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聖旨一出,光懿夫人待太監剛走,便是摔下聖旨,對這一邊淡定自若的宗政晚發了一大通脾氣,說了一大通難听的話,這光懿夫人,外表潑辣,內心潑辣,還是一個有心計的女人,是以,才能將齊安侯府打理地這般井井有條,也沒人敢當面與她挑釁耍心機。
因為若是光懿夫人察覺出來了,直接讓人腮幫子就打上去了。
那道暗里的聖旨下了以後,整個齊安侯府都是安靜了,連那一直逍遙的齊安侯都是鎖緊了眉頭,
「阿晚,這事,有些過了。」齊安侯對宗政晚說了這麼一句,別的倒也是沒說,一切已成定局了,多說似乎也是無益了。
連光懿夫人都是沉寂了。整個齊安侯府里彌漫著陰霾,是那種隱含著卻不發的怒氣,隱隱的,卻讓人心里很是不安。
宗政晚原本以為光懿夫人,也就是他高貴的母親會說些什麼,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光懿夫人什麼也沒說,只讓人扶著自己進了內屋,門一關上,便是誰也不見了。
怒火,自然是有的,白白失了這麼些東西,可不是讓人心里憋屈的很,但聖旨已下,一切已成定局了。
若不是自己這兒子有些本事,這碧色沒了一只,還能練出一只來,她光懿早已發火,將宗政晚逐出齊安侯府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但如今,她也只能吞了聲了,看來阿晚這一次迎娶那連氏女的決心很大,那她便等著了!
哼!連氏女啊連氏女!日後這府里,恐怕這府里不久就不會像此刻這般無趣了!
公孫覓的婚事一事,到此便算是結束了,至于以後會不會再出什麼ど蛾子,也是難說,畢竟這公孫覓還是活著的人,活著的人,便會不斷地攪出事情來。
……
……
玉鳴國今日的朝堂,太子主持之下,久久才散去,當這早朝散去之後,眾臣心里也是呼了一口氣,這太子殿下的朝堂,太過壓抑了,還有冥王在朝里,他們是話都不敢多說了。
退朝之後,朝雪公主向涼暖微笑著點了點頭,精致裝扮的臉便是一整,身後侍女相隨,便迅速坐上轎子,離開了。
外頭小玉也是等著涼暖,見朝臣們都出來了,而小玉又是一個宮女,只能在離朝殿遠遠的地方踮起腳尖朝那看去,當看到與涼暖身著相仿淡金色朝服的朝雪時,高興地伸出手想招手,仔細一看才知是那朝雪公主,便有些失望,又看到隨後跟來的涼暖,這才高興地擺手。
涼暖出來後,便看見小玉對著自己擺手,抬腿便想朝前邊走去,卻忽然余光一閃,見到自己身後的門邊上,那身穿沉黑色朝服面容蒼白陰冷的男子扶住了門框,面色似有些難受,他扶住門框的手,已經染紅了那包扎著他的手的紗布,刺人眼球的紅,這樣一比,他左眼角下那顆鮮紅的淚痣都遜了色。
涼暖朝四周看去,卻沒看見這玉冥王爺的侍從,此刻朝臣都是走的七七八八了,她排在最前邊,自然也是出來的。
猶豫了一下,便折過身子,朝玉冥走去。
玉冥的病,又犯了,他感覺身上的血脈都在逆流而上,腦子充血般的腫脹難忍,身上的逆流之脈,提前來了麼?
