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成幽幽醒轉來時,眼前只有一團漆黑的草灰,草灰之下則是自己的骨頭。
眨眼,岳成眼眶中滿是晶瑩之色,臉上更是浮現出似惱似恨又似看破一切的神色來。
「連自己的尸骨都無法收斂,老天爺真是有眼!」他抬頭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際,周圍傳來一波波濕氣,顯然才剛剛停雨。
「老天爺啊,老天爺,你.他媽就不能早下一點雨麼?」
文人出身的岳成破口大罵,臉上露出一股極強的怨憤之色,「既然老天你不管這世道,老子就來管管!」
豪言壯語說了一通,岳成又嗤笑一聲自言自語道︰「自己都朝不保夕,還想替天行道,岳成啊岳成,你真是讀書讀傻了!」
此際他身上黯淡無光,受了極大的傷害,肌膚中依舊傳來了那灼燒的痛覺,他可是不知道,若非老天及時下雨,恐怕他已經在陽光下煙消雲散了。
眼見無法收斂尸骨,岳成心中一陣無奈,可看著眼前這一切,又睹物思情,心中越發的煩躁,他搖搖晃晃起身,朝著林子走去,他感覺著走這個方向,自己才會安全。
等來到一處破廟面前,岳成才醒悟過來,喃喃自語道︰「冥冥中,自有注定,這里大概就是自己以後這孤魂野鬼的藏身之所了。」
他踏步而入,還尚未進入廟宇當中,立刻聞到了一股極強的腐臭之氣,幾欲令人作嘔。
「咦,這是?」
岳成看著在那破舊不堪的香案下面縈繞的一團黑氣,臉上一副疑惑之色。
香案之下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走近幾步,那股惡臭更加濃烈,岳成眉眼一挑,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看了幾眼乞丐,岳成臉上一副憐憫之色,嘴上更是同情道︰「我是含冤而死,至少還有人放火,不至你這般,死後也沒有得到安寧,你比我還可憐啊!」
微風拂來,惡臭遍布廟宇之間,耳間聞到那蒼蠅的嗡嗡聲,實在令人心煩。
這破舊廟宇,除了此人,再無一人存在,那香案上的佛像凶神惡煞,結滿了蜘蛛網,看樣子這廟宇已經是破敗很久。
岳成看了幾眼,屏住呼吸,這惡臭實在難聞,偏偏自己又無法做出行動,轉身之際,身後那股黑氣猛然動蕩,直撲他的後背。
後背一涼,岳成臉色一變,接著嘶嘶出聲,臉上的驚恐之相已被一股舒爽之意取而代之。
良久之後,岳成才道︰「沒想到,這黑氣竟然有助于我恢復力量,而且身體上因為陽光的灼燒痛楚也緩解了幾分。」
「這是死氣還是陰氣?難道說以後我要靠吸食這種黑氣為生?」岳成臉上閃過一絲明悟之色,接著卻是又道︰「為何我自己會成了鬼,眼前這乞丐怎麼沒有?」
有了種種疑惑,岳成只好一個一個求證。
他忍著惡心,細細觀察了這乞丐,接著伸出手來,劃過了這乞丐的身軀,毫無意外,手掌洞穿而過,不過下一幕卻是詭異起來。
洞穿而過的那只手掌,竟是帶出了一絲黑氣,這黑氣一閃,立即就被岳成給吞噬掉了,這般一來,他身體上的痛楚又減輕了一點兒。
「白日里我身上為何沒有這種黑氣,身體也曾洞穿過那衙役,卻是沒有這種感覺,莫非這必須是死人才有?」
岳成手掌疾疾揮動,連續洞穿了幾次,又帶出了數股黑氣,吸食之後,他身上的灼熱感已經消失不見,只覺神清氣爽。
「看來必須吸食這種黑氣,身體才會越來越強。」想通這一點,岳成立刻沖出了廟宇,此刻深更半夜,陰氣正濃。
他細細感受了一番,接著心中一動,朝著一個方向就快速游走過去。
「成了鬼之後,這身軀也成了透明,不過身體輕飄飄的,奔跑起來倒是極快。」岳成心思一轉,片刻不停。
轉眼,他就來到了一處房屋之前。
「難怪我會覺得此地氣息深沉,原來是義莊。」岳成看著義莊屋頂窗外滲透而出的黑色氣息,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看來是天無絕人之路,不知道這力量吸食多了之後,會有怎麼樣的變化?」岳成定了一定,正要入門,突然門上精光一閃,閃出了一個身影來。
「大膽妖孽,還不快速速退下?」
這聲音氣勢極其威嚴,岳成被震了震,只覺身體仿佛要撕開了一般,驚恐的朝門前望去,只見眼前這人金刀在手,對著岳成怒目而視。
一身流光溢彩,就像是穿了寶衣一般,那迫人的氣勢,岳成不敢妄動
金人看了岳成幾眼幾眼,哼了一聲,就又退回到門上畫像當中。
