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的腦子雖比不得榮華夫人或是柳氏那般深沉心機,但還是有些小聰明的,否則也不會從一個被糟蹋的獵戶之女,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她那日听了涼暖對她說的話,自己依著當前的局勢,估量著涼暖說得話,有七成是對的,但還有三成,便是她對涼暖的懷疑了,在外頭野巷子里頭生存,都需要盤算計量許多,她現在好不容易進了這大蒼國的貴府里頭,怎麼也得替自己多計量十分。
暖姐兒說得話雖有準頭,但也或許是她給自己下的套啊!她們非親非故,她不相信僅憑自己一張與她娘生的相似的臉,會令其對自己如此好。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不會白白掉大餅。
今天出門前,就吩咐了書兒,觀察著暖姐兒今日的舉動,好心中有數。
這會兒不貼心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一個她精心準備培養的書兒,才可以說上些話了。
書兒一听白梨這般問,先是彎腰替白梨好好整頓了一下她身上的錦被,這才開口,
「夫人,您就別多操心了,這會兒身子正弱著,方才書兒都替夫人看著,五小姐看起來沒什麼動作,就是和其他小姐一樣,穿了新衣裳,一起看著二小姐出嫁。」
書兒回想了一下方才觀察涼暖的時候,的確是沒發現什麼,只覺得,五小姐和她的丫鬟兩個人感情真好。
但這些頗酸的話,她是不會在夫人面前說的。
「是麼?」
白梨皺眉,方才倒下去那會兒,是真的心痛了,是以,也沒看著那暖姐兒的方向,但不知怎地,孩子沒了,她的心,總有點慌,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這一步棋,究竟是對是錯?
白梨的心境變得有些快,反反復復的,既想著這一次是能絕地大翻身的機會,又覺得心中沒底,惶惶然。
而白梨,也的確是該惶惶然的,一個小妾,怎麼能夠真的妄想簡單順利地就踢倒正室呢?這事情,長遠著呢!
涼暖只是利用了一下她的臉,沒想到這白梨,還真把自己搭進去了,原先涼暖還有些不忍,畢竟是個孩子,摔了對孩子也不好,真沒想到白梨這般心狠。
有因必有果,白梨有此舉措,將來會有什麼樣的果子,她自己必會吃到。
……
落華院里頭,榮華夫人在屋子里,給自己描妝添彩,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張臉上,一直有著隱隱的笑意,但,越到後來,她的手越顫,最後,臉上笑意全無,手上勁兒一大,一下就將手里的眉筆給折成了兩半。
羅素姑姑在旁邊看著榮華夫人,這一次,卻真的是不敢上前與夫人說些什麼的。
「將軍還在那賤人的屋子里?!」冷不丁的,榮華夫人便是問出口,令有些神游的羅素姑姑有些措手不及。
忙上前微習慣性地彎著腰,答,「將軍方才才進去,這會兒還沒出來。」
派人在常春院外頭看了許久了,將軍的確還沒出來。
榮華夫人一听,手上斷了的眉筆就是朝外邊一甩,就是甩出去好遠,那眉筆甩在地上,撞到桌角上,發出輕微卻在這靜寂的夜里十分明顯的聲音。
白梨這個小賤人,原以為前面被老太君這麼一撮,氣焰該小些,諒她一個獵戶的女兒,腦子也不會有多麼靈活,沒想到今日來了這一出。
她可是看到了將軍看著她那張痛苦的臉的表情,那分明是憶起往昔她痛苦時的表情!
這白梨如今又回到了常春院里,老太君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說什麼,畢竟她沒了孩子,老太君是個厲害女人,知道若是自己再排擠白梨,將軍定是會真的發怒的。
白梨啊白梨,玉雲顏啊玉雲顏!難道她聞人煙芸這一輩子,就要被玉雲顏的壓在下面?即使是一個替身,一張與她相似的臉,就將她壓得牢牢的?!