他垂下眼睫,蒼白的臉上是一種更加蒼白的神色,渾身透著一股悲涼與死亡的絕望,一旦人靠近了,卻又收縮了回去。
涼暖剛靠近玉冥的時候,覺著周身都陰沉了下去,一瞬後,又是恢復正常,只淡淡彌漫著一股獨屬于玉冥的幽怨陰沉。
「皇叔公,你還好吧?」涼暖皺眉猶豫了一下,伸手扶了一把玉冥王爺,也就是她的皇叔公,模到他身體的一瞬,涼暖便想直接甩開他的手。
那簡直不是人的溫度,冰冷的就如同死人,若不是那柔軟的觸覺,她都要懷疑這是否就是一個僵死的死人了。
涼暖的手雖顫動的極細微,但生性因為這自身的病極其敏感的玉冥,依舊是察覺到了,他身子一側,便是拂開了涼暖的手,側過頭狠狠瞪了一眼涼暖,那狹長的鳳眸里的厭惡與疏離,還有那原本就一直灰暗的眼神,差點就讓涼暖以為自己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的人。
「本王無需別人可憐!」
玉冥的聲音很低,依舊是那股子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疏離。
可涼暖分明看見這皇叔公的身子都在顫抖,因為他躲開涼暖的這一動作,這顫動越加厲害了,手上的鮮血也因為自己甩開了涼暖的這一動作而瞬間便是血流如注。
看著那血水留下來,滴答滴答地就滴在地上,涼暖甚至懷疑,他身上的血,會不會留干了?!
既這皇叔公不願人搭理他,但她也沒有冷心冷情到如此,轉過頭朝周圍看了一眼,卻沒見著這玉冥王爺的侍從,不禁皺眉問道,
「皇叔公,你的侍從哪兒去了呢?」
玉冥的手扣緊了那門框,臉色白的已經泛了那種青金色,似乎呼一口氣,都是十分難受,那不斷流下來的血,已經順著蔓延了下來。
里頭的太監都是隨太子去了,而這守著朝殿的侍衛卻只站在那兒,不動過身子來協助玉冥,不過倒也是,這兒的侍衛恪盡職守也沒什麼錯。
「你們兩個過來一下!」
涼暖朝朝殿里看了一眼,將里面守著的兩個太監叫了出來,大太監此刻不在,小太監沒人叫是不會過來的。
里面的太監見監國公主讓他們過去,便屁顛兒屁顛兒地跑了過來,卻見到就在門邊的玉冥王爺,還有那已經攤了一地的鮮血,不禁便是呆住了。
見到玉冥王爺那蒼白如紙的臉,還有那左眼角下妖孽一般閃爍的鮮紅淚痣,兩個小太監對視一眼,竟是朝後不自覺地退了半步,
「奴才見過公主殿下。」
涼暖點了點頭,吩咐那兩個太監,
「皇叔公身子不適,快去將皇叔公的軟轎抬到此處來。」既然不願自己踫,那讓軟轎快些到此處來接著回去。
「滾!」
玉冥看都沒有看那兩個小太監,直接吼了一聲,就讓那兩個小太監趕緊離開自己的視線,而他自己則抬頭朝朝殿外看去,卻始終沒有見到自己的侍從,不禁心頭冒了些火氣,不是讓他在外面等著自己麼!怎麼會一下人不見了!
