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他的確已經下了聖旨遷都。此事已成定局,只是卻未曾紹告天下而已!」這種遲早都會天下皆知的事情我也不想隱瞞,就大方的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普會和尚臉上閃過一絲憂慮之色,又道︰「燕京乃是邊境之地,遷都到那兒只怕日後會引來兵禍,莫非殿下就看不出來麼?」
我輕嘆了一聲後,點頭道︰「一開始的時候,長洛也曾勸過父皇,只是父皇心意已決,絲毫沒有轉圈的余地,因此只得作罷而已。」微微一頓,我又道︰「當其實父皇剛剛在宮中遇到從前建文天子的舊人行刺,又加上幾位漢王和趙王兩位皇兄一力支持,這事兒就定下來了。」
普會和尚微微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後,也沒接著再說些什麼。
我見狀心中一奇,隱隱覺得他們今日請我來,似乎就是為了遷都一事,而且還是心存反對的,照理說遷都一事對他們武林中人並沒有什麼關系的。
「大師盡管放心,即便朝廷遷都了,但是朝廷對于武林中的正道各派,還是會繼續扶持的。」我不失時機的拋磚引玉,看看他們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既然殿下也有心勸阻皇上遷都,那我們也不必轉彎抹角了,其實我們今日請殿下來,就是想看看還有無可能讓皇上收回遷都的聖明的。」張天裂終于開頭說話了,語音中彷佛帶著些金戈交加的味兒。
「哦,原來幾位前輩都有著憂國憂民之心,真是讓長洛好生感動啊!」說話時我苦苦一笑,嘆道︰「只是如今遷都一事已經勢在必行,再沒有勸阻的機會了。」
「燕京臨近邊境,瓦刺人一直對中原之地虎視眈眈,如果遷都後有個閃失,只怕我大吳的機樞之地就落入外虜之手……唉。在應天就全然不同。我南武林的正派豪杰之士原比北武林那些小派要實力強盛,就算朝廷軍力不敵皇上也可振臂高呼,少時自然就有大批豪杰來保駕,定可護得皇鑾無恙。」
張天裂的話兒說得非常的慷慨激昂,但是我听著那「南武林」和「北武林」的詞兒,心里面突然生出了一絲明悟︰「敢情這些正道門派也並不是揉成一團的啊!」
只是轉瞬之間,我對普會三人地心意又更明白了一些,他們憂地其實並不全然就是「國」和「民」,他們其實更擔心父皇遷都燕京,會倚重北武林的各派。從而削弱了他們南武林這些門派的勢力。
我想了一下從前師父對我說的這幾個正道門派,天雷寺、無定庵和紫山道場都在江左,算起來還真的就是南武林,反而那白雲觀和黑龍門卻在江北,也許這就是張天裂嘴里所說的北武林各派的頭。那白雲觀的觀主葉鶴道人乃是英雄榜上排名第二的人物,如果說正道各派中有人能夠鶴普會和尚一較高下的話,那這個人應該就是葉鶴道人了。而那黑龍門地門主石黑龍則是英雄榜上排名第四的人物,傳說這人將外家硬氣功練得登峰造極。而且由外入內,算得上外家硬氣功的天下第一人,同樣是不容小覷的人物。
想到這里,為了確定心中所想。我試探道︰「長洛听說那葉鶴道長和石黑龍前輩乃是武林中極有名望的人,日後遷都到了燕京,只怕父皇也要親自召見他們,讓北方武林中的英雄豪杰為朝廷出力。」
我的話兒有意無意的說明了父皇如果真地召見葉鶴道人和石黑龍,那就等于把他們當作天下武林的領袖,這一點顯然正是普會和尚三人的心病,他們同時眉頭微微一皺,似乎都在思索什麼。也並沒有立時接過我的話兒。
看見他們神情上地這個細微變化,我已經可以確定自己之前的判斷,又繼續佯作不知的說道︰「長洛曾听旁人說過,漢王兄的世子正跟隨石黑龍前輩學藝,看起來沖著這一層關系,日後石黑龍前輩定會要受到朝廷的重用的。」