殊不知,沒人知道連嘯龍心中對玉雲顏的憐惜愛意還有多少,但是可以知道的一點便是,男人總會放不下以前失去的或是得不到的女人,這是一個多數男人的通病,只記得以前,看不到現在。
這連嘯龍心里,或許只是放不下玉雲顏吧,這榮華夫人也是可悲,斗了這麼多年,還是比不過一個死人,而這白梨,因這一張臉,雖會得寵,但也離不開那張臉了。
「老夫人現在在做什麼?」榮華夫人又問,以前老太君在寺廟里時,她雖然不住在府里,可是對府里的一切還是很清楚的,不知這回了府里,有什麼打算。
「回夫人,老夫人正吃齋念佛著,無名院里的燈還亮著呢!」羅素姑姑知道榮華夫人會這般問,便立馬就回了。
也是,半生都在算計害人,老太君還不快給自己念經誦佛的,保佑將來不下地獄?!
榮華心里這般想著,連她自己,恐怕老了也得吃齋念佛,保佑著別下地獄了。
「夫人,還有一事,奴婢已去派人差了那阿晚,的確是京里的一介商戶,除了這個,便查不出什麼了,老太君已經派著媒婆前去說媒了,不知這商戶何時來上門提親。」
羅素姑姑也不忘交代一下這阿晚的事,那暖姐兒真是傻,不要貴府皇家,非要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商戶,真是省了她家夫人算計的心了,下賤胚子倒真是配商戶絕了!
「這府里,真是越來越不安寧了,將這賤種早些嫁出去省得心煩!」榮華對于前幾次都沒能將涼暖順利弄出府,有些煩躁。
羅素姑姑點點頭,是的,這暖姐兒在府里頭,真是讓人不得安生,原先已經有了一個和玉雲顏生的一樣的白梨,這所謂的嫡小姐,可應該快些嫁出去!
榮華心里頭一煩躁,便又想起了連韶閱來,恐怕明日,這整個帝京都是知道了將軍府嫁了個女兒,去了六王府,便是衣衫凌亂的模樣。
真是給將軍府莫大的恥辱,真是給她丟盡了臉!
羅素姑姑看著榮華夫人的臉面,只埋著頭,什麼也不敢多說了,今日夫人心情差極了,小姐又……
羅素也是想到了連韶閱今日出嫁的丑態,這明日,將軍府,恐怕就成了個大笑話了。
而六王府里的連韶閱,被迎進新房後,便意識處于迷糊不清里,今日六王府也沒什麼人,畢竟今日只是娶一個小側妃,昨日王府入府,早已大宴請過朝中大臣等。
是以,如今連韶閱自己在新房里,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帶著一些血跡,連韶閱身側從將軍府帶出來的丫鬟含秋只看著連韶閱,卻也沒想著上前幫忙。
看來,這連韶閱平日在將軍府真是做壞了人,一出來,便沒人讓著,管著她了。
當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睜開眼的時候,連韶閱還有些迷蒙,見房內大紅一片,喜燭也燃得差不多了,發出滋滋的聲音,一下從床上坐起身子,便覺身子一陣陣刺痛,尤其是臉上,難忍的疼痛。
剎那間,回憶如潮水一般涌入腦子里,連韶閱一愣,便是忽的尖叫出聲,
「啊——!」那聲音里含著哭腔,她顫抖著站起身子,朝銅鏡里走去,卻在那鏡中看到了一個丑陋無比的女子,看到了一個抓痕滿布的女子,看到了怒目圓睜而可怖的女子,看到了那張縱橫交錯連她自己都是看不下去的臉。
顫抖著手搬起梳妝鏡前的椅子,就朝銅鏡砸去,她要砸掉鏡子里穿著大紅嫁衣面目丑陋的女人,那不是她!不是她!
連韶閱徹底崩潰,比上一次臉上又坑窪來還要崩潰!