玉冥的藥,都在這侍從身上,若是沒有了那些藥…。
涼暖無奈,這玉冥王爺,身子不好,卻也不得讓人近身。
涼暖讓那兩個見到這皇叔公便是腿腳發軟的小太假下去,轉過身對遠處的小玉招了招手。
一直觀察著涼暖方向的小玉見到了自己小姐的招手,趕緊便是小跑了過來。
涼暖容不得皇叔公再別扭了,拿出袖中的帕子,直接拉過玉冥的手,給他包扎了上去,便將本就靠著門框渾身無力的玉冥一把扶住了。
玉冥陰沉著臉想暴怒出聲,涼暖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這血流盡了?皇叔公。」
涼暖不是純正古代人,自然從心底里沒有那麼多的規矩的,此刻也沒有外人,對著這皇叔公說話,便也是隨意了些。
從沒有人對玉冥這般說過話,從他出生,到現在,從未有過。
或許是因為當年皇後生下玉冥時,年紀大了,才會造成玉冥一生下來便是體弱的原因,不過卻因此,玉冥手中的勢力卻在任何一個除了皇帝以外最多的王爺。
此刻被涼暖這般有些挑釁的話一說,他抬起臉,想怒言,卻實在沒力氣,蒼白如紙的臉即使此刻滿臉怒氣,也是沒有多少威懾的。
外面泛著紅光的日頭照著眼前穿著淡金色朝服的少女,背著光,臉色半陰在光下,忽然之間,玉冥被她扶著,感受到了這前所未有的暖意,忍不住便放松了身子,任由涼暖扶著他了。
他低頭看著她淡金色朝服上,逐漸被他的鮮血染紅了,怔怔的,忽然從心底蔓延出一股莫名的心情。
小玉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見到自家小姐和那個冥王爺靠在一起,那冥王爺手上還不斷冒著血,便是一驚,差點就是尖叫出來,如此多的鮮血,這玉冥王爺竟還能堅持到現在,也真是王爺的厲害了!
「我扶著他過去,你去叫那軟轎朝這兒來,快點。」涼暖吩咐小玉,自己則扶著玉冥朝前走。
這皇叔公不喜奴才靠近,奴才也不敢靠近,那自己就做一回好人,將這皇叔公送去太醫院。
小玉點了點頭,轉身就又跑了。
朝殿外的侍衛,太監,都看著玉冥王爺一路走過去蜿蜒開來的鮮血,卻是誰也不敢上前的,那渾身都是泛著死氣的玉冥王爺,誰若多看了一眼,就要剜了你的眼珠,誰若多說了一句,就縫了你的嘴。
陰冷不若人,比鬼還讓人渾身難受,真是佩服監國公主,竟能靠玉冥王爺如此之近。
涼暖只覺自己扶著一個冰塊,這原本就是大冬天的,身子便不暖和,如今更是寒冷了,忍不住便是打了個冷顫。
這時候,小玉已經和那軟轎一同朝這兒奔了過來。
玉冥貼涼暖近,自然感受到了她身子微微顫了一下,便輕輕問道,「很冷?」聲音很輕柔,不似方才的冷硬與疏離,到有點小心翼翼。
涼暖受寵若驚了一下,不知這皇叔公為何忽然這麼問,但的確是冷的,
「皇叔公,天冷風吹的,身子自然便冷了些。」涼暖哈了兩口氣,話故意說得有些俏皮,卻又不顯得刻意。
「是我冷。」玉冥頓了頓,開口。
這時候,小玉已經帶著軟轎過來了。
涼暖還未開口,還未說要前去太醫院,便听這玉冥王爺輕輕掙開自己,步子有些微顫,「去冥王府。」
玉冥睜開了涼暖後,恰一陣冷風吹來,吹在他身上,忽覺一陣刺入骨髓的冷,他看了一眼身側的涼暖,
或許是觸踫到了溫暖,才覺得,這寒冷,更冷了。
太醫院的人,又怎麼會醫治自己這病?!否則,當年也不會死了那麼多御醫了。
小玉看了看涼暖,涼暖點了點頭,也鑽了進去,這軟轎本就大,再多加一人也綽綽有余,冥王府在皇宮外面,來了這玉鳴國,也沒去盛京里好好看看,此刻恰好跟著皇叔公一同出皇宮看看,往日悶在連府,這會兒悶在皇宮,壓抑地滲人。
玉冥靠在里面,見涼暖鑽了進來,有些驚訝,他以為她會帶著她的丫頭,然後就回房椒宮了,卻沒想到自己倒也是鑽了進來。
涼暖看著里面的玉冥王爺一副像是要被人侵犯了似的模樣,不禁有些想笑,此刻他眼中也不再是陰冷的生硬模樣,倒是有了些人氣。
見涼暖的臉上有些笑容,玉冥立即便是又冷了下來,吩咐轎夫,「動作快點。」
此話一出,涼暖倒是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話听著就像是被逼急了的尷尬。
外頭跟著轎夫小跑的小玉听見了這生硬的話,便是讓轎夫加快了動作。
這時候,玉冥的侍從才神色慌張地趕了過來,恰好與涼暖的轎子擦邊而過,他跑過去就看見這一地蔓延開來的血跡,便是臉色一白,這定是王爺的傷口裂開了!這可如何是好!那侍從的臉,就像是要哭了一般。
今日早朝時間太長了些,他肚子有些不舒服,實在忍不住了,便匆匆去了趟茅廁,怎的回來了便不見著王爺了!
