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紀元早就已經看到站在王芷悅身邊的林靖,這時見林靖發怒,卻毫不畏懼地恥笑一聲,道︰「你這人倒是好生猖狂,你打傷了老夫府上的人,老夫還未跟你算賬,你卻非但沒有立即逃走,竟然還敢嘶吼謾罵與我?怎麼,你是嫌打傷了老夫府上的下人還不夠,莫不是還想對老夫動手不成?」
林靖怒氣沖天地踏前兩步,即便此刻自己的身子實際上已經極為虛弱,但他仍舊將一雙拳頭緊捏在了一起,怒道︰「老狗,你以為我不敢?」
「大膽狂徒!可知在你眼前的這位乃是何人?」幾個小廝見林靖對家主無禮,紛紛上前斥罵開來。
林紀元卻揮手將他們攔住,眯縫著雙眼看向林靖,道︰「莫說是你,便是在整個晉陽府里,也沒幾個人敢像你這般對待老夫,有膽子你便動手,老夫自是不會眨半下眼皮。」
林靖連連冷笑兩聲,又再踏前兩步,幾乎快要走到林紀元的跟前,道︰「這可是你自個兒要求的?」
林紀元極為不屑的看向林靖,恥笑道︰「是又如何?」
就在林紀元以及國公府諸人以為林靖又要像先前那般突然動手打人時,林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面對著林紀元發出一聲冷哼︰「這等下賤的要求,林某倒是初次听聞。」
「你……」林紀元不由惱怒道︰「徒逞口舌之利,終究是上不得台面!」
林靖卻像是看穿了林紀元的心思,恥笑道︰「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林老狗你這莫不是想要故意激我動手?想來此時衙門里必然已經有衙役正在趕過來,這刻便恰好可以捉賊拿髒?而後你大可好生哄騙如今已成了孤兒的芷悅,擺弄起你平日里積下的齷蹉關系,再扯著國公府這張虎皮做你的保護傘,將今日之事徹底蒙混過去?」
林紀元沒想到林靖竟看破他的心思,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陰冷,怒道︰「對付你這等藏頭露尾之輩何須老夫走那多的曲折?如今你傷人在前,事實俱在,由不得你狡辯,你便收拾好了心思等著蹲大獄吧!至于芷悅,這可是我林族內部的家事,與你這外人何干。」
林靖絲毫不理會他言語中的威脅,反而湊過身去,用一種令林紀元頗為驚訝的肅然語氣說道︰「先前你家下人問我是否知道你的身份,但我卻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莫說你不過是林老國公當年與小妾生下的一介庶子,即便你就是真正的國公爺,卻也莫敢忽略了‘王法’二字中所蘊含的真意!須知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心里急著見官,我心里又何嘗不是?」
林紀元一生中最忌諱有人提起他庶子的身份,林靖一口一個林老狗,一口又是辱及他庶子的出身,饒是以他頗有些老謀深算的性子也忍不住冒出三分真火,只見他怒極反笑道︰「好,好,老夫便看你這廝等下進了州府衙門,還如何嘴硬!」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就在此時,變故又生,國公府門外先是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響,緊接著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數個身穿皂衣頭帶璞帽的衙役出來,當先一人穿著一身公人服,曲領大袖,下施橫,束以革帶,頭帶襆頭,腳蹬烏皮靴,正是一副押司小官的打扮。
那些個衙役大多皆為皂隸,間雜著有兩三個禁卒,而後又跟著數個衙前服役的白役,俱是那些個衙役帶來的幫閑,一行人足有二三十余,一下子就將國公府門前的空地佔據下來。
見到衙役的出現,林紀元得意的瞥了林靖一眼,一張老臉上盡是笑意,但等他看清那些衙役的數量,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口中忍不住暗罵了一聲︰「天殺的許三煥,當真以為我這國公府還是曾經那等豪門大戶不成,竟使喚來這多的衙差幫閑……」
想要衙門里的人幫著自個兒一方說話,那可是需要按人頭花銀子的,一向守財如命的林紀元看著這麼多個人頭數,險些有了直接將今日在自家府門口鬧事的這些人一手一個掐死的念頭。
那押司小官昂首闊步地行來,只是環視了眾人一遭,便趾高氣昂地開口道︰「林府主事人何在?既是報了官,怎生不見人影?」
林紀元苦著臉,從府門前走下來,兩手拱到一起,朝那押司官施禮道︰「許押司,你可總算是到了!」
許三煥只微微拱手算作是回禮,神情平淡地問道︰「林族長,先前你使人報官,說是有凶徒到你家府上行凶,竟還打傷了人,我且問你,此時那凶徒何在?」
林紀元听出許三煥言語中的冷淡,心頭連連啐了許三煥幾口,也是沒來由的嘆了一口氣。
這些年老國公遺留下來的威嚴已經愈見淡泊,晉陽府里的這些吏人表面上雖還保持著對老國公的那份尊敬之意,但實際上這些人心里已經漸漸看不上國公府,一旦遇到點什麼事,若是不花費些銀子,這些人就已經開始在暗地里陽奉陰違,使著絆子。
他湊到許三煥身前,極為利索地遞過一錠足重的銀錠子,那許三煥臉上便立時換了一副神情,立馬開口微笑著問道︰「林族長但說無妨,有本押司在此,由不得那凶徒逞凶。」
林紀元連連點頭,將手臂舉起,指向不遠處的林靖,惡狠狠地說道︰「就是此人!」
許三煥抬眼瞟了瞟那個頭戴紗帽,身材微胖,穿著一身少年人服飾打扮的人,眼中閃現過一絲陰冷,只是微微抬手指了一指,便傲然說道︰「人都在何處,還不快些拘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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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那押司官好不眼瞎,明明眼前就躺著一個暴斃身死的婦人,還有一個哭成了淚人的可憐姑娘,他卻假作未見一般,只顧著替國公府抓那凶人,當真是豈有此理,咱們就這麼看著不管麼?」
「為兄原本只答應了青雅你來此看看熱鬧,又豈會準你摻合進去?先前為兄看不過眼忍不住出言相助時,便已是大大的不該,眼下既然官府已經來了人,你我又何必再去趟這渾水,國公府雖說已經不復往日光輝,但林老國公余威卻猶在,再說此事又牽涉到人命官司,我們卓家還是不要牽連進去的好,此時眾目睽睽,那押司官必然不敢做的太過,我們且需看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