今日是她的新婚之夜,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啊!她這個樣子怎麼見人啊!她這個樣子,王爺如何下得了手,如何與杜淺錦爭寵……
連韶閱忍不住一下跪坐在地上,就是嚎啕大哭起來,那哭聲拗動不已,含秋站在旁邊,第一次看見她家小姐這樣落魄而傷心的模樣,以前總是高高在上而驕縱不已,這一次的狼狽,從未見過,一下子也有些不知所措。
連韶閱的府門外,王府的侍衛,婢子,婆子,都是听到了這一聲聲崩潰的哭聲,卻只是你干你的,我做我的,毫無所動。
杜淺錦在自己院子里,此刻正泡著腳,听聞下面人傳來的消息,說是那側妃的丑態和現在的崩潰,只冷笑一聲,一點不似在聞人子清面前時的甜美可人,她揮退了王府的丫頭,只留下府里帶過來的陪嫁丫頭,
吩咐那丫頭盯緊了王爺的院子,
對于那將軍府里來的女人,她還不放在眼底。
連韶閱自以為從此變為鳳凰,卻是做了金絲雀,嫁入了高門紅牆內,終生沒有自由,等待她的還有比之連府更激烈的明爭暗斗,或許,都等不到她斗,一切便都是結束了。
……。
時間很快,總是很快,在人的指縫里悄悄溜走,又在人的無盡的難熬中緩慢而過。
今日,是大蒼國二十四年一月初九,帝京的街道上,那些大紅燈籠喜布的,都還沒有撤換下來,雖不是王爺的婚禮了,但總還是新年里,喜慶些也好。
連府里原本今日應該也是會是個喜慶的日子的,畢竟昨日二小姐才出嫁,但,帝京里的謠傳,一大早就是進了連府,帝京紛紛揚揚都是謠傳著連韶閱昨日的丑態,連府的人今日都不敢出去,就怕有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都說謠傳是最可怕的,可不是麼!
一大早的,涼暖便起來了,昨夜睡了個好覺,今日自當要早些起來。
不知道今天這玉鳴國的使臣是否會進連府找自己,若是他們來找自己,涼暖正也想著與那使臣說些話。
這玉鳴國,她定是會回去一次的,但不是現在,知道了娘親信中所說內容,她便知道,娘親的那枚玉戒,可是掩藏著大秘密,使臣來了後,便向他打听一下這玉鳴國現今的情況,自己也算是坐到心中有數。
小玉進屋子給涼暖鋪被子的時候,見到今日涼暖換了一套較為簡單的襖子,較為輕便,便有些不解,一邊整理著床鋪,一邊便是詢問涼暖,
「小姐,今日怎的穿上了這衣裳,新年里,外頭冷寒著呢,小姐是要出門麼?」
小玉能想到的便是涼暖今日要出門,才穿得如此輕便,否則便是想不通了。
涼暖打開屋子,外頭的空氣,就是比里面關了一夜的濁氣舒暢,她回過頭,對小玉笑得頗為俏皮,
「去二哥哥那兒瞧一瞧。」她的書信,都送過去許久了,恐怕宗政晚都是知曉些什麼了,但怎的一點動靜都是沒有啊,好歹,該有人上門提親了啊!
不知這老太君與那晚公子交涉地如何了。
這時代,女方家里說媒,也是常有的事,一般女方說了媒,男方家里應是會及時作出反應啊,怎麼這宗政晚一點反應也沒有,前天夜里來她院子也沒提起過什麼,
到真是讓她有些焦急了。
「現在就去?!小姐你等等,小玉收拾一番。」小玉一听便是雙眼放光,二少爺是府里的俊秀少爺,哪家丫頭不喜歡!
