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心中雖不信,卻也是敬重此女的,否則不會容忍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這蝶姬雖是個舞姬,卻是帶著三分傲骨。
能進宮的女子必然也是有些才學,看她談吐該是與那風舞一般,打小便當作大戶人家的小姐養育,只是若不是有之前的事,她說出這番話便是可笑了,凌霄此刻卻是覺得,她有些可憐,明知道辦不成的事,卻偏偏要去做,還夸下海口。
想到這里,凌霄微微勾起嘴角,笑問,「若是本宮放了你,你當如何回報本宮?欺君之罪,即便你救了皇上,卻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蝶姬撲通一聲突然跪在地上,即便是跪在地上,背脊也是挺的筆直,「娘娘若放了我,我願去南蠻為大周添幾分助力。」
凌霄一愣,蕭仲紇是打算送幾個女子去南蠻的,挑選了多時,也有幾個可以入的眼,不過,比較起蝶姬來說,那些女子無論才貌與膽識都稍嫌小了些,當然,最重要的是,那些女子不如蝶姬恨南蠻來的深刻,凌霄的手指在臥榻旁輕輕劃著圈,也許,蝶姬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惜的是,此女太過桀驁,能為她所用一時,卻是不能用上一世。
凌霄道,「起來罷,你身子還沒好,先回去休息罷。」
蝶姬抬頭望著凌霄,「娘娘答應我了?」
凌霄道,「此事本宮做不得主。待本宮問過皇上的意思。」
凌霄這麼說,蝶姬自然不信,眼中露出失望地神色,諾諾嘴唇卻是瞧見容慧沖她眨眼,終究是閉上了,退了下去。
蝶姬一退下,凌霄便不住的搖頭。容慧在一旁見了,低聲道。「娘娘,奴婢多一句嘴,此女尚可。」
凌霄道,「她自是不錯的,可惜那雙眼楮,瞧見的人便該知道,此女是踫不得的。何況。南蠻人認識她的也不少罷?不如南蠻,難道她還能拉起一只隊伍,當女將軍不成?此女瞧著便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地人,讓她出去,怕是會給大周招來不少麻煩。」
容慧道,「奴婢瞧來此女倒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凌霄挑眉,容慧繼續道,「奴婢拿那個知縣試探了她。她只說那知縣只是救了她,也是被她騙過了地,把一干責任具攬在自己身上。」
凌霄突然道,「容慧,你一向不多話的,為何要為她說項?」
容慧笑道。「奴婢日子不久了,瞧的也透徹,大好的女兒,投錯了人家,走的本就是不歸路,卻也是心疼。瞧著她,就跟瞧著香芹一般,愛憎分明,雖意氣用事了些,到底活的實在。奴婢做不到這點。這輩子,也就是妄活了。咱們女子能這般有志氣的不多。心疼之余卻有心從了她地心,也算是為下輩子積點陰德罷。」
凌霄道,「人生豈能事事盡如人意?你心里覺得活的踏實了,便是踏實了,想那許多做甚?」
容慧笑了笑,沒有搭話,每個人有不同的活法,她也是日子到了盡頭方才看明白,轟轟烈烈是一生,平平淡淡也是一生,回過頭去瞧的時候,沒有覺得空耗了方才不後悔,這一生,她沒有為自己做過什麼事,回過頭想了許久,具是謹慎的過日子,卻是沒有過的快活一天。
大多數的女子便是這般過活了,凌霄不同,本來是丫頭,後來因為機遇成了皇後,香芹的不平自是來自這一點,嫉妒也罷,羨慕也罷,這時代地女子萬分之一也不能有這般的幸運,自然,也有凌霄自己的努力在其中,可機會只有一個,旁邊瞧著的人自然難免起了心思。
說來香芹並不算對不起凌霄,他們兩人之間的恩怨,卻是與容慧無關,容慧對香芹、朱賢妃、霜嬪乃至皇帝,心中沒有半點的怨言,要怨懟,不如怨懟命運,上輩子修地不好罷了。
如今凌霄對待香芹的態度,讓容慧有些不安,對于香芹那樣的女子,殺了她或者放了她,這般關著慢慢的折磨才是最殘忍的,偏偏凌霄下不了決斷,就這麼慢慢的耗著,耗的容慧心驚。
香芹撕心裂肺的吶喊,鳳藻宮其他的宮人也許不覺得有什麼,還覺得凌霄是仁慈了些,容慧也一直這般的認為,只是,看了蝶姬眼中濃重地恨意地時候,方在覺悟到,那不是仁慈,那是殘忍。
