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警察就涌進了世貿廣場里。
這是陶樂樂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個人原來身體里可以流出那麼多的血，就像是過年殺豬時一樣，一大灘。
而那個躺在地上的人，看起來約模四十左右的年紀。
警察正在問著當時和他一起的女伴，那是一個看起來和她們年紀一般大小的女生。
時，世貿廣場的廣播響起，為了配合警察工作，請大家暫時不要離開，但不妨礙在這里繼續購物。
然而，還怎麼購物？就連專櫃里的服務小姐都開始心惶惶起來。
即便是兩個小時後世貿廣場又變得可以自由通行，但剛才的那一幕顯然還殘留在許多人的心里。
大部分當時被暫時留在世貿里的人都選擇離開這個晦氣的地方，陶樂樂和包茜卻還在里面，理由很簡單。
如果真有鬼邪的話，陶樂樂相信，那個中年男人的冤魂也定是去纏著凶手，而不是無辜的路人。
至于包茜，她屬于是有些變態類，陶樂樂一直覺得丫挺的是個人才，有兩個行當比法學系更適合她，一是憑借她八卦包打听的能力當個娛樂周刊的記者，二是天天和尸體打交道的法醫，因為這二貨不但看恐怖片喜歡一個人晚上帶著耳機看，還是個真的經歷過案發現場的。
大一那年包茜在操場的廁所旁等著拉肚子的陶樂樂，就那五分鐘不到的時間里，她就目睹了兩個大學生因情互毆的場面，其中一個被捅中大腿動脈，包茜還跑去參與了急救，可惜，最後在送往醫院的路上，那個才十八歲的男孩失血過多，死了，而包茜還堅持把一具死尸送到了醫院去，後來得知，原來那個男孩是和她一個城市的，來報道的火車上見過一面，那個時候男孩的母親還給了包茜一個自己家里煮的荷包蛋，但也是僅此而已。
再加上，明天就是周六了，如果今天買不下一條裙子的話，那麼明天她陶樂樂就可以宣布自己從此再不臉面面對牧言了。
所以，兩個人在世貿里的麥當勞填飽肚子後，剛好警察也揍光了，她們理所當然繼續逛著。
一層樓一層樓地看，看得眼花繚亂，惡心想吐，各種不適反應接踵而至時，終于在七樓的ZARA專賣店里她們找到了希望。
那是一件氣質很仙的白色真絲長裙，穿在櫥窗里的模特身上。
包茜看中它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那裙子的確好看，且價格上過得去，一千八。
至于陶樂樂，她很明白地知道，這裙子的氣質和自己根本就不搭，卻偏偏讓自己很有畫面感。
腦子里，已經涌現出來一個畫面。
一個女孩穿著這樣的一件裙子赤足在草地上奔跑著，沐浴著溫暖的陽光，逆風將她的裙擺不斷地向後張揚著，如同一對翅膀，而女孩，就是長得翅膀的天使，她微笑的樣子，可以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地目光逗留。
只是，那個女孩可以是所有的人，卻獨獨不會是她。
她可以向往，卻無法成為。
因為有些東西，她至今都學不會，這輩子很可能也沒希望，譬如那種美好的氣質。
但偏偏有的時候她又是格外向往著的，尤其是對她這樣經歷的人，小時候經常穿著哥哥們的舊衣服，六歲前都剃光頭，玩的第一個玩具不是布女圭女圭，而是一把鄰居家小哥哥玩剩下的氣槍……
而正當陶樂樂對著裙子目光復雜時，包茜已經大步走進店里，沖著服務生直走而去，可她只來得及指著裙子喊了聲‘美女，那……’
就見一男一女背對著，背影有些眼熟，而那女的一條雪白的藕臂正朝櫥窗那兒一指……
尼瑪！包茜沖著那女的指著的方向剛剛一聲咒罵，就听到那女的已經在對店員說道︰「就那件吧！」
靠尼瑪！包茜怒了。
而就在那女的一個隨意的優雅轉身之時，剛進門欲阻止包茜的陶樂樂一下子呆了。
兩人互相眼神交換著……
什麼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就是，難怪看著背影就覺得讓人不痛快，原來……是那個一尺五的小蠻腰啊！
但同時，包茜又樂呵了起來，因為……
一尺五的小蠻腰出現于此，那麼她身邊那位一定就是……購物卡的主人絕世小受了！這下又可以養眼了！
然而‘一尺五的小蠻腰’顯然對陶樂樂二人並沒有任何映像，畢竟她把陶樂樂給撞了以後是頭也不回地繼續氣勢沖沖地朝前走了。
但那個男孩顯然是還記得陶樂樂她們，可似乎是有所不便，他僅是對她們點頭微笑地打了個招呼。
