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不是一個不懂事理的人,他也是知道這種瓜分贓|的,于是就沒有多責怪這些警察,囑咐他們以後不要騷擾這戶人家之後,便放他們離去了。
陳森進屋重新像小孩和老人家了解情況之後,把警察剛才拿走的錢還了回來,同時還私下多放了幾塊錢進去。然後,他帶著一眾軍官又去追查送錢的人了。
到了晚上七點的時候,陳森才帶著人返回了李家別墅,向徐邵文匯報情況。
徐邵文剛剛接到醫院送來的消息,說李振寧現在的情況依然不明朗,做了幾個小時的手術之後,雖然取出了子彈,但是因為失血過多、傷勢也很嚴重,所以還不能說是度過了危險期。他沉重的嘆了一口氣,李振寧奮不顧身的護著自己,自己現在才是平安無事,要不然火車站外的槍擊,現在躺在醫院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不過,也因為這一件事,徐邵文感覺到李振寧是真心將自己當朋友的。如果李振寧能躲過這次劫難,看來上海還是可以放心交給他去管理的。
陳森走到了徐邵文身邊,臉色顯得有些難堪,說道︰「巡督大人,線索斷了。」
「怎麼回事?刺客的身份不是確認了嗎?」徐邵文看著陳森,嚴厲的問道。
陳森嘆了一口氣,說道︰「下官無能,我們順著刺客的兒子給的線索,去找到了送錢的那個人,但是這個人只是說錢是地下的匣子給他轉交的。我們帶著他一起去找地下匣子,這個匣子承認錢是他給的,但是是雇主送來的錢,他也只是轉交。」
「哼,這個匣子知道雇主是要雇凶刺殺李振寧,這樣的買賣他也敢接?」徐邵文臉上充滿了慍色,雙手漸漸捏成了拳頭。
陳森道︰「我們把匣子和轉遞錢的人都帶回了警察局,對匣子都用了大刑,但是匣子依然堅稱自己根本不知道雇主是要害李督大人。而且地下匣子這一行大多是不會過問太多的活計,通常就是按照出多少錢來衡量活計的難度,然後介紹殺手和雇主私談。畢竟這種事很危險,匣子們也怕知道太多被滅口。」
徐邵文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看來匣子確實不了解很多。那麼他有沒有看清楚雇主地面孔?」
「匣子說。如果在見面可能會認得。但是現在要是描述就記不得了。」陳森說道。
「那就先這樣。這個匣子先扣押下來。等到有新地線索後要他去認人。」徐邵文吩咐道。
「下官明白。下官已經把他押到軍警營大牢去了。」陳森說道。
徐邵文嘆了一口氣。他雖然在下屬面前表現地很輕松淡然。但是線索斷了。李月如地安危變成了心頭最大地憂患。他暗暗地祈禱著。希望這個小女孩能平安無事。
快到凌晨地時候。徐邵文決定不再叨擾李家了。他上樓向李萬齊道了別。並且做出了保證。一定盡快救回李月如。之後。他便帶著所有軍官返回了督軍署。留下了幾十名士兵日夜輪番保護。
在回督軍署的路上,陳森和徐邵文坐在同一輛車上。他在沉默了很久之後,試探的對徐邵文說道︰「徐巡督,您……要不要去探望一下李督呢?」
徐邵文看了陳森一眼,看來這個剛剛勝任江南制造局總督理的人,心中還是很向著李振寧地。他無奈的笑了笑,說道︰「在沒有找出幕後真凶,並且救出李月如之前,我沒臉去見他。他為我擋槍,正是因為信任我、視我為生死之交,我一定不能辜負了他。」
陳森默然的點了點頭,听了徐邵文這句話,他心中倒也是有了感動。他覺得不管自己是跟李振寧,還是跟徐邵文,都應該是明智的選擇。
聖誕節在上海的氣氛還算濃烈,但是對于徐邵文來說,這一晚卻如同漫漫煎熬的長夜。第二天中午,徐邵文才剛剛睡了四五個小時,督軍署新任秘書長余志達便匆匆的來到了官邸敲響了房門。
徐邵文紅腫眼楮披了一件衣服,打開了房門,聲音因為熬夜有些嘶啞,問道︰「什麼事?」
「徐大人,有線索了,警察局地王探長找到一個目擊。」余志達顯得有些急促,他的年紀二十來歲,比起以前的秘書長陳森要稚女敕許多。
「目擊?是李月如被綁架的目擊嗎?」徐邵文趕緊問道。
「是的,人現在已經被陳總督理帶到督軍署來了,他叫我來通知您。」余志達點了點頭說道。
徐邵文沒有說話,轉身回答房間連忙穿好了衣服,然後跟著余志達前往了督軍署。
陳森是把目擊帶到督軍署的警衛室等候的,連同警察局的王探長和兩個值班警員也都在這里。
當他看到徐邵文過來的時候,立刻迎了升上去,簡單地對他介紹了一下情況,道︰「目擊昨天下午正在盧灣區分界線附近販賣水果,據她交代,當時她的水果攤就是在李
劫走的小巷子隔壁路口。她在听到槍聲之後,看到抬著一個黑布袋上了一輛小轎車,並且還記下了小轎車駛去的方向。」
徐邵文點了點頭,說道︰「這是重要的線索,你做得很好。」他說完,走進了警衛室,可是當他看到這個目擊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愕然了一下,對方竟然是一年之前在韋斯頓會所認識地、並且自己剛剛升任上海督軍時還在上海火車站外見過面的旗人蘇婉兒。