容慧不語,凌霄也安靜下來,對于香芹,她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偏偏在這個時候反復地被人提起,思考了半晌,凌霄皺眉道,「那就讓她去罷,不過,還是要再查探一下她的背景,若是確認無誤,便讓人送她去蕭府,蕭太師自會安排一切。」頓了頓,補充道,「宮中知道她傷好了的人有多少?」
容慧道,「不多。」
凌霄點點頭,「這時候宮里失蹤個把人倒是沒什麼。」
與西邵國談判的使者剛走出上京城不到半日,送去南蠻的人選也是剛送走不久,議和、離間、然後,暫時的放手不管北地。
災難,在預料之中來臨,雖有些準備,終究還是有些措手不及,一切的開始是在第三天的午夜,上京城宵禁之後,上京城外突然涌現大量的軍隊,這些人像是從地下突然長出來的一般,圍繞的上京城的四周,然後開始叫罵攻城,上京本該黑沉沉的街道也突然燈火通明起來,突然涌現的手拿兵器,卻不是兵丁的男子,著實讓打開門窗偷窺的上京百姓嚇了一跳。
隨即,又有無數的上京守軍從各處涌出來,有兵丁與兵丁之間的短兵相接,也有兵丁與身著布衣的隊伍之間的戰斗,還有身著布衣的人之間的打斗,一時間也分不清到底誰是誰非,平頭百姓也只能躲在被窩里開始祈禱上天不要太過殘忍——原來流言是真的啊~
鳳藻宮此刻燈火通明,眾人剛剛回過神來,目光不可置信的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本來坐在主位上的凌霄卻是失了蹤影。
事情是這樣的,宮中出事,凌霄便睡不著了,出去瞧了一眼,卻發現鳳藻宮外面已是有了不少的人,卻是不能出去了。宮中的宮女太監不少人起來作亂,伴隨著的還有一些侍衛,鳳藻宮第一時間得知了消息,便緊閉了宮門,凌霄則是與眾人聚在廳內等候外援。
門關上沒多久,便被人踢的乒乒乓乓作響,嚇壞了一干人等,還來不及懷疑那大門經受得住如此大力的時候,門便轟然塌下。
膽大的太監在門口守著,正要阻攔,抬頭一看,可好,這位是誰來著?宮里的人沒一個不認識的,即便沒見過,瞧他那打扮與模樣便知道是誰了——黑臉大個兒,還能是誰?一個巴掌蒲扇大,身上的侍衛統領服和刀都愣是比別人的多用一倍的材料。
黑臉大個兒再一次不請自來,一腳踹開鳳藻宮的大門,然後推開前來阻攔的太監,沖進去,一把將呆滯狀態的凌霄抗在肩上,便向外沖去,驚呆了一干人等,等眾人紛紛回過神來的時候,尖叫聲不絕于耳。
你說,有這麼囂張的侍衛嗎?就算是為了娘娘的安全,您老客氣一句不行嗎?就這麼搶了人就走,不知就里的便尖叫,知道他身份的人則是哭笑不得,愣了半晌之後才想到要追出去。
沖出門,才發現這一片造反的人已經被殺的干干淨淨了,地上倒了數十具尸體,血濺的到處都是,顧不得掩鼻,血腥味兒撲面而來,眾人分辨了一下方向,便遠遠的瞧見一隊侍衛正向永和宮方向跑去。
這鳳藻宮是留不得了,眾宮人卻是瞧著滿地的血色有些腿軟,不遠處又有一波人沖了過來,容慧身子弱,跟不上蘇勒的腳步,瞧了那涌來的人潮一眼,周圍的宮女太監已是嚇的不能走動,連忙叫道,「咱們先退回去,關好了門窗,如今娘娘不在這兒,他們也不會與咱們為難,即便與咱們為難,咱們的人不比他們少多少,大不了拼死一搏,殺一個不虧,兩個便有賺了!」
這些人素來在凌霄不在的時候便當容慧是主心骨,听容慧如此說,也知道站在此地不是長久之計,有些慌不擇路的跑開了去,有些則是听容慧的話退回了宮中,此刻大家自身難保,顧不得別人如何了。
這一邊,凌霄被蘇勒抗在肩上,那肩膀到是寬厚,可惜的是,這人就沒把她當成人來,胃頂在肩胛骨上,疼的難受,不由得到皺眉想到,還好不是小月復……
「蘇勒!你快放娘娘下來!」
月裳在一旁一邊跑,一邊尖叫著,蘇勒不語,只是大步的向前跑著,此刻上京的局勢太過危險,凌霄只有留在皇帝身邊才是最為安全的,他接到的第一個命令便是要去保護皇帝,可是,不知怎的,竟然第一反應便是不能不管鳳藻宮那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將事情交給副統領,自己則是帶了十多個親兵跑了出來。
鳳藻宮與永和宮之間的距離不近,這些宮人與侍衛雖然不算強大,卻是著實讓人頭疼,皇帝切莫出事了才是。
月裳跑的極快,嘴巴里依舊不依不饒的道,「蘇勒!放娘娘下來,娘娘懷著身孕呢!」
「閉嘴!」蘇勒喝了一句,狠狠的瞪了月裳一眼,「先保住你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