這侍從倒也算是個能迅速冷靜下來的,順著血跡看,就看見了此刻唯一抬著的軟轎,王爺不會無緣無故失蹤,莫非是在那軟轎之中?
順手抓住一個匆匆朝外跑去的太監,詢問玉冥王爺哪里去了?
那太監唯唯諾諾道,是監國公主扶著王爺上了轎子。
一听這話,這侍從便趕緊朝那快速朝宮外而去的軟轎追去,王爺本就不喜他人靠近,身邊也向來只帶著自己,這會兒不知這監國公主是如何將王爺弄上轎子的,但他知道王爺是不喜旁人靠近的。
玉冥的侍從,自然是會武的,幾下跑至涼暖的軟轎旁邊,嗅了嗅,就聞到了一股子濃烈的血腥味,便朝里頭喊道,
「王爺,您在里頭麼?」
小玉在一邊小跑著看著這不知從何而來的人,氣喘吁吁的,也沒來得及說話,
玉冥听到外頭侍從的聲音,掀開轎簾,
那侍從見自家主子在里頭,趕緊拿出懷里的瓷瓶,倒出一枚泛著濃烈血腥味的藥,遞給玉冥王爺。
玉冥接過,放下了轎簾,那侍從便在旁邊跟著,這是監國公主的軟轎,看這勢頭,應是要送主子回府。
轎子里,玉冥剛拿過那藥丸,或許是因為涼暖離玉冥太近了,她一下子便聞到一股子又腥又說不出的難聞味道,她的皇叔公卻是面色不改地吞了下去。
看著模樣,定是經常吃這東西,不禁在想,他究竟是得了什麼病?臉色如此蒼白,身子如此冰冷,絕非一朝一夕而成,定是長年累月才會如此,流血不住的病……莫非是敗血癥?凝血功能障礙?
這種病在現代醫治也是十分棘手,若是一旦有了傷口,要止住血,也是不容易之事,這放到古代來,這皇叔公能堅強活到現在可是十分不易了。
玉冥見涼暖看見自己吞藥,卻是什麼話都沒說,這軟轎里安靜的很,只問道他身上濃濃的血腥味,還有那轎子奔波間輕微的顛簸。
轎子行了一會兒,涼暖看著身上那身華貴的朝服上的血跡,才抬頭對一邊同樣低眉垂目,卻是臉色慘白的玉冥說,
「皇叔公,一會兒涼暖便送您至冥王府,皇叔公的侍從就在外頭。」
原本神經就一直是緊繃的玉冥听到這話,皺了皺秀麗的眉,蒼白無血色的唇輕啟,「本王很老?」
他抬起頭有些不悅地看著涼暖,臉色雖蒼白,但這容顏的確是天下一絕的秀麗妍美,左眼角下那顆鮮紅的淚痣仿佛就是為他而生一般,或許是為了彌補他的病,才生了這麼一顆淚痣吧,或者為血痣。
涼暖眯了眯眼,像是從上打量了一下玉冥,道,
「皇叔公不老,看去與太子殿下一般年輕。」涼暖的聲音故意放得甜了些,她覺著這皇叔公可不好應付。
原以為這般說,玉冥便不會有所動作,哪知見玉冥忽然一個冷眼掃過來,一時之間,這軟轎中的氛圍,便是凝重幾分,但他卻也只是盯著涼暖看,也不開口。
「叫本王王爺。」最後轉過頭之時,忽然開口。
這會兒涼暖終于醒悟了,這玉冥王爺是在乎那三個字,皇叔公,倒也是,這玉冥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硬是被叫大了這麼多輩分。
涼暖本以為,還要過一段距離才到冥王府,怎料到玉冥說完這句話,軟轎便停了,外頭玉冥的侍從便在外頭喊了,
「王爺,到了。」
玉冥卻是沒有直接回答這侍從的話,而是穩穩坐在軟轎里,看起來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只是凝眉,似在深思,涼暖也不打擾他,想著一會兒他走了,自己便去讓小玉買套尋常衣服來穿上。