涼暖搖了搖頭,便在外頭的搖椅上等著小玉出來。
心里盤算著,今日這連府里,會出什麼事兒,這白梨又回了常春院,這幾日定是纏著連大將軍為自己報仇,連大將軍定也是在常春院里的,至于落華院里的主母,可只好獨守空閨,等了一年,等來的夫君卻在別的軟玉溫香里。榮華恐怕是要氣瘋了。
搖椅晃了晃,涼暖悠閑不已。
如今,這連府的走勢,已朝著她所期盼的,往前走去,一步一個腳印,落實到了她埋下的一個個坑里,至于會不會爆出地雷還看各家本事了。
待小玉從屋子里出來,關好門,撒好面粉,涼暖便已經站起來,快走至院門前了,小玉扭過頭找她家小姐,見她家小姐這馬上就要走出院門了,趕緊提起裙裾,哧溜幾下,就是追上去。
「小姐!等等小玉!」
……
……
這一大早,連府的人便是愁苦,落華院與無名院里自然是最愁苦的,老太君作為連府的最大的掌管著,見到自己精心扶持起來的連家,被外頭人這麼八卦著,心里自當也是不高興的,昨日對連韶閱還女乃女乃孫女兒的疼愛著,今日就換上了一副厭惡嫌棄的表情,恨不得那不是連府出來的小姐,出去別丟了連府的面子。
老太君身邊站著的大丫頭,在老太君身邊也是混打滾模了好幾年了,見老太君今早一起來,照例听了奴才們的回報卻是愁眉苦臉的模樣,便是知道今日老太君的心情,是差極了,乖順地上前捏了捏老太君的肩膀,也不說話。
老太君察覺到了背後自己的丫頭手勁兒恰到好處的揉捏,心情便也稍稍松弛了些,閉上眼,嘆了口氣。
「還是我的瑾兒最懂事。」
那叫做瑾兒的丫頭笑了一笑,也不知因為常年在老太君身邊呆著的原因,還是比起府里其他丫頭都是年長的原因,這一笑之間,有一股子成熟誘人的韻味。
「要是我的孫媳婦兒有瑾兒那般乖巧伶俐就好了。」冷不丁的,老太君就說了這麼一句話,讓身後一直默默揉捏著老太君肩膀的瑾兒面色一慌,忙道,
「瑾兒配不上少爺。」
這惶恐小心的話,卻是讓老太君真有了些心思,
瑾兒若是能嫁作雲帆為妾,那他日也能幫助雲帆不少,雲帆那孩子,就需要像瑾兒一樣的女人。
至于這將來門當戶對的嫡正妻,那便到時候另擇。
「常春院里那小狐狸怎麼樣了?」瑾兒原本以為老太君還會說些什麼,卻沒料到老太君話題一轉,就轉到了府里新來的十三夫人身上,心下不由的便是一松。
「十三夫人母親安好,只是孩子沒了,听說這幾日在常春院里飯也吃不下,藥也喝不下,將軍正配著她呢!」瑾兒的聲音柔柔的,有種從容不迫的淡定,那是一種似乎沒受過大宅院燻染的氣韻,與老太君說話,倒也沒有府里其他人對老太君的恭順,就如同和平常人說話一般,卻又不會讓人覺得越距了。
老太君听聞,這方才才好些的心情,又是被攪得一團糟,
這白梨,不是一個好貨色好糊弄的女人啊!
眼前,這榮華,可是死死地就被白梨壓了下去,落華院里,要逐漸開始冷清了。
在這後院里名分雖然重要,但若是有人得了那有名分之人比不上的受寵地位,那才是勝利者。
這後院女人的斗爭,隨她們去,她也曾經是那麼過來的,只要不犯了連府的大忌,那便是無事。
而這連府大忌,皆是她確定的,也就是,她們只要不觸犯了自己的底線,那就隨她們鬧去!
老太君打了個哈欠,緩緩從榻上起來,冬天里穿的比較厚重,這行動也是有些不便,
「去青雲院里看看。」老太君想到自己的兩個孫兒,心里便是高興的緊,「揚哥兒也是在青雲院附近,一起去見見他哥兩個,我都回來這麼久了,也沒見著揚哥兒,也不知今日去做了什麼了!」
老太君想起自己的兩個嫡親孫子,尤其是那個小孫子,便是心里高興,瑾兒給老太君系上了披風,便叫上幾個婢子小廝的,跟著老太君出了無名院,朝二少爺的院子里走去。
其實瑾兒還不知道,這老太君除了要去看看小雲揚,也的確是想讓連雲帆與瑾兒見上一面,最好,帆哥兒一下便與瑾兒對上眼了,
原本這時候來找連雲帆,他定是不在府里的,但因某人的‘警示’,便乖乖呆在府里,今日哪兒也沒去。
而這某人,自然便是宗政晚了。
他不許連雲帆出門,便是擔心涼暖寫來書信,他不能及時收到,他料想著這幾日,涼暖應是挺忙的。
……
涼暖腳步輕快地就走在路上,眼看著就要到青雲院里了,可她愣是怎麼想,也沒想到老太君會與她遇上,看那老太君見著自己的模樣,也是訝異的很,似乎很是不解,怎麼會在這里遇到自己。
涼暖收下臉上時不時便泛出來的笑意,對著老太君行了個禮,
「涼暖見過老夫人,老夫人安康。」
老太君原先遇到她,心情又是差了不少,今日她穿了深紅色的喜慶的袍子,上面還繡了一些稍稍有些嬌艷的小花,襯著那暗紅色的襖子,倒是也一下明亮了不少。
見到涼暖朝她行禮,便點了點頭,
「暖姐兒這一大早的,可是去哪里?」老太君一如既往的沒有讓涼暖先起來,而是問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涼暖在心中忍不住就是翻了個超級的大白眼,在地方附近,也就一間藥堂子是誰都可以去的,除了那藥堂子,哪一間屋子是隨便進的?!
