十五天的菜。"
在高三四的解釋下，我才知道，如今傷心淚唐傷心已經是一個名人了。我現在是兩湖武林通緝的要犯，因為我殺了萬家生佛，活神仙林臨鄰。以百歲刀鄭老爺子為首，兩湖的武林人物齊聚黃鶴樓，商量怎麼殺我，甚至連霹靂堂這樣黑的不能再黑的黑道都攙和進來，也說非殺我不可。
我听了這個消息，搖搖頭笑了。高三四也笑了，他說，"你還是小心些，這些人里，還是有不少好手的。特別是霹靂堂，雷重、雷艷、雷恐、雷怖都是一流高手。"
我點點頭，說，"我的命是你師父的，他不會輕易丟掉的。"
高三四拿出一張銀票，是七千兩的，"所以，師傅讓你避避風頭，去杭州，殺一個叫長車的人。"
殺林臨鄰花了我20天的時間，殺長車，我花了十五天。
長車是江南王蕭如水的得力大將"雙車雙馬"中的第二位，也是江南四省權利最重的人之一。殺長車看起來明顯比殺林臨鄰困難的多，長車手下有500精兵旦夕保護，他自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據說已經接近五大天王的地步，而且長車深居簡出，除了蕭江南召喚，等閑不見外人。
我在長車的府外觀察了十一天，他只出門過兩次，而且每次都是前呼後擁的一大幫人，根本無機可趁。但是就是這兩次跟蹤讓我知道了長車的最大嗜好，"女人！"
英雄愛美女，本來無可厚非，不過這給了我機會，于是我殺長車，容易的讓自己都不敢想像。
我馬不停蹄的去揚州，花兩千兩雇了一個非常漂亮且知書答禮的小姐，然後把她帶回杭州。
美人計已經傳承了千年，人人都很清楚，但是越老的計策總是越好用。我就用這個計策成功的殺了長車。
那天長車出門，在街角的拐彎處，听到了一聲鶯啼燕語。幾乎是本能的，長車抬頭，看到一個美麗的小姐在閨房里含情脈脈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嬌羞的隱沒于窗後，順手掉下一塊繡著鴛鴦的羅帕。
這樣的誘惑和暗示，很少有人能把持的定，何況原本風流的長車。
于是那個夜晚，長車來了。佳人相約，自然不好帶一大幫手下，所以長車是一個人來的。
明月黃昏，美酒佳人，長車在最愜意的環境中，被一顆從床下射出的暗器洞穿了咽喉。這個曾經威風八面，曾經把不動如山凌傷客逼入絕境的頂級好手，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被人殺死了。
第十六天，我把長車的頭顱交給了高三四。
高三四沒想到我能辦的這麼快，他仔細的檢查著那顆頭顱，最後才申吟了一聲，"你怎麼辦到的？"
我點點頭，"我辦到了。"
高三四看了我一會，慢慢的說，"你天生就適合干這個！"
光陰荏苒，我二十五歲了。
寂靜王一定很得意，因為他檢到了寶貝。從那年春天開始，我給他殺了兩年的人，二十三條人命，沒有一次失手。
我在京城刑部公布的賞格名單里，已經躍居第二，把原本的萬年老二南宮傷擠了下來，這大概也算是天下對我的一個肯定吧。不過令我很不忿的是，新上榜的那個家伙居然排在我前面，成了天下第一通緝要犯，他的賞金比我高了足足三千兩。我很生氣的想，"不就一個小偷嗎？不就偷了皇帝的一個杯子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兩年里，除了武藝和心計，我的廚藝也是大進，在蘇州百味園舉辦的庖俎大賽上，我還匿名參加了比賽，得到了第四的佳績，那分成就感，是難以言喻的。我經常夢到自己開了一個大酒家，食客如雲，生意興隆。花朵是老板娘，坐在櫃台前算帳。我們忙完的時候會相視一笑，她的笑容，依然如那個春天般甜美。
是啊，花朵，兩年沒見，她，還好嗎？
可惜，每個夢的最後，總不會美好。每次夢的結束，我總是不斷消瘦下去，消瘦成一具骷髏，或者，變成了一個蠟人，呆立在林臨鄰大大的房子里，看著花朵象飛天一樣飄上雲朵，我在蠟汁中掙扎，卻紋絲不動，只能看著她飛遠。
我從夢里驚醒，全身都是汗。藥力又發作了，我身上麻癢難當，我吃下一顆極樂丹，鎮住這個感覺。卻清楚的知道，自己離花朵，又遠了一步。
大威歷294年是一個風雨飄搖的年頭。先是北方大旱，南方水災，跟著是胡人入侵，後來京城又傳出皇帝病重，皇子爭權。這個曾經強盛一時的大威，已經搖搖欲墜，亂世即將來臨。
