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1，迎頭面對
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奮力照射在地面發出一閃一閃的光環，還有一絲和暖的細風，吹得樹葉沙沙地響。站在江岸觀賞山水蕩蕩，錦繡迤麗，是影影綽綽的遠景風光，讓她不時地感嘆著，又是一個爽朗的日子。田雅琴感覺這個日子是吉祥的，又是愉快的，她當天就把承包方案交了一份給車間楊主任。
細紗車間的楊主任又矮又肥，婆辣、說話從來不給別人留情面，員工看見她就像看見撒野的母老虎來了十分害怕。她當主任這幾年分配政策從不和員工見面，制度不透明、分配不公、暗箱操作、賄庇袒護、大吃大喝、貪污賄賂越來越嚴重，員工的獎金工資一片混亂，每月都不清楚。
楊主任的管理方案自然有她的管理模式，也有她的大小管理道理。這種管理外人看來當然有不少漏洞，特別是二級分配的經濟制度不健全，員工的獎罰制度跟不上改革開放的配套步伐。在她手下工作的員工多數是罰，有的超過工資好幾倍。盡管這樣員工有意見也不敢說話，只好忍氣吞聲沒辦法——這樣的管理是落後的，沒有人性化，只有通過改革才會贏得轉機。再說改革首先是各種體制改革，人事制度改革，現在又是物價工資改革，如果說是超越理念，對改革有障礙的就會被改革掉。
現在在好多企業里都流行一句話︰革命成功搞建設，面對形勢搞蚊革。改革開放是整頓，轉制下崗賣工齡。權貴資本舉國體制，國富民窮民生不民。和諧發展一相情願，貧富矛盾堆集如山。于是在八十年代的中國人中間，勞動力過剩越顯凸出，尤其是農村有大量的廉價勞動力，南下深圳，廣洲的勞動隊伍億軍突起。廉價勞動力，剩余勞動力遍天下，企業喊出口號是兩條腿的癩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到處都是，不願意干的隨時都可以打辭職報告走人。這句話最開始在員工中產生了效率，現在又轉向了，在干部當中流傳。楊主任對這樣的局面苦心經營看在眼里，深思熟慮，玩的是深閉固拒的手腕。
然而，田雅琴在楊主任面前作了一番簡單的解釋，並說明她為啥會有這種主動的超前理由，為啥會有這種想法，以及她的個人對事業的熱愛，為細紗車間長遠利益著想。但是事與願違，讓她失望，很遺憾，這種坦然的談話方式沒有得到楊主任理解，更談不上有什麼效果——這次談話變成是權利的挑戰。
她走進一間環境幽靜的辦公室，不遠處就是機器轟鳴的生產車間，而辦公室卻是安靜如雅；工作人員清茶一杯，報紙一份，翹著二郎腿在優哉由哉聊天。楊主任和大家在開玩笑，說笑話，不知對像是誰你一言我一語很是熱鬧，五六個人頓時孑然哈哈大笑。這是田雅琴第二次找到楊主任，結局有可能會和頭次一樣，不歡而散。
雅琴看見主任大人余性未盡，和大家樂呵歡笑，她猶豫地說︰「楊主任——在忙？」
「哦——雅琴哇，有啥事嗎？「楊主任聲嘶力竭的叫聲就是命令︰」你們別笑，趕快干活去。」于是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回到崗位，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工作。
「不好意思，打繞一會，有點事找你談談——也不是很重要，你有時間嗎？」田雅琴剛才還是大志昂然，看見面前這位手腕強硬，辦事效率不高的楊主任卻有點膽怯。
「有啥話快說，我很忙。」楊主任手上端了一杯還在冒熱氣的清茶，不時喝上兩口可以解悶提神。
「我是為哪份報告的事——是這樣的，哪份報告轉到廠部去了嗎？」
「哦，原來是這件事啊！——哎呀，我沒有這個權利，再說你的報告該張副廠長管，我和張副廠長沒有橫向工作關系呀！」
「這麼說報告還壓在你這里？」雅琴急勿勿地問。
