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風舒,朗天靜日。
楊柳院里,此刻一片安靜,那一股子**的味道已經被房里染得香薰蓋了過去,下人奴才們也開始各就各位。
柳氏的房里,依舊是沐浴的水聲嘩嘩,柳氏身子有些疲累卻是舒爽地窩在浴桶里享受著這溫熱,眼神含媚,手指輕輕劃過水面,蔥白玉指丹紅蔻甲,溫熱的霧氣拂在她暈紅的臉頰水女敕無比,任誰也看不出這是一個已經生下兩個孩子的婦人。
「咚咚咚——」她敲了敲三下浴桶邊,在這空寂的房間里,這聲音顯得突兀異常。
「 —」地一聲,柳氏那張方才才在上面顛鸞倒鳳的床忽的便從中間分割開來,自里面緩緩爬出一人,那人黃牙糙臉,青目歪眉,身形瘦削,背微佝發似草,滿目實在丑陋,手中住了一根拐杖,這才讓人注意到,那人原本的身形,原是高大的,只是不知如何到了今日地步。
若是連家五爺連嘯霖知道令他快活似神仙的床板下,竟私藏著這個一個人,恐怕她是會連隔日菜都吐出來,怎還會有**與人顛鸞倒鳳?
那人神情陰怨而可怖,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的寒氣,他用手中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你究竟是騙我,還是戲弄我?這三月來,我早已搜遍連涼暖的挽雲苑,未曾找到過你所說之信物?!哼,你莫不是拿這莫須有的信物,蒙騙我替你賣命吧!」
不僅長相奇丑無比,這人的聲音嘶啞,發出的聲如同鐵鏈摩擦地面發出的刺耳聲音,一聲聲話都是對柳氏的質問,那雙渾濁的眼里是濃濃的怨恨,卻不見他上前靠近柳氏幾步。
「嘩—」柳氏輕笑一聲,媚態橫生,她朝他使了一個眼色,手輕輕劃動了一下水面,卻是問,「夜郎,我美麼?」
此話,問得莫名,卻讓那面相丑陋的人心中一陣刺痛。
美,如何不美?!柔美如花,眼神含媚,身段柔軟,皮膚白皙,如何不美?!
再看看他如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終日只能在她安置的暗室里生存,渾身上下還怎見二十年前風流夜公子的模樣?
錯錯錯!怪怪怪!都怪二十年前那一場風雲。
「莫鶯,你自然美。」那如鐵鏈磨地的聲音再次開口,又听他冷笑一聲,「與我真是極大的反差。」
「呵呵~夜郎,你怎可如此這般貶低自己?當年你可是俊美無雙,萬千武林女子為你瘋狂。」柳氏歡笑著,就從水中起身,眼波流轉間盡是勾引,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地是,勾引眼前這面容丑陋的人。
「若不是你為了雲煙甘願受我禁錮,你如今依舊風流無雙,嘆只嘆,怨只怨昔日你的抉擇!」
雲煙,便是挽雲苑昔日主人,涼暖生母。
那喚作夜郎的人沒有開口,柳氏也不急,等著。
「我如今,還不是為你賣命?!」這一聲話里夾雜著向歲月妥協的滄桑,還有淡淡悲涼。
柳氏一笑,見他如今變得如此面目全非卻依舊看都不看她一眼,伸手取過屏風上浴袍披上,坐在梳妝鏡前對鏡梳妝。
「方才讓你去挽雲苑尋,尋到那信物沒有?」
「我沒看見任何像是信物的東西。」夜郎的聲音無所動而冷漠。
「再給你三日,三日內,找到我所說那信物,否則,這月的解藥,只能喂了狗。」柳氏聲音冷到極致,面上卻笑面如花,那張柔媚的臉似還有些嬌羞。
「 —」一聲,又是一聲床板合上的聲音。
「夫人,小姐來了!」恰逢丫鬟喜兒在外敲門,獲柳氏同意後便進了門,見柳氏發梢還在淌水,便走過去替她擦拭,一邊讓九小姐連夢如進來。
柳氏朝連夢如招了招手,站在門口的少女卻怯怯地倒退一步,眼底是對這個笑面如花的母親的恐懼。
柳氏心中又是一陣怒,夢如如今已經一十三歲,卻依舊膽小如鼠,見到她卻依舊如此膽怯,將來如何登上高位做那高貴身份?!
若不能,那她的一切算計豈不是泡湯?
