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怪病(上)
雲初一驚,側耳听去。
果然,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一向警覺,不想今日糾結于這前世今生的情劫中,竟失去了慣有的防備,一時間出了一身的冷汗,來不及多想,她抬步向林外邁去,一邊道︰
「文翰兄稍等……」
「欒姑娘且慢……」陸平叫住她,「……奴才看著好似兩個婆子正從對面的水榭朝這兒來,您這麼出去正撞上……」又看看身後的圍牆,「不如我和公子延圍牆從角門出去……」
前後看了看,雲初想想也是,她這樣出去,撞上人倒無所謂,就怕來人再進樹林來看到陸軒,相較之下,他從角門離開更安全,就點點頭。
有些不舍,陸軒低叫了聲︰「雲初……」
「文翰兄放心,進宮後我會便宜行事的……」
「你一定要仔細了」陸軒點點頭,「我也會盡量找機會進宮……」
「公子快走吧……」陸平強拖著頻頻回頭的陸軒朝角門奔去,「再晚就被人撞見了。」
望著隱沒在林間的身影,雲初眉頭微蹙,如煙的身法比陸平快多了,怎麼現在還不見影兒?
正想著,一陣輕響,雲初一回頭,如煙飛身縱過來,目光向四處找了半天︰「……他們走了?」
「嗯……」雲初點點頭,「……怎麼才來,外面怎樣?」
「是兩個婆子……」如煙嘻嘻笑道,「像是要過來,不小心掉水里了……」又回頭看了眼,「已經返回去了。」
再不小心,也沒有兩人同時落水的道理,見如煙笑的發虛,不用問,也知是她的手筆,雲初就瞟了她一眼,道︰
「你仔細些,萬一她們不會水……」
「就知道瞞不過您……」如煙吐吐舌頭,「奴婢一直看著她們上了岸的……」想起兩個婆子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她們還以為撞了鬼,爬上來撒腿就往回跑。」扶著雲初,如煙掏帕子給她擦汗,「……您沒事吧?」
「沒事兒……」接過帕子,雲初責備道,「……怎麼這麼大意?」
「奴婢……」如煙很委屈,雲初一向不用她報警的,雖從沒問過,但她暗猜雲初的听力一定特別好,所以才大意了,「奴婢一直盯著大路,沒提防會從水榭下來人,待發現已來不及了,才出此下策……」
回頭望了眼樹林深處,如煙想想也很後怕,嘴里自責道︰「奴婢下次一定……」
如煙邊說邊走,沒提防一頭撞到雲初後背上,聲音戛然而止,她猛站住身子,一抬頭,止不住一陣輕顫,隨即一把將雲初拉到身後。
迎面一具偉岸桀驁的身影,背對著她們,正悠閑地看著樹上一對灰褐色黑斑紋長腳秧雞,手里一把象骨扇不停地扇著,不是江賢是誰?
雲初的心通通亂跳。
這煞星動作怎麼恁輕,這麼近的距離,以她的六識,竟沒發覺,上次也是,他在樹上她在樹下,她卻連他的呼吸都沒听見,不是後來他兩腳有意踢打樹枝,她還發覺不了。
想起她剛剛還和陸軒卿卿我我,雲初臉色如死人般又灰又白,他什麼時候來的,不會又像上次早就躲在樹上了吧,那她和陸軒的話豈不都被他听到了?
深吸了一口氣,雲初強自穩了穩心神,和如煙交換了個眼色,兩人不約而同地悄悄地向後面退去。
她們想盡快離開這個煞星,越遠越好。
「……怎麼?」退了幾步,兩人正要轉身逃走,江賢慵懶的聲音傳來,「欒姑娘見了我,連個招呼都不打?」
「……江公子安」四目相對,見逃不過,雲初就立在那兒笑道,「公子如此專注,我不敢打擾……」
「……是嗎?」。
眼里帶著笑,卻未達眼底,惱于她見他就逃,江賢聲音結了冰似的冷峻。
雲初就一哆嗦,看來這浪子是惱了,想想自己也是有些掩耳盜鈴了,目光閃爍,一眼瞥見樹上的兩只長腳秧雞,就訕訕笑道︰
「……江公子很喜歡鳥?」
「噢……」江賢回頭瞧了瞧,忽然一笑,「是啊,我剛剛看著他們卿卿我我,難舍難分的,甚是有趣……」
「你……」
他竟把她和陸軒比做一對長腳雞
雲初的臉騰得紅了起來,如煙身子也動了動,但想想這麼近的距離自己都沒發覺他的到來,顯然這煞星的武功高出她不知多少倍,不覺有些氣餒,想教訓他的念頭一閃而過,便胎死月復中,悄悄地拽了拽雲初。
雲初也冷靜下來,這浪子是她惹不起的。
「那……」咬了咬牙,雲初淡淡道,「江公子就慢慢看,我有事,先走了……」
看著她滿臉紅霞,咬牙切齒,想惱又不敢惱的樣子,江賢很是受用,剛剛的不快一掃而空,心情沒由來的又好了起來。
一閃身,擋住了雲初的去路,目光落在她一身誥命服上,隨口問道︰
「……雲初剛接了懿旨?」
