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請放心,立宛一定乖乖听父皇的話。」小立宛在皇帝懷中偎依著,眼中偶爾閃過一絲狡黠。
這是在鳳藻宮宮門外,皇帝一大早便來送凌霄,避開了眾人的耳目,小立宛自從听說凌霄要去夏宮避暑以後,一向愛玩的她竟然沒有硬要隨著凌霄去,反而是時常的陪在凌霄身邊,不斷的安慰凌霄她會听話。
小立宛自然還沒有成熟到舍得離開一向沒有離開過的母親的,只是宮人門的竊竊私語讓她了解到如今的情況很不堪,再有鳳藻宮的女乃娘等人的話,年紀小小的她便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只是在皇帝與凌霄看來,小立宛不過是只以為凌霄出去一趟,晚上便會回來那般。
凌霄的手在小立宛的頭上輕輕的撫模,望著皇帝道,「皇上,這孩子的性子有些太活潑了,我不在,便沒人約束,宮人也不敢太過分,臣妾求皇上時常過問一下。」
凌霄並不想將小立宛留在宮中,沒有一個母親願意遠離自己的孩子,只是此去景陽的夏宮分明就是發配,自然不會有人同意將子嗣不易的公主帶走。只是在這宮中沒有母親的孩子日子必然過的艱辛,想到這里,凌霄的眼圈紅了。
看見凌霄如此,皇帝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道,「皇後放心,朕定然不會讓立宛受了委屈的。」
凌霄看了看皇帝身後的月裳春燕,春燕面無表情。月裳卻是雙目含淚,只是要吩咐地話這兩日已經說盡了,多說無益,皇帝身邊的一個小太監低聲道,「皇上,該回去了,御書房里還有幾位大人等著呢!」
拜別了皇帝。凌霄由一頂小轎送至宮門,一路上冷冷清清。見到的宮人皆是低目垂首,人人都知道這位皇後此去夏宮不知道還有沒有歸來之期,雖然,這已經是皇帝格外的仁慈了。
巍峨的皇城慢慢的遠去,凌霄坐在馬車內沒有回頭,走出原本喧囂,此刻卻因為時辰還早無人的鬧市。離開西城門足足由十里,凌霄才吩咐菀細將窗戶上地簾子拉開一些,望著窗外不斷向後流逝的景物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突然,馬車慢了下來,一人一馬走到馬車旁低聲道,「娘娘,有位貴人想見您。」
窗外地那個男子是蘇勒,也是皇帝格外的恩寵。讓管理整個大周皇宮內廷侍衛的蘇勒來送她,無疑是知道蘇家與她的關系不錯,好在有人來探望凌霄的時候行個方便。
可惜的是,大周皇帝還是料錯了,蘇勒口中的貴人顯然不會是蕭家一干人等,能讓蘇勒在凌霄面前稱為貴人地。怕也只有兩三人,皇帝是一位,還有一位便是嵐公主了。
這一段的夏天很是悶熱,唯一清爽的時辰唯有早上,隊伍出發的很早,難為嵐公主有心,竟然在此刻來尋她。
凌霄從車上下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宮外的空氣就是和皇宮不一樣,只可惜她此生是沒有機會自由自在的呼吸了。
十里涼亭。草草搭成。其間站立一佳人,與三年前並無兩樣。還是那般華光照人,只是一身黑色的衣服,宣告著她地身份——一個寡婦。身邊有兩個婆子,馬車則被放在遠遠的地方,馬車旁是一隊家勇。
凌霄走過去,輕輕的施禮,笑道,「有勞嵐公主親來。」
嵐公主伸手扶起凌霄,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笑道,「我來送你,瞧見你神色如常,倒是好氣度。」說著擺擺手讓兩個婆子退出涼亭。
「你還要趕路,我便不贅言,今日我來,便是瞧瞧你,見你這般,心中的擔憂也就放下了。」
凌霄道,「人生本就無常,平常心待之,說來夏宮倒是個好去處,正得個清閑。」
嵐公主笑問,「正是這般?」
凌霄正要點頭,卻瞧見嵐公主臉上卻是不太贊同的神色,只得笑笑,嘆息一聲道,「雖非我願,卻也是最好地結果了。若非皇上厚待,只怕如今我生死未卜。」
嵐公主卻是一抹了然的神色,背過身去,望著漫漫的道路,指著遠方道,「皇後知道夏宮是什麼樣子嗎?」。
凌霄搖頭,「我未曾去過,自然不知道。」
嵐公主點點頭,「我也沒有去過,所以,不知道那邊是什麼樣。皇後去了便知道了,再寫信與我,我雖然不能親眼瞧見,也能知道大約是什麼模樣。」
凌霄淡淡的應了一聲,嵐公主來送她,卻是為了是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嵐公主又道,「你可知道你為什麼要去夏宮嗎?」。
凌霄道,「皇上憐我!」
嵐公主點點頭,「是的,不過也不是這樣。你于大周有功,于皇上有情分,所以皇上憐你。若只是憐你,你又怎會落得去夏宮的下場?你可知道你做錯了什麼?」