但與這老太君又不可多說什麼,免得惹禍上身了。
「回老夫人的話,涼暖有事找二哥哥,便想著去青雲院里一次。」涼暖如實以告,但是她若是知道這老太君也是去青雲院的話,便不會如此說了。
所謂人多事雜,老太君在場,她怎麼和二哥哥說些‘體己話’?
「哦~那真是巧了,老婆子我也去青雲院里頭。」老太君說完,看也不看涼暖一眼,便繞過涼暖,徑自率先朝青雲院的方向走。
涼暖一听,便是悔得腸子都是清了,她若是知道老太君會一同青雲院,她便不會先前說要去青雲院了,如今是不想去,也得去了,否則,被這難纏的老太君又說上什麼,她可是消受不起。
涼暖也不等那老太君讓她起來,就跟著進了青雲院。
這一舉措,又讓老太君氣的發悶,現在府里的人真是越來越膽大的,都敢不听她的命令,就起來了。
瑾兒敲了青雲院的門,
涼暖在外頭悠閑的等著,以她上次的經驗來看,早上連雲帆的確會在青雲院里頭,但此刻他還正在熟睡著,估計一會兒子來開門的就是睡眼朦朧的慶分。
所以涼暖不急,悠閑地等在外邊,這敲門聲,估計還得持續會兒,里頭才有人敲門。
不過,這次倒是令涼暖意外的是,青雲院的門,很快就開了,里頭正是慶分,但這一次這慶分完全不同上次一般,這一次的慶分精神抖擻,完全不像上次的精神萎靡啊!
「女乃女乃,您怎麼了?」更令涼暖驚訝的是,連雲帆竟是衣衫完整的從里面出來,他從里面出來,就是看到了涼暖,說是不驚訝,那是假的,他原先以為只有一個老太君,可沒想到涼暖這丫頭會來。
但也差不多知道這丫頭來所為何事,朝她行了個媚眼兒,就招呼著涼暖和老太君進去了。
……
今早上,榮華夫人便早早起了,她卻是親自在熬制湯藥,自然,這實際真正的操作還是羅素姑姑動手的。
女人的孩子沒了,是應該大補的。
「夫人,其實你不必親自熬藥的,這白梨算是個什麼東西,竟讓公主殿下給她熬藥?!我看那狐狸精是活膩了。讓她啃公主的鞋才是!不,臉提鞋都不配!」羅素姑姑的話有些激動,一邊趁著藥,一邊如此嘮叨著,她舍不得自家公主受到這樣的待遇啊!
榮華夫人卻只是笑了一笑,沒有多說什麼,反正多說也是無益。
裝裝樣子罷了,主母,自然要大氣一些。
榮華自己也是知道,現在自己做的事,甚至就是告訴別人,都是丟臉的,但她依舊含著笑,
親自那藥收拾好了,裝好了,放進藥籃子里,就吩咐了羅素姑姑,就朝著白梨的常春院走去。
她這個主母,可是做到了位,連這藥汁,也是替白梨這小妾熬制好了,她給低下人看到,她是一個多麼大氣不拘小格的夫人,怎麼會去做府里謠傳的事情呢?這白梨不是她榮華害的,她榮華還沒有這必要,去害一個小妾。
……
當涼暖從青雲院里提前出來的時候,面帶微笑,卻是帶了一肚子的火氣,這老太君果真是最厲害的女人,幾句話,就將她氣的不清,而自己又不能太還嘴了,畢竟,她還得叫他一聲老夫人不是?