這話與她和陸軒剛剛的開場白一模一樣,江賢一向叫她欒姑娘,忽然改口,顯然是揶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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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初的臉霎時由紅轉白,又變的鐵青,拳頭攥的緊緊的,第一次,她有些失控。
見她突然變了臉,江賢一怔,隨即醒悟,他剛剛心情極好,那句話月兌口而出,全是無意之舉,回過味來,是自己唐突了。忙又正色道︰
「欒姑娘別誤會,我……」他聲音有些凌亂,「我是擔心欒姑娘不明狀況,在宮里亂闖,會……你知道,後宮的水深不可測,每個人都藏著十二個心眼……」
發覺失態,言談間有些過于關心她,江賢驚出一身冷汗,頓了片刻,他又輕輕地搖起扇子,語氣恢復了一貫的冰冷,「……我的毒還沒解,這期間,自然不希望欒姑娘有事。」
就說他是無利不起早的,雲初一哂。
「謝謝江公子關心……」又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你放心,只要我不死,就一定想法給你解毒」
她美眸圓睜,嘴唇輕抿,竟是別有風情,江賢莞爾一笑,道︰
「……我听說太後得了一種怪病」
怪病?
雲初皺皺眉,陸軒不是說太後好好的嗎?
「這事兒很隱秘,連徐太醫也未必知道……」見她皺眉,江賢解釋道,「听說大後身上長滿了白 ,或大或小,形如蝴蝶,不癢不痛,不影響行動……」
白癜風
太後八成是得了白癜風,這種病很纏手,易診斷,難治療,而且極易復發。雲初疑惑地看著江賢,「……為什麼不找太醫院的人治療?」
他說徐太醫未必知道,就是說太後八成沒找過太醫,一國之後,有病不求醫,她忌諱什麼?
「都說這是妖像……」江賢語氣中透著股少有的輕快,「太後身上的白 一直在不斷地蔓延,已經長到了頸,說是一旦上了臉,她就會變成妖……」想起太後駕臨相府的情形,「……都快入夏了,還把脖子圍得嚴嚴實實」又低沉地笑起來,「……才四月天,相府屋里就擺了冰塊,凍得前去祝壽的命婦們直打顫……」
雲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古人可是夠愚,不過是種難纏的皮膚病,因為無知,竟被視為妖
看著她笑顏如花,江賢眼楮也閃閃地亮起來,候然一黯,正色道︰
「……雖不敢驚動太醫院,一年來,太後卻秘密找了許多民間有名的大夫。」
「那……」雲初一怔,「竟沒有一個人能治?」
「都說是妖像,不是病……」江賢搖搖頭,聲音忽然變的低沉,「……一年多了,看過太子身子的大夫,沒一個能活著出宮的。」他定定地看著雲初,「……欒姑娘听說過這種病嗎?有沒有把握?」
這老太婆可是夠毒的,听了這話,雲初霎時起了一身雞皮。
她想起了陸軒先前說的,後位之爭。
如果姚貴妃難產死了,太後再被視為妖孽纏身,那麼姚家頃刻間便會傾覆
姚相爺一定知道太後的病情,所以才把老夫人的六十大壽辦的這麼隆重,所以太後才會親自駕臨助威。
這一切都是相府向世人昭告,相府的榮寵依然盛極一時,利用這也許就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來收買人心。
怕是姚家早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白斑不治,太後就在白斑蔓延到臉部之前「駕薨」,太後沒了,姚家想要保住世代榮寵,那就得不惜任何代價把姚貴妃推上後位。
那麼姚貴妃就絕不能難產死了
那怕她生個女兒,太後也可以偷龍轉鳳,但這難產卻不是有權有勢就能決定的,在古代,生孩子是過大關,過不去的比比皆是。欒國不重醫,更沒女大夫,又不是尋常人家,夫妻恩愛,萬不得已,還可以偷偷請個男大夫,但皇家不同,墨帝是絕不會允許讓個男人給姚貴妃接生的,于是她這個少見的女大夫就得到了相府空前的重視。
難怪姚相爺竟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違,安排她和陸軒私會,又給陸軒畫了一個巨大的餅,口口聲聲要成全他們。
想通了這節,雲初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白癜風不是一般的纏手,如果她看了太後的身子,又治不好,姚貴妃卻順利誕下龍子,相府會如何處置她?
她是曠世才女,是國公府明媒正娶的女乃女乃,太後不敢像處置民間大夫那般處置她,那時,她和陸軒的私情便成了致命的絞索
第一百三十五章怪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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