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這一天這個城市不會平靜。
新聞從早播到了晚,從政界到商界,從見得光的到見不得光的,牽一發而動全身,無一不被撼動著,有人說,這個城市怕是要變天了,許久不見這麼大的動作。
起因源自于一件很小的事,不過是那個才死了小兒子沒多久的城建局局長在城市軌道工程——長達約三十公里的輕軌二號線竣工儀式上的照片被好事者給放大了,焦點頓時亮在了他手腕上那塊價值30萬的百達翡麗手表上,一個城建局局長的工資一年或許是可以買一塊這樣的表,可是隨即又有人翻出了該局長在諸多公開場合所佩戴的腕表,有據可查的統共有十六塊整,價值在30萬——50萬之間不等,總價值逾越了五百萬,而該局長上任也不過是五年,光靠政府工資怎麼能夠買得起?
此事一下子在微博上傳來開,你轉一下,我轉一下的,再加上一些頗具正義感的明星的力量,一個明星就是百萬粉絲,幾個人一起很快這事兒就傳到了中央去,在輿論的壓力下,該局長被雙規了。
針對他特地城里的辦案小組。
而這位城建局局長不被查則已,一被查則把這天給撕了一條大口子出來。
接著倒霉的是某個房地產老總,他正在進行中的一個盛世大樓盤涉及行賄,深查之下,更是挖出了一樁舊案,在拆遷過程中聯合黑社會暴力拆遷導致一個年僅二十的大學生丟掉了性命,案件在房地產老總及警察局里某位領導的關照下最終死者父母不得不妥協答應私了,如果不然,他們家里唯一僅剩的還在上高中的小兒子將性命不保。
不用說,這樣一樁事連著一樁事,環環相扣著,順藤模瓜,一個叫鐘昆的人就被扯了出來。
對于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陶樂樂痛快淋灕,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開電視看早間新聞,晚上一回家則是晚間新聞,早早晚晚一步不落下地關注著,等著有一天看那個鐘昆被宣布判處死刑。
然而,陶大毛說︰「可惜挖掘得還不夠徹底,想判他死刑還有點困難,但判個八年、十年的有期徒刑是一定的。」
陶樂樂頓時憤然,「你們警察為什麼不再多努力一下?有期徒刑對這種人而言都是慈悲了!他應該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陶大毛又說︰「你以為光是努力就有用的?這個世界有很多的無奈,不是你想干什麼就能干什麼的,這次的事如果不是他得罪了什麼人物,想要判他個有期徒刑都困難。」
陶樂樂一下子胸口發悶。
陶二毛這時揉了揉她一頭的碎發,「至少這個世界還不是那麼讓人失望不是?放心,人已經要蹲大牢了,再加上你抓罪犯不要命屢建奇功的大哥,以及貌若潘安,法醫界破懸案無數的二哥,咳……也就是在下,我們強強聯手,總有一天,這個叫鐘昆的王八蛋會死得很慘的。」
陶二毛這話雖然說得夠夸張,且有一定的吹噓成分,但不可否認,對陶樂樂而言,有些受用。
是啊!
至少這個世界還不是那麼地讓人失望,至少她追逐並奉為信仰的東西還不是完全的軟弱無能,只是如果它再強大一些,或許結果會更好。
「小妹,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完美,有的時候不要對它太苛刻了,你不能以你的標準去要求每一個人,但你可以做好你自己該做的事,問心無愧就好。」zVXC。
這是陶大毛說的。
「水至清則無魚,所以想要生存,水還是帶一點兒渾濁的好,但也不能太渾了,那樣不利于生存,所以,當這水里的雜質已經多到影響呼吸時,自然而然地會把它們排出去一些,如此而已。」
這是陶二毛說的,讓陶樂樂茅塞頓開之時也不禁感嘆兄妹二十多年如此才知原來他還是個說話有深度的人。
結果果真如陶大毛所說,鐘昆被判處了十年有期徒刑,這樣的結果雖然十分不能讓死者瞑目,可是謝宏說,「能這樣已是不錯了。」
謝宏夫妻倆離開這座讓他們傷心的城市之前去看望了一次藤原真的爺爺,送了一些老家的特產。
和他們一樣,陶樂樂也以為這次鐘昆入獄是藤原真的爺爺的緣故。
謝明宇的事情算是了結了,不過才半個月的時間,陶樂樂卻覺得好像過了許久一樣,生活還在繼續。
因為謝明宇的事,陶樂樂要幫著謝家張羅,故而家教那邊請了假,雖然這回不是工資照發,可是他們能答允兩個星期的假期對她而言已經是很好的了。
一邊上課,一邊忙著謝家的事,兩頭忙碌,再加上這半個月的時間里她滿腦子都在浸泡在仇恨之中,居然忘記了那個她曾發誓一定要追到的牧言,更忘記了在宴會上無意間撞見的那一幕,被她偶爾想起的次數越來越少。
她的人生觀在經過這次事件後經歷了懷疑,彷徨,放棄,重新相信,這一系列的過程,對這個世界的人和事的感悟又多了一些。
再見到牧言的時候他剛好回來參加論文答辯,他們偶遇在主樓旁的荷花池邊,而陶樂樂竟不知他已經有段時間不在學校了。
她想,他是和那個叫林靜的一起去哪里浪漫約會了吧!