這一年，是我給關寂靜賣命的最後一年，這一年到秋天的時候我只殺了3個人，一個青城山的長青子，一個太湖幫的副幫主，還有一個廣陽府的的白知府，是三年中最少的一年。原因是江湖中值得我去殺的，已經不多。
二十六條人命奠定了我江湖頂級殺手的位置，在殺了白知府後，我在刑部的海捕公文排名上終于排到了第一位。或者，這是另外一個意義上的金榜題名。
那天高三四從哀牢山趕到綿竹來給我送藥，我們一起在一個酒家喝酒，我多喝了幾杯，說起這個事，顯得有點興奮，我說排名第一是好事，說不定史書上會重重的寫我一筆。
高三四醉醺醺的搖搖頭，說史書上從來不寫哪一年的頭號罪犯是誰，除非你是皇親國戚，或者是叛逆反賊，要不根本沒機會。
我想了想，覺得他的話有道理，于是很沮喪，喝了幾杯悶酒後，問他這趟來有什麼新指令。我說你師傅應該是把我當牛當馬使喚了吧，反正這最後幾個月了。
高三四笑，他喝了口酒，說，師傅讓你去浣花劍派，殺那個今年紅透半邊天的天才少年，白起。
"白起？跟你師傅有什麼過節嗎？"
"白起本人倒沒有，不過浣花劍派上一代的掌門曾經卸了我大師伯的一條腿。"
"那直接去殺掌門不是更好？"
高三四搖搖頭，"浣花已經沒落了，要不是有霹靂堂和三峽幫罩著，師傅早讓人去滅它了。白起是個奇才，他的浣花劍法已經修煉到了"秋雨綿綿"的境地，離"冬雪"也只差一步了，他是浣花復興的唯一希望。師傅打算讓你能把這個希望扼殺。"
"我不殺無辜之人。"
高三四拿出一個小本子，翻了幾頁，念道，"白起原本是他老家一個教頭武進的弟子，後來為了進浣花劍派跟武進起了爭執，那年三月十四夜，白起給武進下了藥酒，"高三四合上小本，"殺師滅祖的人，你不會手軟吧？"
我接過那個本子，看了看，沉默片刻，"十天！"
"好，"高三四滿意的點頭，起身出門的時候，突然道，"對了，有個消息，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顧自叫老板上飯。
高三四看我無謂的樣子，苦笑道，"你就沒有一點好奇心嗎？"他頓了頓，說，"我今天在路上，听說峨嵋的花朵，要成婚了。"
燈光在那一剎那突然有點昏暗。我拿飯的手停住了，停了很久。過了一會，我拿起筷子，送了口飯，慢慢的咀嚼著，我的臉上依然毫無表情，但是堅實穩定的手卻隱隱有點顫抖。
良久，我問，"嫁給誰？"
"唐文理。"
我慢慢的點點頭，慢慢的把那碗飯吃完，慢慢的站起來走進我的房間，關上門，把燈火通明的大廳關在了身後。
"白起的事你等我幾天，我要去趟峨嵋。"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敲開高三四的房門，對他說。
高三四點點頭，或者，他知道反對也沒用，他叮囑我，"峨嵋現在白道雲集，你要小心。"
我沒有回答，上馬，飛馳而去。
再上峨嵋，物是人非。曾經那個膽怯無名卻可以光明正大上山的趟子手學徒，如今只能在夜間偷偷的覓小路上去，他的袋里有成千兩的銀票，他的鏢囊中有讓江湖聞風喪膽的暗器，他的臉色不再如當年的紅潤，他枯萎蒼白的仿佛是一個幽靈。
峨嵋的風光依然秀麗，即使在夜間，那婀娜的山勢也是那麼柔和溫婉。我在山間飛掠，听著松濤澎湃、夜鳥低鳴，抬頭已能看到山頂隱約的燈光。
"花朵，我終要再見你一面。"
一個多時辰後，我潛上了峨嵋山頂。花朵的蘭花居燈火通明，我隱伏于院子的暗處，听著里面鼎沸的人聲。蘭花居已經被布置的富麗堂皇，大紅的喜字貼的到處都是，峨嵋派女孩子們在歡喜的笑鬧，在她們，峨嵋能如此熱鬧是件大好的事。
過了小半個時辰，我看到心絕師太和一個老者帶了一群人走出來，她轉頭對房里說，"花朵，你好好休息，明天，唐少俠就來接你了。"
然後我听到了花朵的聲音，"是，師傅。"
那老者對心絕拱手笑道，"師太，文理這孩子能娶到花女俠這樣的佳人，我這當伯父的，也可以對唐威賢弟有個交代了。"
"唐兄說哪里話來，唐少俠乃是人中龍鳳，花朵這孩子調皮頑劣，那是高攀了。以後，還得費心唐門的叔伯們多加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