這老太君去青雲院里,也不是為了看連雲帆的,就是為了給自己舒坦,前幾天在府里頭遭到了府里人的不重視受了委屈了。
「小姐,老太君真是過分,小姐也是府里小姐,老太君卻看都不看小姐一樣。」連小玉都替涼暖打抱不平了,涼暖自己倒是無所謂,一個老太婆而已,在這連府,也逍遙不了多久了。
將來,這連府,還不都是這榮華的天下,是以,這榮華才這麼容忍老太君吧,預先看她在寺廟里,沒理會,如今她回來了連府,更是她榮華對付府里女人的一把利器,有什麼不好做的,都可以通過老太君來做。
今日這青雲院一行,真是多此一舉,白白讓人指鼻子說話了去。
原本以為今日就這麼過去了了,也不會發生什麼大事了,卻忽的,就發生了一件讓涼暖措手不及的事情來。
當涼暖回到挽雲苑不久,這事情便忽如其來的來了,讓連府里頭的幾個夫人,都是訝異了一下。
……
榮華與羅素姑姑去了常春院的時候,白梨還不能下床,依舊坐在床鋪上,只不過床鋪旁邊有著連大將軍的相伴。
今早上,連大將軍去了一次早朝,回來之後,便一直在常春院里頭配著白梨了,白梨想做什麼,他都陪著,十足的好男人,好夫君的模樣,當榮華來了之後,看到那一幕,只覺得刺眼極了,卻又什麼也說不了。
她扯著僵硬的臉皮,上前柔柔地福了福身子,硬是將心理的那股子氣氛給壓了下去,
「夫君,十三妹妹,這是榮華親自熬制的藥湯,是為了十三妹妹而熬制的,里頭加了不少補藥,對于十三妹妹的身子,定是極有好處的,妹妹趁熱喝了吧。」榮華夫人這一番話說得親切和善,
但是她忘記了,白梨可是一口咬定自己的孩子是她害的,連嘯龍可是也相信了,白梨的孩子,是榮華夫人使計暗害的,如今她就算做足了主母的和善大氣又如何,這白梨依舊會是警惕而怒氣地看著榮華。
生氣而又沒了孩子的女人最大,白梨直接將榮華夫人遞過來的藥丸給揮退了下去,渾身便是緊繃了,蒼白的臉,一下子因為激動,又紅了起來,
「姐姐,你害了我的孩子,如今是想要來彌補的麼!告訴你,來不及了!我的孩子,怎麼也不會回來了!」白梨情緒激動,方才還在床上病蔫蔫兒的,榮華這一來,一說,便是像打了雞血一般,沖起來,就恨不得甩榮華兩腮幫子。
連嘯龍起來抱住了白梨激動的身子,安慰著她,轉過臉卻對一直陪著笑臉的榮華有些不耐煩,
「你還是不要出現在梨兒面前了。」說出的話,又一次傷了榮華的心,她沒想到,連嘯龍竟是這麼狠,絲毫都不給自己機會辯解,她原本想了一肚子的話,想去解釋這一次的事件,然,主宰者卻半點機會都不留給自己,只留給自己難堪外,依舊是難堪。
白梨看著榮華夫人受盡委屈又無可辯駁的樣子,還有那比起初見時,比起在老太君面前來,都是卑微不已的模樣來,心中大快一場,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自己這一次的舉措,蒼白的臉上牽起的微笑,詭異不已。
榮華袖子下的拳頭握了又松了又握,強迫自己忍住那一股子火氣,對著連嘯龍終于沒發脾氣,反而是溫柔地快滴出水來,讓連嘯龍都是有些驚訝,
「是,夫君,榮華定不會出現在十三妹妹跟前了,」榮華柔柔的說完,又道,「但夫君相信我,妹妹的事,確實是與榮華無關,妹妹肚子里懷的是連府的子嗣,為了子嗣,榮華又怎麼回去做那樣的事情呢?!」
榮華低眉順眼的,一句一句的話,說的極輕極柔,說得連嘯龍都是放緩了語氣,只說,
「你在落華院里安分守己地呆著,我自然會查清楚這事情。」
白梨听了,卻很是不滿,暗中拉了拉連嘯龍的手,小眼神里滿是對連嘯龍的話的不甚滿意。
但榮華,卻是滿意極了,她只要獲得連嘯龍一丁點的信任,那她就足夠有能力能將事情攬回它原本該走的道。
如今白梨的孩子都沒了,對她來說,威脅,可是少了一些呢!