外面的侍從見自家王爺沒有回自己,便又拔高了嗓音,又叫了一遍,
「王爺!到了!」
那侍從不是個太監,此刻拔尖了聲音喊出來,竟也有一股子公公獨有的味道。
玉冥在里面忽然像是惱羞成怒了一般一下睜開眼,回了一句,「今日本王想去外頭逛逛!」
玉冥的聲音低沉中帶了點慍怒,手指抓緊了膝蓋青筋泛出,涼暖偷模著看去,這玉冥王爺就差咬牙切齒了。
他這身子,如何去外邊逛去?外邊人看他一身鮮血,豈不是嚇壞了?還是這一身黑衣就是為了防止他那流溢出來的鮮血被外人一看便知?
外面的侍從听到里面自家王爺忽然對自己那麼凶,也是愣了一下,忽然覺著有些委屈,他這可是什麼也沒有做啊,只是喊了一聲王爺,到府了。
涼暖等了一瞪,也不見玉冥王爺下軟轎,便開口問道,「王爺?」聲音里帶了點疑問的語氣,這玉冥王爺不下去,可怎的去到處逛呢?總是不便的。
「你陪本王到處逛逛。」玉冥毫不客氣,微眯了眯眼,就開口吩咐轎夫起轎,朝盛京最繁華的地方抬去。
外面的侍從見這軟轎還沒放下自家王爺就又走了,忙跟了上去,但嘴里倒是沒有喊王爺王爺的,只跟著追去,王爺若是沒下來,這轎中里也沒什麼動靜,那便是王爺不想下來,吃下藥了,倒也不會有事,只要不會有劇烈運動,就不會有太大事。王爺想做的事,沒人阻止地了,他只要在後面乖乖跟著王爺就好了。
……
到了街上以後,涼暖便讓小玉去成衣店里買了套普通女子的衣服,看了眼玉冥王爺,示意他下去,眼神示意了好幾次,卻見玉冥歪著頭神情有些迷茫,
「怎的?」
涼暖無奈,
「王爺,涼暖這一身朝服如何逛?還請王爺轎外等候。」
這下換玉冥尷尬了,綠著臉,彎腰鑽出了轎子,外頭玉冥王爺的侍從見他出來了,趕緊跟在他身側,上上下下查看了玉冥全身,這才松了口氣。
玉冥站在這盛京街上,看著這周身熱鬧紛繁的一切,卻覺得陌生無比,上一次來這集市,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好像那時候的街道,還不是這般。
「十路,這里以前是這樣麼?」那叫十路的侍從听了這王爺有些感慨的問話,心里有些哽咽,卻是半點都不敢表露出來,只頷首點了點頭,
「這街道五年前就改了,是皇上下的旨意。」十路低著頭,聲音輕柔。
玉冥點了點頭,沒再開口,負手于後等著涼暖自轎子里出來,一邊的侍從余光觀察到,自家王爺的手上包扎著的是一方淡黃色繡帕,方才只顧著檢查有無傷口血跡,倒是沒察覺到這里,此刻才發現,應是監國公主替自家王爺包扎的。
不免有些壓抑,自家主子從不讓人靠近觸踫自己,就連自己,也是許久許久之後,才得以靠近主子的。
十路究竟是奴才,他不知道自家主子身子虛弱,涼暖強壯,一下就把他便是牽制住,包上了,若是奴才,可是不敢的。
這涼暖剛從成衣店出來,玉冥剛抬頭看涼暖,便覺一陣陰風吹過,身子倒是敏感地側了過去,涼暖的方向卻是一下被幾支箭射去,
「小心!」
玉冥高喊出聲,身側的十路卻是不會離開自家主子的,他的任務是保護主子,何況此刻在外面,這四面八方出來的人不知是何處,目的為何,他更不能離開主子!