我並不會以為普會和尚三人是利祿薰心的人,但是我卻從他們今日的表現看出來,他們地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維護本門派的利益,他們每個門派都有許多弟子門人,這些弟子門人不少是在朝廷的軍中任職的,隱隱間著也算得上是軍中的一派勢力了。如果父皇日後重用北武林的門派,那北武林中這些門派的弟子門人的地位也會隨著大大提高,而相對的南武林這些門派的弟子門人就會受到打壓,或許這就是普會和尚三人最不願意看到的情形了。
普會三個人听著我的話兒,又沉吟了好一陣,終于,他們相互對望了一眼,普會竟然轉而笑道︰「殿下,貧僧曾听得朝中有傳言說皇上有意將應天封給殿下,不知道這事兒可是當真的麼?」
我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怎麼傳到了他們的耳朵里面,但是我確實曾听得內侍們傳說父皇想把應天封給我,只是這個消息一直未曾得到證實罷了。我想了一想,搖頭笑道︰「這件事兒長洛並不清楚,也不知道大師從哪里听來的。」
「如果殿下能夠受封應天,那麼日後我們南派武林就需要殿下多加扶持了!」普會和尚若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繼續道︰「殿下的封底在南邊,和北方武林諸派淵源不深,我們南武林的各派一定會全力支持殿下的。」
「哦?」我心中微微一震,這時候我突然覺得普會和尚三人並不是只為遷都一事而請我來的,他們似乎更像是和那些朝廷臣工們一樣,把目光放在儲君的位置上。從一連番的話兒里可以看出,他們是要把賭注放在我的身上了。
只要父皇一天未提儲君一事,朝廷上下誰也不敢多言什麼,因為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不過暗地里面,朝廷里面那些見風使舵的大臣們倒是已經開始對我們幾位得勢的皇子巴結了起來。如果拿我和大哥、三哥。以及五哥來比較,我算是最門庭冷落的。之前我的連番作為都讓人覺得我是沒有追逐皇位之心,而且平日里我在朝堂上對政事也緘口不言。這都讓朝廷地許多臣工們並沒有把目光放在我地身上。更多的注目于大哥、三哥和五哥以選擇好的倚靠。
對于這些,我也並不在意,因為我自有一番盤算,父皇奪得皇位的過程讓我明白到,只有掌握著強盛的兵力,才是得到天下的最有用的辦、法。而且,我在民間和大吳的軍中擁有著極大的名望,那些有眼光的人才會看到我地優勢,就如同眼前的普會和尚三人,還有楊榮、楊溥和楊士奇也在其中。
「能得到幾位前輩的關愛。長洛自然是感激不盡的!」我身為映月宗的宗主,一直以來就擔心正道中人會對我不利,加上又有鏡花宗這個棘手的對頭,真是有點兩頭為難的感覺。這個時候能夠得到正道這幾個大派的支持,我日後自然就可以用他們來對抗鏡花宗人,心里面頓時就松了一口氣。
「小徒梅馨如今已是殿下正妃,我許久沒有見過她了,不知道如今她可一切安好?」張天裂突然提起了胡梅馨。言語間自然是帶著非常真誠地關切,但是讓我听來,卻覺得他是有意無意的想說明其實通過胡梅馨的這一層關系,我和他早就已經是自己人了。
「梅馨一切都好。前輩盡管放心就是了。」我微微一頓,又轉頭對一旁一直沒有作聲的雲離師太道︰「元春前些日子也給我捎來書信,她一切也都好。」
雲離師太聞言笑了一笑,對我點了點頭,也沒有作聲。
我心中正有些奇怪,普會和尚就在一旁對我說了︰「雲離師妹她自小就不能言語,只能寫字來表達心意,故而還請殿下莫要見怪了。」
「哦!」我這才恍然大悟了。原來雲離師太是個啞巴,並不能說話地,怪不得一路來她都沒有出聲。
眾人聊了一陣,普會和尚突然問道︰「貧僧听說,殿下是映月宗的傳人?」