白梨看到了榮華朝她看來的夾藏著暗箭的蜜意一樣的眼神,心里也是明白,若讓榮華再這事情上掰回一層,那又沒了孩子,豈不會是一直被她壓制在下面?
不行,不行,她還要下點猛料,讓榮華沒有翻身的機會!
這邊,榮華已經告退了連嘯龍,從常春院出去了,出去的時候,渾身都是比起方才了心情好了許多。
「夫人,您打算怎麼做?」
羅素姑姑感受到了榮華心情的變化,便忍不住也心情好上許多,如此問榮華夫人。
榮華夫人雍容一笑,襯著她幽紫色精致的錦繡襖子來,十分從容,一點不像之前那般惱火無措。
「等,等證據顯示,此事,不是我所為。」榮華心里篤定的想著,只要事情與她無關,她在內院里站得住腳,依舊是做那無上的主母大人便好。
但榮華夫人沒有料到的是,白梨這一事,涼暖也插了一腳,或者說,這整個的主導者,便是幾天前就開始暗中默默策劃的涼暖,即使她弄得過明著的白梨,也還是會敗在暗中幫助白梨的涼暖手里。
待榮華夫人走後,白梨便以身子犯困休息為由,讓連嘯龍也回隆院里頭休息了。
一直等到連嘯龍走了一段時間,白梨才叫來書兒,
「去挽雲苑里一次,你這樣與暖姐兒說……」白梨將書兒叫道跟前來,眼珠子一轉,就將想好的法子,告訴了書兒,讓她切記一字不落地全告訴那挽雲苑里的主子听。
書兒听後,點了點頭,「夫人,奴婢必定不讓夫人失望。」書兒神情堅定,朝白梨鞠了一躬,便轉身離開了。
白梨對她很放心,在床上點了點頭,就讓她去了。
這書兒這麼听她話,無非是她說,會給書兒一個好歸宿,因為她听說,書兒對這府里的大少爺,連景,心中有傾慕之情,白梨對她曾許下承諾,讓她講來嫁給那連景為妾,也算圓了她的念想。
書兒是婢子,沒有決定婚事的權力,既然自己的新主子這樣替自己著想了,必然心中是高興的,那也必定會替白梨好好做事了,將來便能襯了自己的心,嫁得如意郎。
書兒離開沒多久,連府里卻迎來了新年里的第一個客人。
當時,老太君還在青雲院里,下人去稟報的時候,老太君才訝異地告別了連雲帆以及連雲帆特意叫到青雲院里的雲揚,朝前院走去。
在這之前,自然是榮華夫人前去前院處理。
而連府的第一個客人,竟就是帝京城頭的晚軒里的主人,
宗政晚。
宗政晚讓人抬進了滿屋子的聘禮,他的身上,依舊是青衫一身,但臉上,卻是淡淡的笑意,映襯著這滿屋子的大紅色箱子,顯得尤為,霸氣。
這些假裝,比之六王府給連韶閱的聘禮來,多了三倍,搬聘禮的下人,都是多了啦兩倍。
榮華夫人與老太君正是听到下人回報,說有人抬了比二小姐的聘禮還要多三倍的聘禮前來,給五小姐下聘的,這才驚訝著都朝前院走去。
若是平常,一個商戶前來提親,榮華一個就夠了,那需要老太君前去。
老太君前去的理由,便也是想去看一看,這晚公子究竟是何等人,一介商戶,竟如此大搖大擺地過來提親了,若是他的聘禮真的如此多,那這十里長街的,帝京的人,許是都看見了,都知道了,這倒是長了一些面子,雖然他只是一介商戶。
畢竟那狐狸精如今被嘯龍提為平妻,那小蹄子也是府里的嫡小姐了。
宗政晚在連府下人的招待下,安安靜靜地坐著,青衣淡漠,有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冷淡,但他的確又是這抬了十里紅妝前來下聘的男子。
前院的婢子丫頭們,也紛紛看向宗政晚,都想著,這男子是誰,听說是個商戶,可生的如此俊美,氣質卓然的,若是能看上她們,娶她們回去做妾也願意了,她們雖是大戶人家的丫頭,但是,還是可以嫁作商人的。
墨寶看著這里一眾丫頭看著自家少爺的赤果果的目光,便一下子站到他家少爺面前,攔住了這些凶狠的狼性目光。
心中忍不住咆哮,他家少爺,哪里是這些下等丫鬟可以窺覬的!