十路眼眯成線,看著圍繞過來的黑衣人,拔出了腰間長劍,就是劍指四方。
涼暖看著眼前箭支飛來下意識地便是蹲躲避,這相似的場景讓她一下就是想起了宗政晚,但此刻宗政晚卻是不在自己身邊。
有人執劍擋去了刺向涼暖的劍,她抬頭看去,卻是看不清那兩個人生的怎麼樣,只見他們在空氣里只留下了殘影,卻不見人,沖向涼暖身邊的刺客。
一時之間,整個街道里因為這些忽來的不速之客,原本安詳紛繁的街市一下便是混亂起來,四處亂跑,小商販的東西到處癱倒在地,尖叫聲,刀劍聲,還有孩子婦女的哭聲,混雜在一起,令涼暖覺得這輩子都沒如此混亂過。
混亂之中,玉冥到了涼暖身側拉起涼暖便跑,十路隨後保護。
遠在羅姜國的宗政晚自然不知道這里的情況,飛鴿傳書還要些時間。
……
……
涼暖和玉冥甩開刺客的時候,已經過了些時間了,十路在他們身後保護,以及還有幾個殘影一般的高手相助,這一路除了累了些,倒也算安全。
小跑著松懈下來時,便听得身側的玉冥王爺喘息聲十分之大,那喘息之聲,听著就像是下一次便喘不過來一樣,
涼暖側過頭看去,就看見身側的玉冥皇叔公眼楮都是半眯著,臉色泛著金光,手卻緊緊攥著涼暖的手,還在堅持,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轉過頭頗為冷靜地朝十路看去,那邊黑衣刺客還未解決,沉眉。
涼暖冷靜下來,趁著這時間細細思考了一下,這刺客,不知是何方的人,目的在于她,還是他?
若是今日她這皇叔公死了,她必定是難逃干系的,這幕後之人上前按著布局,說上兩句,或許她怎麼死的都是不知道。
想畢,忽然覺著懷中有東西聳動了一下,一下記起阿晚臨走前留下的小青蟲,立馬手扶住快要倒下的玉冥,一只手伸進懷里,拿出瓶子,碧色小蟲扭捏著爬出瓶口,先沖著涼暖轉過腦袋似是耀武揚威一般,便忽的展翅飛向玉冥。
碧色翅膀為透明,若是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有翅膀。
玉冥只覺心口一疼,忽的便七孔流血,便兩眼一翻暈了,暈前還死死拽著涼暖不肯松手。
……這一日的晚上,宗政晚便打算整理行囊,再次回玉鳴國里去與涼暖一塊兒,如今這可成了公主了,見到的俊秀們也是會多了起來,保不定哪一日,便被人拐了去,自己倒是促成一段好事!
