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妝 第一卷 宮廷 第二十章 生變

作者 ︰ 熊丟丟

太後聞言大吃一驚.她忙吩咐人扶起鴻汾,急急得問怎麼了.鴻汾只一個勁兒得說:「太後娘娘,皇上,皇上,危險.」

太後頭感到一陣暈絢,她右手撐住桌子,掙扎著站起來,吩咐左右道:「擺駕勤允宮,皇後和本宮一道,其余人留在這里,不得出門.」皇後上前兩步扶著太後的手,隨著太後一起走了。眾嬪妃跪下恭送,卻一個一個心里像打鼓似的,面露膽怯,也不知道前殿究竟何事,只一個個在殿內焦灼不安.

千軍圍困,一柄柄明晃晃的刀晃得人眼楮一花.沒有人出聲,偌大的廣場上鴉雀無聲.

太後只一看差點暈倒.她扶著皇後的手急匆匆得走到正門前.門閉著,身後的小太監跑上前推門.門吱呀一聲開了.

太後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倒退了一步,她沉聲說道:「皇後,扶我進去.」

身側的皇後看了看太後,心里的慌亂平復了一些,她緊緊得扶著太後,像是把一件最珍貴的珠寶捧在了手里,鄭重得,一步一步得往里走去.

沉重的門在她們的背後被關上,這兩個大月王朝份位最高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向了龍椅.在門合上的那一剎那,滿室的光線黯淡了下來.

皇上坐在龍椅的後面,他抬起頭,看著太後和皇後一步一步走向他.那個頭發花白的宮裝婦人,是養育了自己的母妃,卻還要在這個屈辱的時候,來到他的面前.他想站起來,可是脖子上那片冰冷,讓他不得不坐在龍椅上,等待.

「孫兒見過皇祖母.」淡淡的口氣,從龍椅後的一側低沉得說著.

太後站在日常大臣列隊的地方,她看著那金色的龍椅,神色平靜得道:「勉兒,你要殺君弒父嗎?」聲音不大,但是卻有一種隱隱的壓力.

一個身影走到了御前,是他,那個日常沉默寡言的人—-五皇子栩勉.他站在台階上,俯瞰著整個殿,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這麼好的位置,也該換人了.」

「孽子.你還有天理人倫嗎?」太後盯著他,語氣里是不容質疑的堅定.

「孫兒並不敢忘.孫兒只是想要為天下蒼生造福而已,這江山社稷,我實在是不願讓它落入碌碌無為的平庸之輩手中.」栩勉停止了笑,他看著太後,一字一句的說道.

太後上前一步:「為天下百姓?哀家看是為了你這一己的私欲.你以這樣的姿態脅迫自己的父親,即使入登大寶,你怎能塞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殿內一陣寂靜.栩勉走到御案前,拿起玉璽,冷笑道:「我並沒有脅迫父皇.我想要這個位置,父皇不肯給.我只能采取這樣的方式.我有何錯?」

「自古,只有賢王才能安邦.你如此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子,還問自己有何錯?若你以正統之尊即位,誰能妄言.」太後上前一步,怒視著栩勉.

栩勉眼楮眯了一點,他慢悠悠得開了口:「孫兒是看在故去的母親份上,才尊稱你一聲皇祖母.本王何處比別的皇子差,只因母妃地位低下,曾被人誣陷與外賊私通,因此從小皇宮里所有的人都把本王視作無物.本王自認不比任何人差.這番委屈,怎能咽下.我故去的母親,要蒙受這平白之冤,身為兒子的怎能容忍.父皇他又怎肯予我正統之尊?」他口氣鏗鏘,說到幼年的悲慘形狀之時,手背上青筋暴起.

無人應答.殿內只有他空蕩蕩的回聲,像是栩勉自己說給自己听一般.他的眼楮更加蒙上了一層寒意.

他正要開口,身後卻有著絲帛摩擦的聲音.他回頭,看到他的父皇慶虞站了起來,那繡著祥雲九龍的龍袍,慢慢舒展開了.

慶虞絲毫不顧他脖子上的刀,只看著栩勉,長嘆了一聲:「朕終究,等到這一天了.你始終是長大了.」他抬頭看著天,喃喃說道:「寰兒,你的兒子,終于來找朕了.」

栩勉微微有些詫異,他看著眼前的父皇,突然覺得他蒼老了許多.心里一動,可是心里另外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他不能動搖.

慶虞的眼光突然凌厲了許多,他看向栩勉,微微抿緊的唇,有一種犀利仿佛洞穿了栩勉的心思.栩勉心中不禁有些詫異.

「勉兒.你的母妃,當年確是受了不白之冤,但是,你確實不是朕的兒子.」慶虞看著他,眼神中有些許的失神,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悲痛.

栩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著慶虞,又看了看太後.太後平靜得看著他:「寰美人,入宮即得皇帝恩寵.後因西邊戰事頻起,皇帝御駕親征.一年半後,大勝回宮,時你母妃已與太醫有染,月復中有了四個月的身孕.皇帝憐你母,廢黜她的封號,卻還是將你養為己出.」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得進入栩勉的耳朵.他看著太後,那個高高在上的大月最高地位的女人,將他母妃的事情一點一滴說給他听.

「不可能.」栩勉回過頭來看著慶虞.慶虞看著他,輕輕咳嗽了起來,頸上被刀劃出一道道淺淺的血痕.他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一樣,嘆氣說道:「她怪朕,怪朕對她心狠,怪朕臨死也不去看她一眼.朕不怪她,只是也咽不下這份屈辱.但是,朕給了她一份密詔,許你一個王,如果你真的比朕的皇兒出色,朕不介意將整個江山交給你.」

這一些話好象忽近忽遠,從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滲入到他的骨髓里.他不想听,可是這些話卻硬生生得進入他的血液,他渾身冰冷.

記憶里那個溫柔的孱弱的總是咳著嗽的母妃,坐在有陽光的午後.陽光在她如雲的發髻上閃出一道又一道的光圈,頭上的唯一一支金釵微微閃動著陽光的顏色.那樣溫婉的母妃,充滿了他記憶的每個角落.她臨去的那天,眼楮一直看著門,那枯瘦的手上,一個玉鐲子直直落到了手肘.她一直睜大眼楮,仿佛在等待著什麼.他知道,她在等父皇.他跑出去,大雪的天,他跑到了慎思堂,再三懇求見父皇,可是進去通報的太監卻告訴他皇上不見他.他想硬闖,卻被攔了下來.他記得,他跪在門口,听見里面傳來父皇和其他的皇子說話的笑聲.他跪了好久,來往的宮人都竊竊私語.那扇門,卻始終不肯開啟過.他心里記掛著母妃,飛奔回去.路上結了冰,他不小心摔倒,全身都撲在了一個雪化出的泥水里,濕透了.他顧不得,飛奔回去,只看到母妃垂下的手上戴著的鐲子滑落,摔成了幾半兒,其中一片骨碌碌得滾到了他的腳邊.他就這麼靜靜得看著,看著那白布慢慢覆蓋了母妃瘦削的身體……

他努力甩開那些記憶,眼楮紅著,他的手高高舉起,重重得捶了一下御案,他低喘著氣道:「不可能.」

慶虞看著他,閉上了眼楮,那個溫婉的女子似乎在他眼前一閃而過.他倏得睜開眼楮,對著栩勉說道:「朕給過你機會,可是你不要.所以,這天下,朕不能交給你.」

栩勉猛然間抬頭,他鼻翼翕張,哈哈大笑:「你莫不會以為,你今天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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