宗政晚在他身後,依然淡定,端起下人泡來的熱茶,吹了一口氣,飲了一口,卻是皺眉,放了下來。
當榮華夫人款款而來時,見到這院子廳堂內,被聘禮堆得滿滿當當的廳堂,也是嚇了一跳,
商戶果真是商戶,財大氣粗,不過也只是財大氣粗罷了。
榮華沒見宗政晚時,心里依舊這般想著,鄙夷不已,
當她走過去時,墨寶下意識地移開了身子,榮華便見到了墨寶身後淡定自若的青衫如玉公子,樣貌俊雋清雅,渾身氣質卓然,絲毫不見銅臭氣。
比之一般的貴府公子來,竟還多了些隱隱的貴氣。
榮華到底是見的人多了,見宗政晚的第一面,她便覺得,這個商戶公子,不簡單。
「晚某見過夫人。」宗政晚像是才看見榮華夫人一般,對著她行了個禮,令一邊的墨寶暗地里抽了抽鼻子。
……
書兒到了挽雲苑,敲開了門,小玉見是書兒,便問了她來意,這才放她進去,而那時候,涼暖正在屋里頭吃著宗政晚新送過來的蜜餞,享受的緊,慵懶無比。
書兒進來後見五小姐這般悠閑,有些詫異,原本以為五小姐會在屋子里頭做做女紅,看看書寫寫字,畫些畫,和府里的小姐們一樣呢,沒想到竟是曬著太陽,吃著蜜餞,好不愜意!
「奴婢見過五小姐。」書兒朝涼暖行了個禮,
涼暖朝她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示意她起來,「十三姨娘找我何事?」
「夫人讓奴婢如此對五小姐說……」書兒說了一半,看了一眼小玉,示意小玉離開。
小玉被這眼神給氣的,直接扭頭就走了,她不告訴她,她小玉還不屑听呢!
見小玉走了,書兒才上前,彎下腰,提著涼暖的耳朵,就是將白梨對她說的話,與涼暖復述了一遍。
涼暖邊听著,邊心中感嘆,用白梨這枚棋子,真是用對了,一個會自己出主意的棋子,那不就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棋子?!她想,的確是沒有再好的棋子了,一個自以為是,又能有主意的棋子。
「告訴你家夫人,涼暖自會相助。」涼暖朝書兒溫軟一笑,如此說道。
書兒得到涼暖的保證,此次任務便算完成了,對涼暖又行了個禮,「那奴婢就代替夫人向五小姐致謝了!」
涼暖沒做聲。
待書兒從挽雲苑走後,小玉才憤憤地從里屋出來,朝著書兒就是呸了一口,什麼玩意兒,她小玉吃過的鹽,可比這丫頭多!
涼暖笑了笑,閉上眼,卻是在思考書兒說的話,以及,她該如何相幫,推波助瀾,助白梨一把。
此時的涼暖還不知道,前院可是已經瘋傳開來,商戶晚公子帶了大量的聘禮,親自上門提親來了,她與小玉下午都沒出去,這人還未通知到挽雲苑里來,自是不知道,不過,也馬上就要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