宗政晚是商人嘛,自然是喜歡做事胸有成足,一切都是完完全全確定了的最好,就如同交易,白紙黑字最是讓人信服,其他都是假,沒有保障,沒有安全感。
他一定要把涼暖看得緊緊的才行……
臨走前,他之前讓墨寶派發下去的人,卻是來了回報,打斷了他這一日出發的步子。
宗政晚看著手中那封信,眼神里含著毒針一般,恨不得就將手里的信給看出洞來!看完信,便捏碎了那信紙,轉頭便是吩咐墨寶將收拾好的行囊放好。
墨寶不解,便開口詢問,
「少爺?怎的不去了?」他神色很疑惑,少爺這麼回來急色匆匆的,又快速辦好了事,不就是為了早日回到玉鳴國見到暖小姐麼?這會兒子行囊都是收拾好了,少爺怎麼一下說不去就不去了?外頭船只可都是打點好了的啊!
「先去解決一件事。」
宗政晚這一次沒有直接走開,不理會墨寶,而是語氣低沉地這般說道,墨寶听著他家少爺這樣的聲音,心里忍不住打了個顫。
少爺,還有什麼事要解決?
……
大蒼國郊外的那一處別院里,外邊是桃樹枯枝,想必到了春天,這里便是一片桃林,桃瓣紛飛,應是一個十分美麗的景象。
不過,這離桃花瓣開的日子,還早了些,這里依舊是枯枝老樹,地上許是因為下了點雪的原因,鋪上了一點雪色,映襯著枯枝爛葉,倒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可言的。這里是先榮華夫人,如今的長公主殿下的私人別院,精致的院子里,自然也是住滿了精致的人。
說起來,倒也是嘲諷不已,這桃花別院,便是照著當年玉雲顏在玉鳴國盛京外的桃花別院造的,沒想到,帶了一次連嘯龍後,便是如此之多的男寵進屋。
都說女人三十如虎四十如狼,這長公主殿下,如今可不就是狼!還是一匹十分了不得的,常年沒有多少滋潤的狂野母狼。
這公主別院里,是養了不少的男寵,各個生的俊美多姿,若是這里的男寵少了一個,那少的一個,定是去了皇宮,做了無子孫根寶貝蛋的太監,
是以,這長公主雖已經四十多歲,即使再如何風韻猶存,再嫵媚多姿,對這些男寵來說,都是一個老女人了,但他們由不得不爭寵,這公主別院里的男人,恐怕爭寵比得上貴府里的小妾爭寵了。
此刻這長公主便是在暖意融融的屋子里,衣衫半遮半掩地和兩個生的陰柔俊美的男寵顛鸞倒鳳,行魚水之歡,歡愉之事中,面色酡紅,眼尾處都是滋潤過後的晶瑩。
殊不知,在她閉眼享受的時候,那騎在她身上或吻著她身子的男人,都禁不住的眼底泛起一股惡心。
或許榮華是知曉這些的,但只要她沒看見,就一切好說,若是看見,她親自砍了他們的子孫根寶貝蛋,讓他們別說她了,就是年輕姑娘也是踫不到!
「嗯~啊~嗯嗯~啊~」
屋子里不斷傳出一陣陣孟浪之聲,一听便知里面正做著什麼**之事。
或許是里面太歡愉了,又或許是外面人太小心了,他們將這外頭淒涼,里頭**的桃花別院都是包圍了,里面的人確實依舊毫無所覺,在做著歡愉之事,那一聲聲孟浪之聲,可不是白白來的。
當頭的一人做了個手勢,
猛地,便是一陣陣箭破紙窗之聲,那箭頭猛地便是射向里面正緊密交纏著的男女,尤其是那女人身上。「噗——!」榮華自極致的歡愉中,忽然跌了下來,渾身便是一針針刺痛,她瞪大了雙眼,看著身上只中了一箭的男寵嫌棄地抽出身子,迅速遠離自己,她想伸手去拉住那男寵,讓她帶著自己一起,卻發現,自己已是無能為力,手上,身上,胸脯上,腿上,甚至是最敏感的私密地方,都是插滿了一支支箭。