蘇婉兒頭上扎著一個頭巾,依舊是一身破舊的布衣服,但是要比第二次在火車站見面時穿著厚實多了。她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但是卻更有一種羸弱不經微風的淒美,並且氣色看上去也好了一些,想必這段時間日本稍有好轉了。
「是你?」徐邵文詫異的說了道。
蘇婉兒原本一個女子坐在全是大男人地警衛室里,是羞怯的低著頭,當她听到了徐邵文地驚呼聲後,不由的抬起了頭。
「你……好,長官!」她雖然也很意外,但是卻也知道徐邵文早就是上海督軍地事情,所以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徐邵文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在蘇婉兒對面地座位上坐了下來,沉默了一陣之後,決定還是先以大事為重,于是問道︰「蘇小姐,想必你也知道昨天上海生了一些大事,那麼你能吧你知道的都說一遍嗎?」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蘇婉兒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徐邵文,大眼楮里有一些盈光在山東。雖然這一年來自力更生,讓她白皙縴小的雙手變得繭痕處處,但是小臉還是保持著白晢細潤,依然有一股掩飾不住的妖美。
徐邵文嘆了一口氣,說道︰「是的,一年前我從韋斯頓會所出來後,听巡捕介紹過你。不過,現在情況緊迫,希望你能先幫我解決眼下的問題。」
蘇婉兒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昨天上午大概是九點的時候,我在法租界分界線地長沙弄路口擺水果。因為是聖誕節,白天很多人都在忙著幫洋人做事,所以路口人很少。我突然听到了幾聲槍響,過了幾分鐘後,我看到五個穿西服的人倉皇的抬著一個布袋子從隔壁華明弄跑了出來。」
「那布袋子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徐邵文確認的問道。
「我當時很害怕,沒敢靠近,但是我能可能到布袋子還在動彈,好像是裝著一個大活人。」蘇婉兒臉色有些慚愧,她低了低頭,聲音細如蚊聲。
徐邵文臉色更加焦急了起來,看來蘇婉兒看的到確實是綁架的凶犯了,他繼續問道︰「那你可有看清楚這些人地面孔。」
「我看到他們的車子,是轉入了界線東路,似乎是去了租界了。」蘇婉兒忽然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了,她沒有回答徐邵文的話,而是說出了另外一個話題。
徐邵文早先就已經料到林祖年等人會躲到租界去,但是租界畢竟不是想去搜就去搜的,而且英法美俄,再加上一個公共租界,這片區域也是太大,要搜查起來根本不容易。他看了看蘇婉兒,覺了她臉色不對勁,于是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我知道都說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蘇婉兒說著,倉促的站起身來想要離開。
「等等,」徐邵文心更重了,他站起身來攔住了蘇婉兒,問道︰「你一定還有什麼沒有說出來,到底怎麼?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蘇婉兒小臉有些漲紅了,顯得嬌嬌欲滴,更有一種淒苦。她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我只是……得有些事情沒必要說出來。」
徐邵文看著蘇婉兒,說道︰「現在這件事非同小可,不管你說的是什麼線索,對于我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希望你能幫我一次。」
蘇婉兒知道一年前才火車站一個軍官給自己錢是徐邵文派來的,要不是那幾十塊錢,恐怕自己早已經餓死在街頭了,也不會像幾天還有一個水果攤來過活日子。她沉默了一下,眼中彌漫了彷徨,最終還是說道︰「那,我告訴你吧,但是你一定會認為我是公報私仇,胡亂編篡的。」
「不會,說吧。」徐邵文說道。
蘇婉兒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正色的說道︰「那五個人當中,我看到一個人的側臉,我不敢肯定,但是這個人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只是,只是,您一定不會相信的。」
徐邵文有些召集了,厲聲問道︰「你告訴我,我才能決定相信不相信你!」
「是……是虞少炎,我,我能認出他的側臉。」蘇婉兒嚇了一跳,吞吞吐吐把話說出來了,然後臉色更加憂郁起來。
徐邵文漸漸明白了蘇婉兒為什麼不情願說出這個消息,因為她看到的僅僅是一個側面,而且這個人像虞少炎,所以她怕自己誤會她是為了報私仇。他沉默了一下,然後看著蘇婉兒,說道︰「對不起,剛才是我太急切了。你地消息對我們很重要,等我解決完這個事情之後,