「喜兒,你先下去吧。」她揮了揮手,讓喜兒下去,連夢如也想下去,卻被喜兒拉著來到柳氏身邊。
門關上了,房里只剩下柳氏與連夢如。
連夢如為柳氏親生女兒,卻是懼母無比,看得柳氏心里直呼她不爭氣,但她卻也不能對其太過嚴厲,畢竟,她的女兒將來便是至高無比的身份,只要拿到那信物,便能一步登天,也不會枉費她區就在這連府二十年的時光。
雲煙,你終究會敗給我的!二十年前我處處不如你,卻是一同嫁入這連府,目的不同,結果卻是相同,而且,你還死得那麼早,二十年後,你就在地上好好看著,看著我用你的信物,將來如何登上你曾經的高座!
連夢如偷偷朝上瞄了幾眼,卻又看到柳氏陰暗的臉色,又是一陣害怕。
……。
連伊香與含秋將涼暖與小玉拖進了那小屋子,里頭倒也布置得當,桌上還擺著些糕點,卻是連伊香早就便準備好的。
與含秋二人將涼暖抬上這簡陋的屋子里唯一的一張木板床。
連伊香看著涼暖昏迷的模樣,笑得奸佞,想不到她這麼容易被騙了原本以為會有一番爭斗呢,現在看來她袖籠里的繩索尖刀皆是不需要了。
含秋看了看她家小姐心情不錯的模樣,心中還是有些害怕,「小姐,若是榮華夫人和二夫人知道了,那該怎麼辦?」
連伊香瞪了含秋一眼,「你難道希望你家小姐嫁給一個糟老頭?那時,你定也是陪嫁丫頭,做了那老頭的通房侍妾!我這麼做,是為了我們一起考慮!只要將這賤蹄子關在這兒三天,第四天找人來弄出去穿上嫁衣,便替了我,而那時,我已與你趁著婚禮從連府逃月兌,等這風頭過了,我便回來,說是連家五女求我的,才替了新娘,屆時,沒人會懷疑。」
連伊香的算盤打得嘩嘩響,卻是不知,涼暖一直是清醒的,自然將這算計听到耳中。
她倒是想得好,這挽雲苑位置偏僻,沒人會知道五小姐在這三天去了哪里,又或者失蹤了,等她替她出嫁,那這好日子便都是她連伊香的了!
「好了好了,快走,這地方陰森的很,這幾日記得給這賤蹄子送些吃食來,別在婚前就死了,我們回院里去。」
「是!小姐!」含秋踢了踢腳下的小玉,跟著連伊香轉身。
兩人卻沒看到身後原本昏迷著的涼暖站了起來,
「三姐姐~」連伊香听得身後一聲清脆的叫喚,瞪大了眼轉過身來,卻被涼暖狠狠一個手刀下去,頓時昏倒在地,而含秋也被涼暖用她衣服上插著的那根銀針扎了,同時昏倒在地。
涼暖做完這一切,便蹲按了按小玉人中,拍了拍她的臉,待小玉醒來後,見到眼前一切,不等涼暖開口,便是自行站起來踹了幾腳連伊香與含秋,
「小姐,三小姐的心眼真是比蛇蠍還毒!」
「那我們便還要更毒,」涼暖看了看這屋子周圍,「你去叫人來,一路上跑到暮春苑,說是三小姐衣衫不整地出現在園子里,她既然不想嫁,那就偏要讓她嫁!今日便將她送至吳員外嘴里!你這樣與蕭姨娘說……」
小玉听了,點點頭,便回過身朝外跑去,而涼暖蹲,將連伊香拖起來,朝門外拖,拖至門口之時,忽听一聲嘆息之聲,幽幽而鬼魅,她停了停,想听听清楚,卻再沒有聲音傳來,便暗自笑了笑自己的多疑,繼續將連伊香向外般。
她瞧不見的地方,一雙空洞的眼,從那床板下的縫隙里,朝她看來,如暮雪深秋般的蒼涼空洞。
一直將連伊香搬至挽雲苑外邊的園子里的一棵樹下,她掏出懷中的藥粉,
「三姐姐啊三姐姐,想不到今日,你便要用上了,我原本可是還想著在你新婚之日送來的!」
涼暖將連伊香的嘴一掰,便將那藥粉倒了進去,同時將她的衣服扯開了些,深冬寒日的,她的臉卻是不正常的紅暈。
……
小玉一路跑到暮春苑時,蕭氏正在里頭才吃過點心,人有些倦意,正讓人搬了搖椅來,坐到苑外的角落里曬曬太陽。
小玉沖進去,神色便是慌張不已,
「二夫人!三小姐在挽雲苑外的院子里暈倒了,神色不正常,似是,似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還請二夫人趕緊去請來準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