「好了，你滿意了吧！」‘一尺五的小蠻腰’依舊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挽著男孩的手臂，抱怨道︰「腳疼死了，都是你，放著旁邊的國際廣場不讓去，偏偏來逛什麼世貿，難看又不上檔次，穿出去肯定會被她們笑死了。」
「你可以不穿這麼高的跟。」男孩淡淡地說道，目光清冷。
從他的這個神態可以看出他並不是十分樂意陪這個女孩，那為什麼又在世貿門口為她道歉呢？
陶樂樂有些不明白了。
而包茜在低低地悄聲對陶樂樂感嘆道︰「看到沒，傳說中的恨天高！她以為她是LadyGaGa啊！就算是LadyGaGa都還穿著走路摔跤呢！」
那邊，‘一尺五的小蠻腰’依舊在撒嬌著，「小民哥你那麼高，人家是為了和你搭嘛！」
的確，男孩身高目測至少是在一八六上下，而‘一尺五的小蠻腰’月兌掉恨天高的話，不過一米五上下。
「但是我更喜歡穿帆布球鞋的。」男孩眼角微彎地說道。
他笑起來的樣子，溫柔極了，再加上他一身貴族般優雅的氣質，漂亮的臉孔……
‘一尺五的小蠻腰’顯然是被瞬間秒殺了，雖然心里還不願意，但是還是說道︰「雖然香奈兒的裙子配帆布鞋很沒品位，但是為了你，人家願意。」
當真是犧牲巨大啊！香奈兒搭配帆布鞋……
然而別說是她，就連號稱是辣手拔草無數的包茜都連連地感嘆出聲道，「如此年紀，就有這功底，真是根正苗紅啊！」
陶樂樂頓感頭疼，這貨就不能思想正常點嗎？別老像老鴇一樣盯著人家男孩看。
可是，顯然這位‘一尺五的小蠻腰’是有點腦殘，她那話在表達她無限的犧牲精神的同時，也把帆布鞋給踐踏了，同時顯擺出了她其實是個很有品味的人，因為‘香奈兒’幾個字她說得很刻意。
「休閑運動裝其實也很好看。」男孩突然又說道。
噗！陶樂樂和包茜二人幾乎是同時都差點噴了，真沒看出來，這男孩是故意的吧！
雖然陶樂樂是帆布鞋的擁護者，但她也知道什麼叫做搭配。
如果讓這個‘一尺五的小蠻腰’穿上休閑運動裝和帆布球鞋，哪怕她臉上的妝容化得再怎麼精致，也依舊是丟到人群中辨認不出，因為，大街上的美女多得是了，而穿著一身香奈兒的美女著實不多。
「那……好吧！」雖然不情願，‘一尺五的小蠻腰’還是應道。
「小姐，你好，這是您的衣服。」店員這時恰好地把衣服打包好遞過來。
‘一尺五的小蠻腰’瞥都不瞥一眼，就淡淡地應了一聲，倒是男孩很有風度地接過來衣服，並對店員和善地笑了笑。
「小民哥，現在衣服買了，你可以陪我去看電影了吧！」‘一尺五的小蠻腰’在撒著嬌，一掃先前滿臉的不高興，甚至笑得頗有意圖。
而經驗老道的包茜此時和陶樂樂打賭道︰「信不信這貨絕對是去看的恐怖片，預備趁機在黑暗中揩絕世小受的油！尼瑪！太不道德了！」
說著，包茜似乎就有路見不平，挺身護受之勢了，但被陶樂樂的一個眼神，給殺住了。
少惹亂！走！可出高你。
但顯然，包茜只領悟了‘少惹亂’這層意思，徑直地走向一個店員客氣地問道︰「麻煩請問一下，外面出窗外模特身上穿的那條白裙子還有沒有？」
陶樂樂頓時無語，正想算了，既然都開口了，那大不了試試，最後不買走人就額可以。
然而包茜話音剛落，‘一尺五的小蠻腰’腳下嘎 嘎 的高跟鞋聲驟然而止，就見她那雙細致眼線勾勒得有些過分的、美麗大眼里充滿了一股傲氣，縴細地手指朝那個店員一指，趾高氣揚地說道︰「你，這條裙子還有多少件，我都買了！」
開什麼玩笑，她降低品位買了一件這樣的裙子就算了，怎麼還能容忍有人會和她穿一樣的？她買東西，要不不買，要買就一定要是獨一無二的。
「這……」店員十分為難地看著陶樂樂二人和那位‘一尺五的小蠻腰’小姐，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她不禁懷疑這兩方人馬是不是有私仇啊！不然怎麼那位嬌小姐怎麼一開口就要把全部都買下來。
「沒關系，我們可以去其他的ZARA店里看看。」陶樂樂趕緊如是說道。
她原本很理智地知道是喜歡這條裙子，但是卻不適合這裙子。
可是，此刻被‘一尺五的小蠻腰’一激，她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zVXC。
——你有錢，行，你就把這家店買了，反正ZARA店也不止這一家。
然而，就在陶樂樂剛剛準備掉頭走人時，就听到‘一尺五的小蠻腰’又趾高氣揚地對店員命令道︰「你，把所有店里的這條裙子都調過來，我全部買了！」
