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割舍
「雅兒,在想什麼?」寒溟的手取下了她手里端著的碗,看著她似笑非笑得說道.
清雅回過神來,伸手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爺,妾身沒想什麼.只是看這菜的顏色挺好,一時間看住了這菜.」她的確是什麼都沒想,盯著那盤「鴛鴦一起飛」發著神.
他笑了笑,一只手從桌子底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累了吧.去房里歇歇吧.」
他手里的溫度和剛才在那房里的溫存的感覺一樣,一抹淡淡的紅暈出現在了她的臉上.她低了頭,輕輕點了點頭,卻是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
見她如此,寒溟也不多說什麼.指月復在她的手心摩挲了一陣,覺得這種感覺淡淡的,卻有一種溫和在里面.他突然覺得,這偌大的皇宮,也有溫情.反抓過她的手,輕輕捏了捏,朝外面喊道:「來人,伺候太子妃回房.」
清雅借機抽出了自己的手,站了起來,依舊行下禮去:「妾身先告退了.」與此同時,幾個宮女也走了進來,向寒溟施了禮,簇擁著清雅去了.
她的身影在門後消失,他卻覺得手指的溫度,依舊那麼清晰.慢慢得,他用那只手端起一杯酒,遞到了自己的唇邊,一飲而盡,那酒味上浮,他竟微微咳起來了,只覺得胃里暖暖的.便也站了起來,朝書房走去.
任憑她們給自己卸去釵環,換過衣裳,揮退了她們,自己一個人坐在了榻上,斜在那里靠著,順手拿起了一本書,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無奈這滿書的字卻是看得她心煩意亂,她將書拋于一旁,坐了起來,只覺得心里亂得跟那算盤似的,嘩啦啦直響.
站起來走走,卻覺得身子有些不適.她喚道:「來人.」
外面等著的宮女立刻進來.清雅說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主子話,已是申時.」宮女恭敬得回答.
清雅點點頭:「去準備些沐浴用的物事吧.將秋霜叫過來.」
「是.奴婢遵命.」兩個小宮女退下了.清雅才覺得心口稍微好了些,卻還是悶悶得喘不過氣來.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一個聲音說道:「主子.」
清雅轉過頭去,卻見是張姑姑,不禁有些詫異.她站定了,收斂了一下自己滿心的煩亂:「張姑姑有何事?」
張姑姑規矩得行下禮去:「主子,適才皇後娘娘身邊的公公來過,請主子去萬順閣說說話.」
清雅本來滿心的不自在在這一刻都消失了,頓時猶如一場大雨下來,腦里心里平靜了不少.她平撫了一下情緒,說道:「知道了,有勞張姑姑了.還請姑姑安排幾個宮女太監.」
「奴婢遵命.」張姑姑彎著腰退下了,沒有任何過多的話,沒有任何表情。
見她退下,清雅想了一想,喚進人來,重新梳妝打扮.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卻讓秋霜給她拿來一件大紅的宮裝,上面繡著纏枝花的樣子,袖口領口都滾了邊兒.然後按著宮制梳起了頭,卻沒有用過多的首飾,只用了一枝流蘇,壓在了髻上,再帶了個紅珊瑚耳環,就這樣看了看,扶著秋霜站了起來,走出門去.
要伺候清雅前去的人已經在外面等候.清雅打頭就看見了張姑姑垂著手站在一旁,心下暗暗有些吃驚,轉而一想,也沒多說什麼,就乘上了宮車,朝著中儀宮前進.
秋霜和張姑姑在車里陪著清雅.听著外面的風聲似乎緊了些,清雅伸出手扶了扶頭上的流蘇,卻是端正得坐著.
「奴婢有些話,想與主子說說.」張姑姑難得得抬起了頭,眯起了眼看清雅的打扮,似乎很是滿意,喜慶而不招搖.她本不是多事的人,這太平的日子誰都想過,她也不過就是想這日子稍微平靜一些.如此一來,這話倒是非說不可了.
秋霜看了看清雅.清雅看著秋霜緊張的神色,心里倒是平靜了許多,笑著對張姑姑說:「姑姑但說無妨.」
「是,那奴婢就直言了.今日之事,皇後娘娘已得了消息.」張姑姑的眼里,沒有任何的隱藏,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清雅微微有些詫異,到底她說的是什麼事.
注意到清雅的神色,張姑姑接著說道:「從清晨主子在冬湖見著四皇子開始,到瑛側妃來東宮,以及主子與太子.」說到這里她頓了一下,「皇後娘娘,都俱已知曉.」
秋霜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來,她有些擔憂得看著清雅.
