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甕中捉鱉(二)
香凝看著嘴角亦露出笑。
主子實在太過聰明,這種情況下,倘若廣明瑤並不知情的話那便是最好的切入口。
她到底是廣家的三小姐又是嫡女,知府家里出來的總會沾些大家閨秀的傲氣,哪怕是藏在骨子里的,可終究與旁的姑娘不一樣,豈會心甘情願做別人的妾氏?而主子添油加醋一面顯示夫妻情深一面暗示大夫人只是想要個孫子,從而令廣明瑤覺得做妾只不過是充當生子的工具,那便多了層羞辱的意思,又怎能不氣得七竅生煙
「廣夫人好像發覺了,正追著廣三小姐去了呢。」她低頭在江琳耳邊道。
江琳嗤笑道,「反正她早晚要讓廣明瑤知道那些齷齪事,我幫她講了她應該感謝才對。」
香凝抬頭看看大夫人那邊,浮現出幾分憂色,「只怕就算沒了廣三小姐,又會有別的小姐呢。」
江琳默然,心里閃過絲狠意,她對大夫人可謂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要是狠毒些的只怕早就不顧大夫人的身子,正所謂一死百了,可她到底是賀敏中的娘,真要如此,他定是傷心透了。想著微微搖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有消停的一天的。」
她說得並不自信,香凝也听出來了,只能暗暗嘆口氣。
此時,風中傳來賀敏慧不悅的聲音,「你怎麼來了?」語調很不客氣,像是見到多年討厭的人。
江琳側頭一看,果不其然,是賀敏玉來了,便往那邊走過去,悲嘆著道,「是我送帖子讓三妹來的,弟妹逝世後家人便少了一個,何其痛心,而三妹從來都是回來的少,不像其他弟弟妹妹都在賀家,我想著難得一次便請了來團聚團聚,娘不會怪我吧?」
眾人面前,大夫人自是不會反對,點點頭,「來了也好,是該多些來往。」
賀敏慧見母親說話了只能撇撇嘴,賭氣似得坐在一邊。
江琳正想問賀心人在哪里,卻見後面長廊處一個人正慢慢走過來,後面跟著紅菱,便知賀敏慧說到做到,真把賀心給帶了來,當下微笑道,「四妹,堂妹來了,你還不去拉她過來啊?」
賀敏慧哼了聲,人去站起來迎了上去,張瑞芳見狀皺起眉,不悅道,「心兒身子還沒好怎麼能看戲呢?還不回去好好休息著,以後有的是機會。」
大夫人也是許久沒見著賀心了,高興地拉著她的手,「心兒向來愛看戲,她在我身邊講講話點點評,我听著就覺得更有趣了,弟妹你不要太擔心,生病的人有時候還是出來走走的好,通通風,這會兒不冷也不熱,你也沒必要讓她成日躲在房里。」
張瑞芳還要阻止,江琳便道,「堂妹身子好了就要嫁去陳家,哪還有很多機會聚一起呢?嬸嬸真是狠心啊,就這麼一次也不讓我們如願,早知道我又何必叫了三妹來,反正人總是不齊的,倒要教人傷心呢。」
賀心听了眼楮都紅了,拉著張瑞芳的袖子哀求道,「娘就給我听這一回吧。」
大夫人愈加看不過去,聲音帶了些責備,「你可是討厭讓心兒听戲?我也是愛听戲的,這麼說來,也是不應該的咯?」
張瑞芳臉上堆起笑,「怎麼可能呢,大嫂太多心了,罷了罷了,我也是心疼心兒怕她一直好不起來,今兒你們既然都這麼說,听就听吧。」
賀心終于笑起來,挨著賀敏慧坐在一起。
江琳嘴角微微一抿,沖香凝使了個眼色,後者便往戲子們休息的地方去了。
賀敏玉在原地稍稍猶豫了下,不知道該坐在哪里,一時有些躊躇。
「三妹坐我這里吧。」江琳朝她揚揚手,笑容如溫柔的陽光,看之只覺得親切。
賀敏玉便走過去,坐在她右側位置。
「那日在弟妹的喪禮上見過三妹一面,真是隔了好久的時間了。」她抬手給她斟上一杯茶,碧綠的茶葉踫著熱水便氤氳出一層霧氣,清香苦澀的味道直沖鼻尖,她的臉似乎也朦朧起來,語氣淡淡的,「原以為三妹不會來呢,看來我還是多慮了。」
賀敏玉低頭看著蕩漾的碧水,微挑起嘴角,「這家里也只有大嫂會想得到我,又怎能不來呢。」
「看你說的,誰人不念親人,只不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既是黃家的人了,自有夫君疼愛,又哪里需要我們時刻掛念著?」江琳放下手,拉一拉銀紅繡柳葉暗紋的袖子,「我這次叫你來也是為了堂妹,她跟陳家的婚事想必你也知曉的,等身子一好就要嫁過去,將來見面可就不像如今這般容易了。」說著又一嘆,「可惜這風寒數月不好,嬸嬸如臨大敵似的,連房門都不讓她出,你看看,這可不是嫁之前都見不著面了麼?」