「靠！」包茜率先發飆了，她一個箭步沖到‘一尺五的小蠻腰’面前，「尼瑪！先是搶了老娘的絕世小受，又欺負老娘的女人！你什麼意思？有錢了不起是不是？」
頓時，陶樂樂眨巴了下眼楮，而後朝後退三步，目光從包某人身上轉移至別處——
這貨是誰？拜托，她不認識！
「什麼絕世小受的，什麼女人的，哪里跑出來的瘋子！」‘一尺五的小蠻腰’滿臉疑惑地冷嗤道。
「不是要看電影嗎？還不走？」適時，那個漂亮的男孩突然問道。
但很顯然，‘一尺五的小蠻腰’腦袋是被門縫夾過的，放著好不容易的看電影約會的機會不要，偏要在這里撒一口氣。
「等一下，小民哥，等我把這條裙子都買下來！」
「買那麼多你穿得了嗎？」男孩說道。
「你不懂！我的衣服，必須是獨一無二的！」這話‘一尺五的小蠻腰’說的好不驕傲。
「喂！小姐，給你個建議。」陶樂樂朝前一站，一米七的身高頓時秒殺了穿上恨天高才一六五的這位‘一尺五的小蠻腰’小姐，沒辦法，有的人就是天生腿長，九頭身，雖然……呃……胸平了些。
「你要是真想獨一無二的話，就別在這里扯什麼淡！一個電話打到ZARA所屬集團總部去把全球的這條裙子都買下來。」
或許是身高壓迫的緣故，也或許是陶樂樂此刻勉強凶狠的緣故，‘一尺五的小蠻腰’很明顯地有被煞到，一時之間竟然被陶樂樂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嗯，這的確是一個好主意！」那位被叫做‘小民哥’的男孩如是說道，他笑得那叫一個純真善良，可背後動機卻不得不讓人懷疑丫的是不是一披著羊皮的月復黑的狼。
然而‘一尺五的小蠻腰’明顯氣結更甚了，臉憋得漲紅，但終究是成日和人比慣了的上流社會嬌小姐，不一會兒，就下巴一揚，面帶微笑地挽起一旁她的‘小民哥’，眼風將陶樂樂她們以及這店里的一干店員人等一一掃過，說道︰「謝謝，我會打電話去的。」
挑釁！明顯是挑釁！
「不用謝！一定要打哦！我們也會電話過去確認的。」包茜笑得那叫一個天真無邪，卻嗆得人家那雙恨天高差點被一時氣憤之下給踩斷了。
但到底是上流社會滴人才，面子觀和容忍度是成正比的，尤其是當自己明顯落于下風的時候，于是這位‘一尺五的小蠻腰’小姐揚起她無比美麗的笑臉對一旁她在意的‘小民哥’說道︰「我們不要和這種沒素質的人計較了，走，電影快開始了。」
啊呸！是誰不要和誰計較？是誰沒素質？！
包茜惡作劇地高聲地喊道︰「喂！少年！有如此女朋友，勸你還是搞基去吧！更有前途！」
當包茜出聲喊第一個字的時候，陶樂樂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到底還是沒有拉得住，于是只好彌補地抱歉道︰「對不起啊！她今天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
「靠！爺說的是真的！」包茜立即爭辯道。
陶樂樂只好冷哼道︰「何止是剛逃出來的，今天還沒吃藥。」
包茜怒了！這什麼世道？！外敵當前，丫的居然內訌她！
就在她們對瞪之際，尚沒走出店門的男孩好不容易終于坑坑巴巴地插上話來。
「呃……，抱歉，我性取向很正常。」男孩一臉羞赧地說道。
而在他轉身後，無人注意之際，只見那花瓣般的唇角正微微勾起，臉上不復先前的單純、羞赧，有的，只是一個冰冷的笑容。
還在ZARA店里的陶樂樂和包茜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
店里正閑著的另兩個店員見客人只剩兩個了，且有人在招呼，于是聊起了天，關于兩個小時前發現在這里的命案。
一個說，听說警察雖然帶走了幾個人，但其實很有可能這案子破不了，因為凶手顯然十分熟悉廣場里的監控設備的布置，下手的位置是一個死角，沒有被任何一台設備拍下，被帶走的幾個人，不過是根據死者女伴的回憶當時在附近的人，但凶手根本不在其中，那幾人只是去協助破案的。另一個立即害怕起來，因為這麼說的話，凶手豈不是廣場內部的？尤其可能是保安隊的。
一邊听著別人的聊天內容，陶樂樂忽而對包茜說道︰「如果你的絕世小受是凶手的話，你會作何感想？」
包茜愣了愣，旋即道︰「如果是的話，只是有點兒惋惜而已，但說不定丫的進了監獄後就由直變彎了，听說監獄里的男人們都是很寂寞的，搞基是家常便飯，兄弟們互相慰藉。」
陶樂樂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