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話兒一說出來,不但圍坐在桌前的一眾兄弟臉色一變,就連不動聲色的父皇也動容起來,眼中射出了驚詫之色。
我繼續說道︰「如果父王不願將御林軍交給外人,倒也可以讓長熾皇兄擔任這御林軍統領一職,雖說這樣皇兄不免會加重了負擔,但是皇兄倒也可以借此機會熟悉軍務。」
好一會兒,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兒,大概都在思索著我說的話兒,我假裝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眾人,現他們的神情都不盡相同。
父皇打自先前「動容」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原樣;大哥誠懇的向我望來,眼神中充滿了感激;三哥微微的帶著怒容,似乎對我提議將御林軍交給大哥很是不滿;五哥還是那副陰冷無比的神情,但是卻眼中不時閃過一絲精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父皇還沒有說話,一旁的十八弟倒是沉不住氣了,出聲道︰「父皇,如今城里的防衛都是有十七哥照應著的,兒臣覺得御林軍一事該交到十七哥手里才是。」
我聞言心中猛的一跳,雖然知道十八弟這麼說完全是為了幫我說話兒,可是要知我這五萬大軍留在城里,這或許正是父皇最為忌憚的事兒,這時候十八弟說出來,會不會讓父皇听成其他的意思,可就難說得緊了。
暗自輕嘆了一口氣,我連忙搖了搖頭,說道︰「父皇,御林軍一事宜快不宜慢,兒臣的五萬人大都是鄉勇,只怕他們歸鄉心切,緩了軍心士氣。」
我這一再讓步,大概就連父皇也不得不相信我的真心,他老人家略一沉吟,點頭道︰「看來你們幾個是都同意組建御林軍了。嗯。朕就依了長洛所言。讓那秦太炎擔任御林軍統領吧!」說時,父皇又對我溫言道︰「這一陣你手下的將士辛苦了,朕這就讓戶部撥出錢銀,賞那五萬將士每人三十貫錢,以做獎勵,這京畿城防的事宜你就先領著吧!」
「原來如此!」我站起來恭聲領旨,心里面總算是明白了朱諸之前對我囑咐的深意。
要知道那組建御林軍一事並不是一時三刻就能做好的事兒,父皇原本的人馬還需要重新布到山海關那一帶去,畢竟北邊的瓦刺人始終不能小覷了地,這個時候我只有主動讓出御林軍地事兒。父皇才對我更加信任,也安心將京城的城防交到我的手里。
一頓飯讓所有人都模清楚了父皇的心思,父皇大概還沒有存著把大哥立為儲君的意思,這才沒有按照我提議的,把御林軍交給大哥,在父皇的心中他更願意相信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秦太炎。
三哥、五哥的如意算盤顯然落空了,不過他們卻是有得大于失的,一來知道了父皇果然還沒有定下儲君地人選。二來又「知道」了我沒有奪嫡的意思,因此這或許比得到御林軍的控制權更讓他們感覺舒心。
在御林院里和父皇用完了膳,我匆匆的出了宮,在路上慢慢的行走。心里面不免有點感慨萬千,就算是自己最親的人,這種時候也會變得爾虞我詐,真是讓我感覺到一絲的厭惡。
「不知道師父會不會幫我呢?」我心中突然醒悟起了師父,「師父是父皇最信任的人,我如果能夠得到他地幫助,顯然日後的事兒就會容易得多。」這麼想著的時候,我又覺得這些天來和師父似乎有些疏遠了。連忙掉轉馬頭,領著我的一眾侍衛向著父皇給師父賜下地府第趕去。
來到師父家的大門,我把我的名帖送上,下人們大概都知道我這位攻陷了應天城的睿王爺,急急的就領著我走進了府去。
師父很快從內里出來見我,我連忙上前行禮道︰「師父,打自進了京來,徒兒就很少來看您,今日有閑,所有就來看看您了。」雖然平日在朝里也有見過師父,但是他總是穿了官服,戴了官帽的,這時候看見師父的尋常人的裝扮,我地心里面不禁稍微感覺有些不適應。
師父讓我免禮坐下,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淡淡的問道︰「你是剛從宮里出來的吧?」
我心知今日父皇召我們進宮用膳的事兒定然和師父有關系,因此也不用隱瞞,說道︰「今日父皇召我們幾個皇兄弟到御花園用膳,席中還問了那三位楊修撰所奏組建御林軍的一些事宜。」
師父輕輕一嘆,又問道︰「你和幾位殿下都是怎麼回答的啊?」
