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暖回了府里,還未來得及朝挽雲苑而去,還未來得及向溫香解釋這下跪之因,便被府里嬤嬤匆忙給喚了過去,
「小姐,準姑爺在華園里頭!老爺也在!是大喜事兒呢,老爺喊小姐快些過去!」
涼暖愣了一下,這宗政晚與自己離開之時,可是未曾說過會如此之快,便又來尋自己,大喜事兒?除了自己出嫁一事,這連府里頭,可還有什麼喜事?
「回了將軍,我這就去。」
涼暖揮了揮手,示意那嬤嬤先過去回了連嘯龍的話,而自己則是帶著兩個貼身侍女,朝這華園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沒多少人,即使見到了人,也是恭恭敬敬地向著涼暖行大禮,眉目里都是尊意,再沒有以往那種忽視卻又忽視不得的憋屈表情了。
溫香還在想著公主下跪之事,對于她這個生活在皇宮里從小到大受皇宮教養燻陶的宮女來說,公主除了見自己的父皇母後外,才會有下跪機會,其余時間,根本無需下跪,已為公主,又如何對別人屈膝?
沒有君向臣行禮的時候。
小姐對著府里老太君跪下了,對著大蒼國皇帝皇後跪下了,這在她心里種下了一顆令她十分難受的種子。
好似解不開這些原因,她就不得安寧。
但此刻這時機,卻又是實在不好提問,溫香憋在心里,低頭跟在涼暖身後,實在是難受的很。
涼暖余光看到了溫香的表情,知道她正在為方才自己下跪的事情糾結不解,見周圍也沒多少人,便對著溫香輕聲道,
「溫香,是否我這個公主,膝蓋太軟了些?是否很少公主動不動不動就下跪?」涼暖沒有直接回答溫香的話,而是反問道。
溫香一愣,一想,的確是如此,至少她玉鳴國里的公主殿下們各個養尊處優,各個膝蓋都堪比黃金,哪會這麼容易就是下跪叩拜呢?就算是見了皇上皇後娘娘,也是輕輕做個揖就好,也是很少行這般的大禮的。
「回公主,的確是如此。」
溫香點了點頭,聲音沉穩,等著了涼暖解答。
其實涼暖也不知道怎麼解答,她沉思兩番,緩緩開口,
「第一也是我疏忽這公主的尊貴身子了,第二,如此一來,被跪之人,心里會更惶恐,或者說,不是被跪之人,而是那些事情的開始者。」
涼暖不知道自己這個解釋,算不算得上,現在回想起來,的確自己這下跪,太過簡單了些。
不過人不做後悔之事,得溫香提點,知曉公主身份的尊貴,便無論如何,不會有下一次了。
「不會有下一次。」涼暖呼出一口氣,話里有些疲憊,對于這些規矩律條的疲憊,也是對于自己一旦行為不當,一步走錯,或許就會步步錯的疲憊。
溫香見涼暖聲音里都是含著疲倦,听了涼暖的回答解釋,點了點頭,這下,不再多問。
小菊花在一邊听著涼暖說的話,也是替涼暖心疼。
公主不好當,光輝的背景下,是亦步亦趨的小心翼翼,還好她小菊花只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小婢子罷了。
主僕三人很快走到華園,那嬤嬤也早就在外頭等候了,一看到這主僕三人的身影,趕緊迎了上來。
「奴婢見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這邊請。」那嬤嬤停頓了一下,原先是想叫涼暖小姐的,但鬼使神差地,最後卻是喚成了公主。
涼暖點了點頭,跟著那糙臉粗腰的嬤嬤,朝華園里頭走去。
跟著走了進去,一進了這大堂門口兒,便是听到了里面男子之間的對話,以及連大將軍豪放的笑容,在這華園里一下子就是炸開了去,听著這明顯愉悅高興的笑聲,連涼暖都被感染了去。
她一抬眸,就看見了坐在客座上唇邊含笑的男子。
不是一襲素淡雅致的青衣,今日他換上了深藍色的炮裝,那錦袍上繡著繁復的花紋,想寬袖翻動之間,依稀能看年里頭反復閃爍的銀色暗紋,那是一種極其名貴的布料,這一點,涼暖知曉,這是來自羅姜國的布料,世上極為稀少,傳聞十年出一匹布,十年繡一身衣。
是以,這料子所做的衣裳,只給貴人中的貴人穿,更者,是只給產這個布的羅姜國的貴人中的貴人。
宗政晚的頭上戴的冠帽,也是深藍色瓖玉冠帽,將半頭青絲,都是束在了這冠帽里頭,看過去,他看起來比往日里的淡寡,要多出幾分肅然來。
唇邊暖人的笑意,是在彰顯著他十分愉悅的心情。
看見了了涼暖,回眸對她輕輕一笑,頓時百媚生。
涼暖心中暗罵妖精,面上不變,
連嘯龍見了涼暖心情更加高興,
「暖兒,來,見過晚公子。」連嘯龍還是只將涼暖當做自己的女兒,也沒多想涼暖的公主身份,只招呼著,鳳眸眯成了一條線,一看心情便是愉悅的很。
阿晚也笑看著她。
他今日來,是來與連嘯龍商討這婚事日期,原先定的三月初三,是指三月初三將涼暖從連府迎娶出去,到羅姜國時,那又是另一個時間了,他這次來,便是商量著,早日將涼暖接出大蒼國,前往羅姜國,趕在三月三之日,進羅姜國齊安侯府的門。
這也不算是違背了當初之意了。
涼暖對著宗政晚點了點頭,算是‘見過’晚公子。
「爹爹知道,你不是尋常女子,便沒有擅自應下晚公子之言。」連嘯龍看著涼暖與宗政晚之間的眉眼互動,自己是過來人,自然是知道他們之間,恐怕是早已暗生情愫。
涼暖挑眉,等著宗政晚說,阿晚卻讓這連嘯龍說,自己只低頭拿起身側的茶水,細細地抿了一口,也是沒有再抬頭看過涼暖。
不過倒是期待她的反應。
「這婚期,提前幾日,所幸爹爹將嫁妝等一切事宜都是安排妥當,這會兒已經派人出去散步這將軍府嫡小姐三日後便是出嫁的消息。」連嘯龍將他方才與宗政晚之間的商量,一並都是告訴了涼暖。
三日後?