「怎麼說是壓在我這里呢？小田，你是細紗車間的技術能手，有思想、有想法、想在改革開放的大環境里展現自己，是好事嘛——理應支持，理應支持。」楊主任仍然是口蜜月復劍，肚皮里卻裝著壞水。
「你這是支持嗎？把我的報告壓在你抽盒里，不聞不問也算是支持，世上有這樣的支持嗎？」雅琴幾乎失去了耐心，一時很氣氛。
「話別講的難听嘛。小田，別忘了，你的入黨介紹人是我，勞動模範也是我一手把你塑起來的，別過河撤橋，忘恩負義啊！再說了，這件事不是我的工作職責，我沒有這個權利嘛！」
「是嗎！——哦，原來這樣。哎，楊主任，你是怕自己的權利受到沖擊，是怕我取代你？」田雅琴不知是怎麼的，突然沖動起來，白女敕的臉上奼紫嫣紅，一陣發熱。
「你要取代我，笑話。你真有哪麼大的本事嗎？」咄咄逼人的楊主任哈哈大笑。女人的笑聲響亮，聲音頻率很高，比機器的轟鬧聲還震耳。
「楊主任，別誤會，我絲毫沒有爭奪你權利的意思，是真的。」雅琴又把話轉回來，強迫自己小心應對。
「雅琴啊，一時糊涂我不怪你！好歹你還是勞動模範，**員，干好你的技術操作能手工作，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這人愛惜人才，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你。」楊主任已經把話挑明了，看來這一關是過不去。
「哪好，我繼續跟你合作。既然是這樣，把報告還給我；你總不會把報告壓著當人質吧？」雅琴問。
「你——沒事，這是一場誤會。哎呀，你這份報告寫得全面，有思想，想法也不錯。放在我這里就當它回到了娘家，為細紗車間做點貢獻。」楊主任看似和善，在這件事上看似貼了心，翻臉就不認人。
「你••••••深閉固拒，寒心。」
「我咋啊！你們八十年代的小青年，有改革的闖勁，但是我不吃哪一套。好了，你走吧，我還有事。」
「我真沒看出，原來你是這種人。」
「現在認識也不晚啦。」
說完楊主任拉開門， 鐺一聲門就彈回來了。辦公室幾個人目瞪口呆沒說話，他們知道楊主任的脾氣，粗暴、工作方法簡單，群代關系復雜，凡是她受了冤枉氣，有事無事就會訓示人。
雅琴和辦公室的人打了個招呼，就算是捎個順水人情，就離開了。
她終于領教了人與人的微妙關系，社會與人的錯綜復雜的人際交往。平時她和楊主任是很好的上下級同人，技術能手，先進工作者，值班長，**員，她身上的名譽和光環是這位楊主任一手搞定的。可是現在怎麼啦，沖擊到權利和利益，就把一件事情變雜了，哪怕是巧舌如簧變換花樣她也會將錯就錯。
當然，田雅琴很理解楊主任面對當前形勢復雜的心態，直面對著沖擊，直面對著改革，很多人都有這種保權保利的觀點，就是她自己在這個年代坐在哪個位置有可能也會這樣做。然而，她也是第一次看見楊主任不感興趣和她交談有關改革的任何敏感性問題，此時在她哪肥胖的圓臉上仿佛第一次發現田雅琴有野心。事後楊主任對田雅琴提的問題回答得更復雜，說她想趁改革之機渾水中模魚，想搞亂員工思想，想奪她主任的權。說她這種想法很危險，借著改革的課題，抻手向廠長要權，然後取代她的位置雲雲。
田雅琴認為楊主任講的是實話，改革是什麼？改革就是一場現代化革命，無時不沖擊著辦事效率低，沒有現代科學管理，領導層素質低下，層層舊體制阻礙改革順利推進。她的危機感是八十年代大多數企業管理人員的危機感，如果她是當時的楊主任也許也會有失去權利的危機感。與此同時可以看出，懶散的企業管理模式存在著節構性問題，也是企業體制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時候。
于是田雅琴放這把火還在燃燒，把好多人燒的葷頭暈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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