「竟然有門神?」岳成一愣,隨即聯想到︰「這門神都有,估計牛鬼蛇神,閻王殿,玉皇大帝,太白金星,這些神仙也應該有。」
那義莊屋內狂冒而出的黑氣誘惑萬分,岳成咂咂嘴,瞥了一眼門上畫像,心道︰你在正門守著,大不了我不走正門。
于是岳成朝一側游走過去。
可走了幾步,正要飄進房中,那身影又浮現出來,怒喝道︰「真是找死,再上前一步試試,看我大威門神滅了你。」
岳成生前膽小,可此刻成了鬼,倒是無所畏懼,見這門神沒有追上來,退了數丈,眼珠子骨碌碌亂轉起來。
大威門神瞪了岳成幾眼,哼了一聲,又消失不見。
「這看門狗真是不近人情。」氣哼一句,岳成卻是不敢再上去挑釁了,只好張大嘴呼吸幾口,悻悻然的朝集市走去。
他如今已經死了,可不知道家里人現在如何?特別是自己那未過門的妻子,是不是會傷心欲絕呢。
一路走走停停,繞過了諸多有門神之處,岳成終于來到了一處破敗的茅草屋前。
因為下午的那場雨,此刻茅屋中到處都是積水,這副模樣,比之破廟也差不遠。
「自己孤身一人,生前無人問津,死後同樣如此,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那未婚妻現在怎樣了。」
想到這里,岳成倒是有些期盼有人能夠關心自己,可一想自己已經火化在河邊,那弱女子即便找到了自己,恐怕也認不出來了。
唉聲嘆氣不斷,岳成來到了自己茅草屋後方的一處庭院,看著這座庭院,岳成又是一陣感慨,輕飄飄從圍牆穿進,來到了自己也只來過一次的閨房,仔細看去,一人躺在床上,正安詳的睡著。
岳成一見如此,滿面苦澀意味,原本還以為有人關心一下,看來這女子也是薄情之人。也罷也罷,如今成了幽魂,晃蕩一段時日,就自去地府報道,只望下輩子有個好身世吧!
退出庭院,岳成一路飛奔,天已經蒙蒙發亮,若是黎明了,自己恐怕就要遭殃了。
不過,在這飛奔過程中,岳成也沒有忘記一路感應那熟悉的氣息,這一路上總算感應到了幾處人家那稀薄的陰氣。
到了夜晚,岳成就迫不及待的來到這感應過的幾家人這里。
這第一家,是個老頭去世,棺材擺在了廳堂中央,岳成看得是心癢癢,可見了門**那兩張畫像,登時心中慘然。
于是奔向了第二家,第二家同樣如此,第三家,第四家,門上都有這畫像,只要進入了那範圍,這門神就自動跳出來,實在教岳成惱火。
一連幾夜,無功而返,岳成氣餒的坐在廟宇當中。
自己沒有‘實’力,永遠無法破開那門神之力,難道要長久處在這破舊的廟宇當中,與這腐朽的尸體為伴麼?
岳成氣惱至極,抬頭看了看那尊佛像,自顧自的轉了起來。
「你老人家好歹還是一尊佛,以前受人供奉,如今卻也與我一樣,杵在這里,難道心里就沒有落差?難道真的不想要這寺廟興旺起來?」
岳成一邊圍著轉,一邊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動,「這麼大一尊佛,連個寶貝也不留下,若是你天**的同伴看見了,恐怕也會看不起你的。」
「喂,你就顯顯靈吧,若是你幫了我一把,我有能力了一定讓你這寺廟風光起來,你自己也將得到世人的仰拜供奉。」
激將不成功,利誘不到位,岳成只好哭喪著臉道︰「你好歹也是神仙佛爺,這麼一個死人在這里,你都不出力解決,實在不知民間疾苦,和那賊老天一樣,不長眼,不開眼……」
「額!看來你真是見死不救,等到我有能力提起實物了,老子一把火燒了你,反正你杵在這里也沒有用,不如我幫你一把,免得你的同伴恥笑你。」
岳成說了一大通,威脅利誘均是不見反應,暗嘆道︰「你不顯靈,我也不會燒你,燒了你,我連去處都沒有了,我才沒有那麼傻呢!」
他翻身過去,不看佛像,正要閉眼,突然一驚,感覺到背後射來一道冷意,迅速轉頭一看。
可是入眼空無一物,連個老鼠也沒敢竄動出來,倒是那嗡嗡的蒼蠅聲停了下來。
這一切實在詭異,岳成搖了搖頭,啐了一口,正要回頭,卻是眼角瞥見一物,登時翻爬起身,喜出望外。
只見那香案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本泛黃小書。
岳成看了一眼,伸手去拿,手到了一半卻是苦喪起臉來。
「佛祖,大爺啊,你知道我現在沒有‘實’力,如何拿得動這書?」
仿佛是听見了岳成的呼喚,那泛黃小書一閃之後,立即粉碎開,化作一道黑氣,沖進了岳成的面門。
岳成先是一驚,面容在此刻凝固。
良久之後,他才喜道︰「謝了佛爺你這煉陰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