這樣也好。
真正經歷之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如此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曾經還以為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她會抱著一瓶又一瓶的二鍋頭獨醉到天明呢。
可是,事實卻是在她忙碌得沒有時間去多想時,失戀……啊不,準確地說是暗戀的失敗打擊就這樣在忙碌中詭異的悄然而逝了。
這個方法真好。
陶樂樂不禁地想,自己以後如果再遭遇感情失意的時候,可以就這樣,讓自己忙碌一些,忙到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漸漸的,什麼都淡忘了,什麼都無所謂了。
荷花池旁,牧言說︰「最近怎麼樣?」
陶樂樂撇了撇嘴,「還不就那樣,上課盼下課,熬唄,真羨慕你們即將畢業的。」
牧言輕輕一笑,「等你工作了,你就不那麼說了。」
陶樂樂頓時奇道,「你還沒工作呢,怎麼就那麼確定了?」以如去而。
「這是听過來人說的,不過想想套用圍城理論,也的確是這樣,上學的人想早點去賺錢,在社會朝九晚五打拼賺錢的人羨慕著還在象牙塔里的。」
「反正我目前是巴不得趕緊畢業進社會,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社會是一個大染缸。」
陶樂樂齜牙咧嘴地笑道。「那剛好,我皮膚黑,想把我染變色還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倒是漂白有些可能,哈哈,那正好讓我省錢買護膚品美容了。」
「你怎麼想起要護膚了?」
「唉,環境逼人啊!都說一白遮三丑,爺這樣的,不白不行,不能再這樣肆意地把丑都曝光了,不然以後沒人要。」
「呵呵,你怎麼在意起這些了?」
「我倒是不在意的,只是我家秦小姐,我怕她到時候發飆了拿著刀子在大街上隨便抓一個雄性的,威逼人家要不娶我要不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她本是開玩笑的,且她一向是說話就這樣口無遮攔,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可是牧言卻听得眉頭一皺,「不要這樣說自己,你很好。」
「謝謝啊!雖然我一直都知道,哈哈……」陶樂樂笑得極其燦爛。
牧言見她心情看起來不錯的樣子,于是不再猶豫,趁機說道,「上回宴會的事……」
他話才剛起了一個頭,陶樂樂就一副很了然的樣子,說道,「知道,知道,無需解釋,哥們我懂的,情之始然嘛!很正常!」
她這樣的表情,反而讓他覺得更加要把話給說清楚了。
「你誤會了,我們從前是男女朋友關系,但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想要回到從前太難,勉強不來。」
他……這是在解釋嗎?回想之下,自己那天的行為的確是會讓人想到什麼,雖然不是誤解,她那時的確是心里酸楚難過極了,可是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她也已經接受了現實,還有什麼是說不出口的呢?
「你這樣一說,我倒覺得我那天失禮極了,怎麼也不應該就那樣跑掉的,畢竟我答應了當你的女伴,不過你也不能怪我,呵呵,畢竟我可是暗戀你長達三年了,你不知道吧?所以那樣的情況下一時受到打擊也是正常的。」
牧言的表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
陶樂樂趕緊道︰「安啦,安啦,那是過去的事了,我早就已經想開了,不然也不會跟你說這些不是。」雖然……這樣不加掩飾地說出來,可那畢竟是她在心底藏了那麼久的事,它一直被掩藏在友誼的名目下見不得光,這樣突然之間被不加任何掩飾地暴露出來,會有一些些的不舒服是必然的。
但是她相信,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很快,她會把自己的心態完整地調理好的。
可是,她卻沒有預料到牧言接下來說的話。
他說,「我一直都知道,但恐怕你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