涼暖略微驚訝,三日後,那自己到了這羅姜國,許是還在三月三之前呢!
驚訝過後,便沒有更多的訝異了,宗政晚這離別後第一次見面,就是一大早來將軍府說這事,必定是侯府里出了什麼時,必須如此。
涼暖已經對這進侯府,做了充分的準備,心里雖還是有些忐忑,但這都是必須面對的事情。
她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連嘯龍見涼暖沒有反對,如意料中一般,也沒有說話,便自己又自言自語道,
「就是有些不舍,這才回了府里頭,三日後便又是走了,這將軍府的小姐們,一個個可都是出嫁了去。」
連嘯龍這話,說的有些許身為父親的悲哀與蒼涼,還有些心酸在里頭。
涼暖在一邊的主座上坐下,喚丫鬟跑了一壺碧螺春色來,早晨飲上兩口,這一日的心情,都是十分好的。
宗政晚也不知是因為換下了一身青衣,還是何原因,今日看著尤其的尊貴,身上淡漠也早已不見,唇邊呷著的笑容,總讓人覺著似笑非笑,似乎笑里頭還含了些什麼。
至少涼暖看這宗政晚的眼神,知道她對自己寵溺的很,里面都是疼寵。
……。
在無名院里的老太君第一時間就是知道,這宗政晚,也便是羅姜國的齊安侯府里的小侯爺一大早就是來了連府里,就是不知道所為何事了。
但當涼暖被一同招過去,又是一打听,便是知道了,今日這羅姜國的小侯爺早早到來,是要提早迎娶這連涼暖的。
老太君心里本來就憋著一股氣,听到這消息,一下子又是有些惱人。
也不知她為何要惱。
「這賤人生的種,竟是如此幸運!」
老太君話里有股濃濃的酸意,她是對于涼暖能輕易得到這尋常女子想了一輩子都是得不到的一切的嫉妒,就連她年輕時,都未曾這般好運過,現在一下子看到涼暖又是公主,又是侯府未來當家主母的,心里一下子就覺得不平了。
一輩子都活在算計陰謀里的老太君,此刻依舊是放不下。
一邊的彩月見了老太君如此,生氣也是白生氣,五小姐始終就是要出嫁的,五小姐始終都要嫁到羅姜國,做貴婦主母的。
「老夫人,消消氣兒,五小姐去了侯府里,也未必是好過,奴婢可是听說,那齊安侯府里的侯爺夫人,可是厲害的緊,哪個婢子一旦惹她不高興了,一個鞭子就是抽了過去。」
彩月聲音靈動的很,她說這些話,意在讓老太君別生悶氣了,事情已經定下,木已成舟,還在這里生氣,就是耗費自己的心思罷了。
老太君一听這個,倒是猛然想起那光懿夫人的確是火爆難以相處,一想到那丫頭今後日子也是難過,老太君竟如小孩一般,生出一股子僥幸來,這心情便也一下子後好了。
「彩月,你真是個貼心丫頭!」
老太君此刻,終于釋然,一物降一物,總有人,可以降住她。
……。
不到一日,這帝京上的百姓貴族之間,都是知道,這連大將軍府上的嫡小姐,三日後就要出嫁,傳言是十里紅妝相隨,傳言,那五小姐所嫁之人乃是大蒼國首富,傳言,那首富身份又是不一般。
連府里這幾日更是到處張貼好了大紅喜字,甚至這帝京街上,都是貼上了喜字,掛上了燈籠。
畢竟,連府嫡小姐,還是玉鳴國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