凌霄皺眉,不解的望著嵐公主,嵐公主只是淡淡的笑著,凌霄心中一時涌出千百種念頭來,卻是不太肯定,只得道,「請公主教我。」
嵐公主笑道,「我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以你地聰明自然不難想到問題到底出在哪里,你呀,不過是迷失了方向罷了。」
凌霄抿抿嘴,細細地思索著自己入宮後發生的一切,回頭再去看已經發生過地事,凌霄竟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突然閃過腦海的一個念頭讓她驚訝的長大了嘴。
嵐公主知道凌霄已是想道了,笑道,「這些事,以你如今的心態,即便到了夏宮也許會想到,也許會因為太多的事而想不到。人豈能算無遺漏,你需知道,你這個皇後,已是皇家難得的媳婦了,否則,我也不會來見你。」
凌霄只得苦笑,「嵐公主,我……」
嵐公主擺擺手,「不必多說,我之所以今天來對你說這些話,除了因為如今皇上的權力已初步穩固,便已是信了你。」
「只是,如今還有兩件事,我不得不說,第一,你去了夏宮,且安心呆著,皇上不會忘記你,即便皇上忘了你,立宛公主也不會忘記她的母親;第二,自古外戚專權都是大忌,只是咱們大周朝這幾代都無法避免這個問題,到皇上這一代,我必不能眼睜睜看著皇上重復祖先的老路,皇後若想有自己的支持者,便不能是蕭家的人!」
凌霄無法相信嵐公主的直白,低著頭不言語,她不明白嵐公主為什麼會說這些話,這些話都是能做不能說的,嵐公主出身皇家,更該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嵐公主笑笑,像是已經了然凌霄心中的想法,「你還記得當初你初入宮時的想法麼?」
凌霄苦笑,嵐公主不待凌霄回答,接著道,「權力使人迷失,長居高位的人便會漸漸的被權力所迷惑,舍不得松開手中的,還奢望著更多。你入宮之初,只是想平安活下來,做事雖是在賭,卻是事事出人意料。宮廷這個地方,你呆了這麼久,當是了解的很透徹了,我也不多言。」
「只是,你要記得我一句話,為達到一些目的不擇手段,最後只能讓人性扭曲,讓人忘記了原本的目的,反而會陶醉在不擇手段得來的利益之中,最後徹底的為這些利益而淪落。」頓了頓,補充道,「特別是權力這樣的東西。」
凌霄道,「我……」
嵐公主道,「不必解釋,你在掙扎,實際上這次的事讓你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要麼就該像皇太後一般的抓緊權力不放,你是有這個機會的,要麼就該徹底的不出頭,任由事態的發展,你在逼迫自己不得不去做的理由,其實,有些人有些人完全可以代替你做到,只是,你是一個女子,還是一個皇後,這些事不是你能做的,你不甘心!」
凌霄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是的,她不甘心,有些事她明明看的清楚,卻不能出手,明明可以阻止的事因為身份的限制不能出手,她知道這樣不行,不應該,才會退而求其次,反復思量以後選擇不聞不問,只是偶爾還是會遺憾,身處權力中心必然會得到這樣那樣的消息,即便是不聞不問也不能讓她完全的冷靜。
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狀態,凌霄聰明,卻又太聰明了,而且太年輕,很多事做不到淡然,她渴望的只是平靜的生活,只是,這般演變下去,必然的結果就是她徹底的扭曲,最後自取滅亡,凌霄太了解如今的大周與她自己了。
想明白這一切,凌霄只有苦笑,做不到平常心對待,雖然明知道該感激嵐公主點破她心中的結,只是,這個結能不能解開還是問號,有太多的難以割舍。
嵐公主笑道,「這些道理也是在我嫁入佟家以後才想明白的,瞧著如今的你,倒是與當年的我有些像。你去吧,在夏宮呆上些日子,過一兩年後,皇上必然接你回來。」
凌霄看了嵐公主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將心中的問題問出口,登上了馬車繼續前行。
太陽漸漸的高了,馬車內的空氣有些混濁,坐在馬車里不動,思量許久,突然間,只決定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涌上來,眼前一黑,竟然暈厥了過去。
「娘娘,您怎麼了?」菀細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