我聞言大吃了一驚,抬起頭去看普會和尚,心中思量道︰「他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為什麼還要支持我?」
「殿下請放心,雖說我們和魔門一向水火不容,只是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如今竟然映月宗傳到了殿下的身上,一切自然就都不同了。」普會和尚向我擺了擺手,「從前魔門中人都有顛覆大吳的心思,我們正道各派自然容不得他們,不過映月宗的宗主竟然肯收下殿下為傳人,那就是已經改變與朝廷作對的心意,我們自然也可以一笑抿恩仇了。」
我知道映月宗地來歷,暗忖了一下普會和尚的話兒,心想師父既然投靠了父皇,又肯把宗主之位傳給我,自然就是不願再和朝廷作對,以期將映月宗揚光大的意思,的確沒有了和正道相沖突的地方,因此便大膽的點頭道︰「長洛的確是映月宗的弟子,而且還得到師父的肯,成為了這一代的宗主,諸位前輩請放心,長洛可以在這里保證,日後映月宗絕對不會和正道武林為敵,而且只要有我朱長洛一天,也絕對會用盡心思扶持三位前輩的門派。」
我的這番話兒說起來擲地有聲,普會和尚三人听完,都相視一笑,然後普會和尚又對我行禮道︰「如此就多謝殿下了。」大概我的表明心意,讓他們對我更是放心了許多,也更是願意支持我了。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對三位前輩說的。」我看時機已經成熟,便把鏡花宗策劃了四」匪亂的事兒說了出來,然後又說了柳蝶衣已經成為了瓦刺國的皇太後一事,我盡力的把鏡花宗說得險惡,以激起普會和尚三人和我聯手對付鏡花宗的心思。
「這等妖人,實在是禍國殃民!」張天裂听完之後,先就惱怒的罵了一句。
「看來柳蝶衣是蓄意要借瓦刺的力量來覆滅我大吳,這兩國一旦交戰」l然血流成河,死傷無數,她真是不惜生靈涂炭啊!」普會和尚終于讓我體會到了他「我佛慈悲」的禪心,「殿下盡管放心,明日貧僧就會讓幾名天雷寺的弟子到王府之中充當您的侍衛,鏡花宗一事交給我們就是了。」
張天裂也點了點頭,說道︰「我們紫山道場也會派出幾名得力的弟子到殿下的身邊,不論如何我們都要護得殿下的周全的。」
我聞言頓時放下了心中大石,連聲對他們道了謝,這才又轉而說起了其他的事兒。
這一頓齋宴讓我順利的得到了天雷寺、無定庵和紫山道場的支持,真是讓我感覺非常滿意,從相國寺出來,我就一直沉浸在這一份滿意之中,有了他們這三個門派的支持,我就更多了幾分對付鏡花宗的把握。
第二天的早朝,又再一次商議遷都的相關事宜,並且欽天監也選好了遷都的日子,最要緊的事兒都準備妥當,剩下的就是枝節方面的問題了。就在早朝的最後,父皇突然說道︰「朕欲將應天封給長洛,不知道眾位愛卿覺得如何啊?」
打自早朝開始,我就一直沒有作聲,這時候突然听見父皇這樣說,心中不禁一怔,隨即又想到父皇若是真的想要把應天封給我,只需直接下旨就是了,可是他這麼問將出來,讓眾臣廷議,顯然他的心意並不堅決,仍處在猶豫之間。
心中略一沉吟,未等其他人出聲,我連忙以退為進道︰「父皇,兒臣以為這樣做並不太妥當,兒臣原本便已有封藩,若再領封應天,只怕會惹來旁人非議。」
父皇要封我應天,三哥和五哥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理的,這時候見我主動推辭,三哥當先出列順水推舟道︰「父皇,這事事關重大,還需得詳細商議才是。」
五哥也走了出來,說道︰「應天乃是我大吳龍興之地,兒臣認為不可以隨便封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