我稍作思想了一陣,就據實把先前在御花園個人所說的都一一對師父說了。師父听完想了好久,才道︰「想不到你能這樣說,如此識得大體,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听了師父的話兒,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兒,不論怎麼說都好像是我故意作為,那我的司馬昭之心就不言自明了……心中還在躊躇,師父突然又道︰「看來這些年你真是老練了許多,大概帳中也多了不少能人賢士了。」
「師父,弟子心中只有父皇和大吳天下,您大概是把弟子想岔了。」對著師父我原本不該隱瞞什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覺得自己和師父之間好像隔著了一道鴻溝,不論如何我也不能和他坦然交談了。
師父听了我這話兒,帶著一些欣賞的看了我一眼,卻也沒有說話,一霎之間,大廳里面兩個人的氣氛顯得尷尬古怪無比。
好一會兒,我一咬牙,心里面已經決定把事情對師父挑明了︰「師父,弟子其實有許多事兒想要向您請教的,只是不知道師父願不願意為弟子指點迷津。」
師父大概也明白到我的言中之意,他沉思了許多,像是終于作出了什麼決定,長嘆了一口氣後,道︰「你本不應該這種時候到這兒來的。」
我沒有听明白師父的意思,也知道他的話兒還沒有說完,所以我靜靜的等著師父把他想說的話兒說完。
師父站起身來,鄭重無比的從懷中拿出一枚玉扳指,不舍的看了兩眼後道︰「這是我們映月宗的斑玉扳指,乃是宗主的信物。但逢前一代宗主將宗主之位傳給新的一代宗主時,就會把這枚扳指傳出去……今天,我就把這一枚斑玉扳指交給你了。」
我還是沒有听明白師父的話兒,有些懵懂的接過師父遞過來斑玉扳指,實在不知道師父這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師父一下子跪在了我的身前,沉聲說道︰「弟子姚廣孝拜見宗主。」
「師父,不,不,不——。」我一把想要拉起師父,「師父,您老是想要做什麼啊!」
師父堅持著給我磕滿了三個頭,這才重新站了起來,說道︰「從今日開始,你就是我們映月宗的新任宗主了。」
我听著師父的話兒,才知道敢情他是要把映月宗宗主的位置傳給我,可是他到底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這麼做,這就讓我心中疑惑叢生了。
「從今以後,你和我就不再是師徒了,忠君之事,難以二心啊!」師父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有些感慨的說。
師父的話兒讓我真真正正的明白了他的心意,大概他是身處在父皇和我之間,不想兩頭為難吧!我雖然想通了師父的用意,但心里面還是有些不舒服,畢竟我對師父還有著濃濃的孺慕之情,不論如何也放不下來。
「宗主在映月宗擁有無上的權力,門下弟子就連生死之事,也需听命于宗主。」師父見我沒有說話,又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聞言一震,到了這個時候才算是真的明白了師父的心意,他之所以把宗主之位傳給我,就是讓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制約他的行徑,可謂是用心良苦之極。事情到了這一步,對我來說雖然是百利而無一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中卻有些澀澀,我呆呆的看著那斑玉扳指許多,終于忍不住長嘆了一聲,低聲道︰「師父,弟子不會讓你為難的。」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廳,臨走時我似乎看見師父听見了我的話兒後,一震之下抬起了頭來……
回到自己的府中,天色還算早,才剛剛走進府門,就看見索道存向我行來,說道︰「殿下,那位風爺今日找了您好幾回了,說是要見您。」
我聞言一怔,才想起這些天忙,也無暇去看完風道同,大概過了幾天,風道同的傷勢應該穩定了下來,想時便點了點頭道︰「好,孤換件衣衫,這就過去看看。」
來到風道同的房里,風道同正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他一看見我,眼中立即閃過了一絲亮芒,不過卻沒有說話,只是向我點了點頭,當作招呼。
我知道他的性子向來寡言,也不以為意,微笑道︰「風兄這兩日看起來精神了許多,再多調養一陣,傷勢大概就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