的。」
他說到這里,轉過身對陳森說︰「帶她去財政部辦公室,支一點錢給她。」
陳森知道徐邵文認識蘇婉兒,立刻應道︰「下官明白。」
徐邵文轉身準備離去,就在這個時候,警察局的王探長和兩個值班警員笑眯眯的迎了上來,紛紛跟徐邵文點頭哈腰的打招呼。
「陳森,你帶王探長也一去吧,這幾日警察局也幫了不少忙,是該犒賞一下。」徐邵文向王探長等人點了點頭示意,然後轉身離去了。
蘇婉兒看著徐邵文地背影,眼中漸漸紅潤起來,但是卻堅強的沒有流下淚。
陳森很識趣,在財政部支了三十塊大洋給蘇婉兒,而王探長和兩個警察就個人給了五塊錢。在送走這些人地時候,他還特地跟王探長交代了一句,說蘇婉兒是徐巡督地朋友,日後只要照顧周到了,徐巡督會領情地。
王探長立刻明白了過來,連連向陳森道謝。
徐邵文回到官邸洗刷了一番,然後穿好衣服回到督軍署辦公室,陳森、余志達還有警衛室總長吳光福三人都已經在這里等候了,很顯然蘇婉兒給出的消息讓現在這個僵局又活了起來,起碼軍警營可以找到繼續追查下去地方向。
「徐巡督,剛才蘇小姐提到虞少炎,我們是不是去查一查這個人。」陳森上前問道。「據我所知,虞孟慶以前跟鄭汝成的副官來往密切,想必這次他們會有所勾結。」
徐邵文微微有些猶豫,說真心話他也不確定蘇婉兒到底是不是在報私仇,畢竟因為虞少炎害得她差點困死街頭。不過,他在思索了一陣之後,又覺得蘇婉兒這個堅強不屈的女孩,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利用假消息來整治虞少炎,一旦被自己查清事實,她不單單開罪了虞家,也會開罪自己。
「虞家是大戶,而且虞孟慶跟虞洽卿還是親戚關系,查是要查,但是不可太招搖,你派幾個精干的人去監視虞孟慶的家,不管虞家的什麼人離開,都派人跟蹤。」最終,他吩咐了下去。
陳森應道︰「是,我馬上去安排。」
「另外,」徐邵文忽然又說了道,「李月如十有被歹人綁架到了租界了,余志達,你馬上去連接租界各國的公使,我想在今天之內和他們舉行一場會晤。」
余志達、陳森和吳光福三人馬上分頭開始行事。
下午三點三十分地時候,余志達終于在美國領事的幫助下,聯合了其他幾個國家的租界公使,在公共租界的馬可波羅大酒店與徐邵文進行了一次會晤。徐邵文表示,希望能夠派出軍警進入各國的租界,進行搜捕幾個重要犯人的行動,並且保證不會滋擾僑民。
美國公使在猶豫了很久,還是表示願意徐邵文的行動。但是英國和法國等國家地公使卻當即拒絕了,因為現在剛剛過完聖誕節,在這個時候中隊進入租界,恐怕會引起僑民的恐慌。但是他們答應,可以派出巡捕房與上海警察局一起聯合行動。
徐邵文心里很清楚,林祖年和倪寬既然敢藏身在租界里,策劃刺殺李振寧和綁架李月如的行動,那麼自然是幕後有人在協助他們。租界里的巡捕房,基層人員大多是華人,很難保證這些人當中沒有與林祖年等人私通的,如果提前暴露了消息,恐怕林祖年會先一布轉移甚至對李月如不利。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討論,美國公使都睡著了,但是英國和法國依然不肯退讓。
徐邵文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看著英國法國等公使的眼神里透出了幾絲寒光,他越來越憎恨在中國的領地上還要看這些外國人地臉色。不過最終,他依然無功而返了。
回到督軍署之後,徐邵文讓警衛室總長吳光福帶著軍警營先去美國虹口租界里搜查,雖然他知道如果幾個租界不一樣展開行動的話,單獨搜查美國虹口租界,一定會打草驚蛇了,讓林祖年等人藏的更隱蔽。
不過,徐邵文也沒有辦法,只能抱著僥幸的心理而為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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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7日早上,江蘇南京,宣武上將軍行館。
師景雲快步踩著樓梯,從將軍行館的一樓大廳登上二樓。他神色顯得很略略匆忙,眉宇間也隱隱也有一些擰緊。今天凌晨時候收到了來自上海的一條消息,讓他感到東南方面的軍政大局即將生大變化,所以不得不急著趕來將這個情況告知馮國璋。
在穿過了二樓長長地主走廊,師景雲來到了盡頭一間大門前稍微停了一下。他是一個細心入威的人,所以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拜見什麼人,都會認真的打理一番自己的儀態。他撫了撫衣領,然後擺好腋下文件夾的方向,最終才伸出手在大門上敲了敲。(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章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