終于,榮華的手,摔了下來,白皙的身上,開始逐漸流血,渾身上下,恐怕只有那張臉是沒有箭的,但那死不瞑目的樣子,加上那身子上的箭與血,還有那垂下的墨發,都讓人覺著一股子詭異。
外面的人仿了箭,便是迅速撤走,同時還放了鴿子出去。
而里面的男寵,見榮華死了,自然是穿上衣服,趕緊從屋子里離開,
一時之間,這一群男寵都是高興地做鳥獸散狀,心里直感謝那些放箭之人,將這個老女人給殺了。
半夜的時候,宗政晚收到回信,看著信上內容,十分滿意,一旁的墨寶因為宗政晚沒睡的原因,也是半睜著眼楮配著,此刻眼神朦朧地見自家少爺心情不錯的模樣,還未開口問,便听他家少爺道,
「明早出發。」
宗政晚說完,便去了里屋里,墨寶自然跟了進去,去了偏房里,心里想著這一日勞累,總算是可以休息了。
一想明天又是一大早便要出門,便心里一酸,還是趕緊睡吧,否則這被窩還沒暖和,便是又起來了。
……
玉鳴國冥王府里,玉冥王爺正處于深重昏迷中,冥王府燈火通明,婢子小廝們來來回回十分忙碌,手中有斷水拿藥的,有拿紗布的,還有各種藥材的。
今日那場行刺,最後涼暖與玉冥都沒受傷,涼暖身邊那幾個影子,還有十路,將那些黑衣刺客給揮退了去,但玉冥卻因為體力耗盡,加上手掌舊傷再次因氣血上涌而崩裂,導致現在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樣。
這都半夜時分了,涼暖卻不得休息,這玉冥王爺沒受傷的手死死拽著涼暖的手,握得她手都麻木了,坐在床邊看著床上那緊皺眉頭而面容秀絕的男子,那面色里透出的無助與彷徨,真不像是一個身份這麼高貴的人的。
玉冥是皇後大齡所生,不過這皇後倒也不是原配皇後,是老皇帝的父皇續弦的皇後所生,但身份依舊比大多數同輩皇子高貴,又是那續弦皇後唯一生的孩子,屬嫡親王爺。
或許是因為他從小身子不好,將來幾乎不可能與他一同爭奪皇位,又或許是別的原因,老皇帝一直很愛護這小皇弟。
這些是涼暖從宮人口中听說的,就是不知這玉冥王爺如今一副與朝雪公主和太子一同爭奪的姿態是為何了。
「公主殿下,在下想問公主,公主的碧色蠱王是從何得來?」
正當涼暖凝神沉思之間,一直在幫著玉冥王爺處理傷口,用金針銀針抑住玉冥逆流血脈的洛淵神醫忽的開口詢問涼暖,那雙星眸此刻璀璨不已。
一身白衣瀟灑不羈,隨意束起的墨發披散在後,薄唇似笑非笑,他此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個才回玉鳴國不久,入宗祠冊封過了的監國公主,看一身氣質樣貌,那是絕佳,就是不知她如何得來的碧色,這碧色,可只有羅姜國里有,更何況,這碧色,也只有齊安侯府中才有。
他是不知,何時這碧色就如此輕易地便在外頭出現了?不過若非這碧色蠱王,將玉冥身中經脈打開,或許,此刻床上躺著的,真正是一個僵死之人了。
涼暖冷不丁被這洛淵問,皺了一下眉,想抽出手站起來活動一子,卻依舊被牢牢禁錮,心里想著那碧色主人,回來玉冥後是否會如小玉方才所說,說她給他戴了綠帽子了……
「有人相送。」
涼暖答,不過不想與洛淵多說宗政晚。
「是誰?」洛淵抬腿靠前一步,神色里明顯有著興奮,這碧色蠱王,天下一絕啊!學醫之人最想看到的便是這碧色蠱王,誰也不知,它是如何養成,若有人能輕易送出,許是說明,他能養成!
涼暖抬眼看他,不明為何他如此激動,猶豫一下,不知該說是晚公子,還是宗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