清雅雖隱隱約約猜到了,但是張姑姑這樣直言不諱得說了出來,她還是覺得有些窘迫,心里卻是更多的不舒服.自己的什麼事情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這種感覺,真的是不好.她抬起了眼,看著張姑姑,眼里多了幾分冷意:「那姑姑這些話,是何道理?」
「主子,這宮中的人,也許就是別人的一雙眼楮。莫要說主子,哪個人不是在刀尖子上.」張姑姑知她是在懷疑自己,卻不為自己辯解,若是她懂,便罷,若是她不懂,自己這把老骨頭,便任憑處置吧.這輩子見過了經歷多了,竟真的心生退意了.
清雅的眼里的冰冷慢慢得收了許多,她看著張姑姑,雖不全解她的意思,卻也知曉,她是在為自己思量,語氣柔和了不少:「姑姑請講.」
張姑姑笑了笑,果真是個解事的通透女子,也難怪,有這樣的身份背景,皇後娘娘對她入主東宮,沒有一句怨言.想到這里,她說著:「主子,奴婢要說的只有兩個字:割舍.」
猶如一個霹靂在她的腦里炸開,耳里全是一團一團的嗡鳴.她看著張姑姑,良久,終于低下拉頭.眼楮看著那車底,心里卻如同那冬湖一般,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凍得她麻木了.而張姑姑的這句話,卻仿佛生生從她的心上敲出了個冰窟窿,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包裹的地方,依舊是那麼痛.
剛才與寒溟的溫存,浮上f8誦耐?卻便成了苦澀的味道.原本以為她只要不去想,不去踫,不排斥他,那高高在上的人就會滿意.可是現在看來,她錯了.那個人,要的並不只是她的隱忍,而是從里到外的順從,完完全全的誠服.
眼楮里干干的,可是她的心上那層冰卻在悄悄融化,趟過那個窟窿,有多痛,只有她知道.可是她依舊只是怔怔得盯著那車底.
張姑姑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竟生出了隱隱的不忍來.可是看到她的反應,她竟然有些慶幸自己將這番話說了出來,若非如此,那位的手段,她可是知道的.若是她在那位面前如此表現,只怕,也就好日子到頭了.雖然不懂那位的心思,但是,任何人也不會容許自己的兒子身邊有著心思迥異的女子的,更何況,他是太子.
宮車靜靜得停下了,外面一個太監的聲音響起:「主子,到了.」
清雅那沒有焦距的眼楮抬了起來,秋霜擔憂的神色和張姑姑一臉的平靜同時出現在了她的眼里.她對于這些真的疲倦了.可是她卻突然了解到一個事實,若要結束這樣的日子,除非……想到這里,她突然覺得身上一陣寒冷,牙齒用力得咬合著,站了起來,竟覺得腳步從未有過的穩.
走過張姑姑身邊的時候,張姑姑扶了她一把.那干燥微涼的觸感讓她的眉一蹙,隨即又舒展開來.而她所有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又恢復成了那清清淡淡.
秋霜和張姑姑都跟在她的身後下了車.一行人,就這樣朝著中儀宮慢慢走過去.
原本以為,她今天已經想通了接受他,就代表著她有了一個依靠,至少是一個遮風避雨的屋檐.可是剛才張姑姑的那句話,讓她徹頭徹尾得醒了.她只是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只有自己一個人.
腳步穩穩得踩在了那台階上,穩到她都不可思議.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力氣,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摔下去,沒有知覺永遠不醒來.可是那清醒的意識在不斷得提醒著她,現在處于怎樣的處境.
進入了中儀宮,依舊是那一番雍容華貴.她依舊沒有去細細打量.這些擺設再精美,也就只是一個面子罷了,再冷,也比不上人心.
一個姑姑引著她往旁邊的廂房走著.只有張姑姑和秋霜跟了進去,余者都在這邊的偏殿等候.這偌大的宮殿,只回蕩著她們的腳步聲.不知道,午夜醒轉,會不會有一心的空寂.或者,如那里面坐著的那位一般,已經沒有了心.
「太子妃到.」拉長的太監的聲音仿佛一塊石子在清雅的心上劃了一條長長的痕跡.她振了振精神:來了.
邁進那間屋子,濃濃的燻香味兒傳來,直刺得她的鼻子生疼.她強壓下心里的不舒服,往前走去,看著那個著家常舊服卻依舊端莊的面孔,與自己越來越清晰.
「妾身拜見母後,母後福體安康.」她听到自己的聲音說道.
「起來吧.給太子妃賜坐.」這一個溫和的聲音回答道.
她謝恩,起身,目光掃過她的一瞬間,只覺得自己的心,被齊刷刷得割成兩半,利得她還沒有感覺到,心已經碎開.
第一百二十二章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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