賀敏玉輕輕笑,夾帶著不易察覺的冷意,「看來堂妹真是嬸嬸的心頭肉。」
「誰說不是呢,若是堂妹真出了事,嬸嬸大概都不能活了。」江琳眸色流轉,看向賀敏玉,「不過陳家的小兒子人很不錯,倒是門好姻緣,我看嬸嬸眼光還是好的,听說三妹這門親事也是嬸嬸說的,是不是?」她目中帶著笑意,「三妹嫁人後仍是溫婉如玉,可見在夫家是過得很幸福的。」
那麼一瞬間,賀敏玉眼角都全部張開,若不是手掌在用力,許是恨意畢現,她掩飾得低頭喝茶,半響才能說話,「其實是嬸嬸的大哥保媒的。」
「哦,那也定是他們兄妹倆通過口風的,若嬸嬸不同意也成不了,可見是下了番功夫,保你好姻緣呢。」江琳說著一指戲台,略顯興奮,「開始了-袢招±擠即蟯氛螅-銥梢-煤錳——!?br/>
小蘭芳一出來沒唱幾句便往賀敏慧所在的地方看過來,江琳知道經過自己一番說辭,賀敏玉現在的心定是如烈火焚燒似的,那麼,小蘭芳今日一定會有所行動。
其實賀敏玉的處境不難看出,因為每回提到黃家她總是不自在,而這門婚事是張家的人保媒的,她卻要害賀心可見對張瑞芳有多痛恨,對這門親事有多不滿,因為若嫁于一個如意郎君,她絕不會是如此不堪提起的態度。
而其中是否還涉及別的事情,她暫時並不清楚。
果然,小蘭芳立時便得到了賀敏玉傳遞的信息,轉了個身繼續唱曲去了。
等她表演完,幾個丫環得江琳暗示,各自分散開來。
眼見小蘭芳走下戲台,背影消失不見,江琳才抓起面前一把瓜子,慢慢剝開殼,把果仁一粒粒剝出來放于白瓷小碟上,往賀敏玉那邊推了推。
賀敏玉一愣,「怎好勞煩大嫂動手。」
江琳拂開碎屑,揚眉而笑,「好戲連台自然要這些助助興,這戲啊就跟瓜子一樣,非得用力劈開才能瞥見真容,不然哪怕就在眼前,也還是分不清是好是壞,」她側頭托著腮,「三妹是聰明人,你看這小蘭芳戲演得好不好?」
這話似是而非,七零八落,听著都不通順,賀敏玉卻漸漸白了臉,強自鎮定道,「小蘭芳是宜春班的頭牌,自然是唱的極好的,不知道大嫂為何要這樣問?」
江琳微微眯眼,目光似利劍般,「三妹沒听清楚我的意思,唱戲是唱戲,演戲是演戲,台上戲子台下亦是戲子,小蘭芳真是個頂頂厲害的人呢。怪不得堂妹如此崇拜她,每次听她唱完戲都要去台後請教,人前人後都稱師父,不知道的還以為堂妹拜了她做師父呢,這要叫嬸嬸知道可不得氣死。你知道的,嬸嬸一向不喜歡堂妹去接近戲子,偏偏小蘭芳是個太有魅力的人,堂妹為她都不惜忤逆嬸嬸。」
賀敏玉心里大驚,忙往賀心那邊看去,卻見她真的已不在那里,當下只覺指尖冰涼,身子都僵了下來。
而江琳的聲音猶自輕飄飄灌入耳朵,「堂妹早前竟然想要離開賀家,若不是被我知曉,大概三妹也見不著她了。」
賀敏玉一個激靈,睫毛隨著顫動了兩下,低聲道,「堂妹不至于如此吧?許是玩心太重,嘴里隨便說說罷了,大嫂豈能當真呢。」
「計劃都準備好了,我豈能不當真?」江琳目光凝在她臉上,似要看透一切,徐徐說道,「堂妹本是想要混在宜春班里離開的,我現在想想都後怕,宜春班人數眾多,臉上又是畫著妝的,堂妹在其中就算站在我面前也未必認得出來,若是再一起走的話,更是難以察覺了。所以說,小蘭芳確實聰明過人,竟然想得出來蠱惑堂妹,讓嬸嬸發現可不得狠狠打板子到死?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何企圖,若是有幕後之人,這才更叫人驚訝呢」
賀敏玉臉上的血好似一下子抽空了,白得驚人,她猛地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江琳拉住她,沉聲道,「已經晚了,小蘭芳定然人贓並獲」
賀敏玉腿一軟,立時站不住,整個人落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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