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人面不知何處去
耐著性子听她唱了兩遍。感覺實在不對，索性抓過紙來，清了清嗓子，笑道︰「不如我唱一遍給你听。」
紅繡更是訝然，掩口一笑，柔聲道︰「有勞了。」
步曼舞神情淡然，全不理她賣弄出來的風情，紅繡許是明白眼前這位不吃這套，媚態便收起了些，步曼舞微微一笑，略低了聲音，便唱道︰「劍煮酒無味，飲一杯為誰，你為我送別，你為我送別……胭脂香味，能愛不能給，天有多長，地有多遠……這一世英名我不要，只求換來紅顏一笑……」
雖然唱歌的時候，不太容易掩飾本聲，好在步曼舞的本來聲線。便遠比紅繡要清朗，而人又長的文秀，加上聲音是壓低的，听來竟很是動听，紅繡也不由斂起了笑，細細傾听。
步曼舞再唱第二次時，她便合了那調子，在琴弦上撥弄，一邊隨著輕輕哼唱。步曼舞唱了兩次，便停下來，笑道︰「請姑娘試唱一下罷。」紅繡應了，看著那譜，唱了一遍，比這之前是好些了，卻終究沒有那種既豪氣又悲涼的感覺，一連唱了幾次，仍舊不成。
如果連紅顏都唱不了，那訣別詩更是想也不用想……那，笑紅塵？問情？好濫俗哦……皺著眉想了又想，忽然想到，一拍桌子，笑道︰「紅繡姑娘，你且先慢慢唱著這首，明天一早，我再帶一首歌兒來。」
紅繡微訝，略起身，道︰「肖老板……」步曼舞已經拱拱手。轉身風風火火的去了。
回到家里，冥思苦想，總算把範逸臣的《醉青樓》摹出了一個大概，想不出來的，只好按著音調自己湊上了些，拿去給金霖填曲，細細的唱了兩遍，遙想那意境，聲音也細了許多，娓娓的唱道，「檀色點唇，額間用鴛鴦黃淡淡的抹，銅鏡里歲月的輪廓。光線微弱，拂煙眉勾描得頗有些多。剪裁成貼花的金箔，閃爍著誘人的獨特光澤……」
金霖柱筆側頭，細細看著她，忽然笑出來，道︰「你這樣子，真像個撫琴長歌的絕代佳人。」
步曼舞愣了一下，作勢著惱，挑眉道︰「你說什麼？」
金霖慌忙道歉。道︰「二哥莫怪，我只是說這詞兒香艷……唱起來人便顯得柔婉了些。」
這金霖，見了沈知遠一口一個大哥，這二哥兩個字卻是沒叫幾回。步曼舞有點兒好笑，笑道︰「要的就是這個香艷，趕緊填譜罷。」
金霖乖乖的應了，回頭動筆，一邊輕聲道︰「一向只听說曲兒填詞，今天方知詞兒加曲……你為什麼總會有這麼多，這麼多的怪招呢？」
步曼舞笑道︰「少嗦！再偷懶，當心我不給你工錢！」
金霖看她一眼，失笑出來，筆下一抖，這張紙登時便廢了。也不敢等她催，趕緊快手快腳的又拿過一張重錄，步曼舞看著好笑，忽然起了一點兒壞心，玩笑的湊過去，抓過金霖的頭發，去撥他的耳朵，金霖一時不妨，哎呀一聲，躲了開來，立刻又廢了一張。
步曼舞樂的前仰後合，笑了一會，留他自己去忙，自己便去書齋轉了一圈，打理些日常的事務。
第二天，便把這首醉青樓。拿去給了紅繡，試唱了一下，果然唱的很是入味。步曼舞于是又挑了幾首綺麗些的，原樣譜好了，讓紅繡學唱。
這邊肖老板日日跑青樓，自不免留了個年少風流的美名；那邊知遠齋的作坊里，工人們已經在細細的研究，如何把普通的白紙黑字，做的更高檔，寶盒？描金？飾銀？綴香？怎麼奢侈怎麼來。
說白了，這書不是為了買來看的，就是為了讓你有地兒花錢的。既然有這麼多人喜歡為青樓女子一擲千金，那我便為你準備個更高雅的禮品，讓你出手更有面子……這個嘛，就叫做包裝……我不怕你出名，我要想方設法的讓你更有名，你越是出名，我賺錢，就越容易些。
…………
這幾日跑順了腿，里外也混的熟了，沒承想今天來的早了些，叩了下門，里面紅繡懶懶的聲線。道了聲請進，步曼舞推門就進，一眼便看到一個男人從內室走出，猶自系衣，一見她進來，含笑拱手，道︰「肖老板，幸會。」
天哪，這……步曼舞大吃了一驚，一時臉都紅了。急要向後退，紅繡卻笑道︰「肖老板。沒事的。且略等一會兒罷，陳公子這便要走了。」
步曼舞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之極，只好訕訕的坐下來，道︰「得罪了。」
那男子仍舊系衣，笑道︰「無妨無妨，在下馬上就走，肖老板盡可多待一會兒。」
步曼舞只好坐等，非禮勿視的眉睫下斂，坐在桌前，簡直就是芒刺在背。看那陳公子的折扇正放在桌上，那扇墜樣式很是特別，便隨手拿過來看了一眼。
誰料一看之下，大吃了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楮，這扇墜遠較平日常見的為大，足有半個乒乓球大小，以整塊的翠玉雕成，晶瑩剔透，雕的居然是一張人面，這人面秀眉嘴唇，烏發流雲，卻不帶釵環，只松松束了一縷，發絲飄垂，一派自然，竟有九分，像是自己。
步曼舞只覺心頭狂跳，忐忑不安的在手中轉了幾下，這玉雕的人面，背面居然還有幾個浮凸的小字，雕琢著︰「卿笑天晴，卿去天荒。」
她一時竟連呼吸都忘記了，卿笑天晴，卿去天荒？這，這……
有一片陰影移了過來。她倉惶抬頭，陳公子正笑眯眯的站在身前，笑道︰「肖老板？」
步曼舞手一抖，竟險些把扇子摔落在地，急鎮定下來ff8，雙手捧回，淺淺笑道︰「兄台這扇墜，當真別致有趣。」
陳公子一愣，眨眨眼楮，笑道︰「肖老板果然有眼光！這枚，可是當朝國師親鑄的玉面扇墜，一共也沒有幾枚，要不是家父在朝中為官，便是萬兩黃金也買不到呢！現在市面上的，都只不過是仿制品罷了！」
步曼舞若無其事的笑道︰「了不起！只是，不知為何會想到做成人面呢？」
那陳公子很八卦的笑道︰「肖老板連這個都不知道？據說本朝國師幼時曾得高僧指引，得了一夢，這人面所鑄的，便是有緣人，凡與此樣貌相像者，皆可至京城面見國師，女得封賞，男得官爵。便是知情上報，也有封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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