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檀畫靜靜听著沒說話,她知道,事情一定遠遠沒有結束,不然的話,也就不會有後面的故事了。
楚留應頓了一下,才道︰「事情當然不會這樣就結束了,鄔善國王一年後死去,大王子即位,寰櫻公主就成了鄔善國的王後,平安四年你娘不在了之後,皇上給了慶王二十萬大軍,要他打敗了鄔善國,迎回寰櫻公主,結果找遍整個鄔善國沒有發現寰櫻公主的蹤跡,慶王只得殺了鄔善國王,後來就有傳說寰櫻公主死于亂軍匪徒之中,此後再無蹤跡,大玄也吞並了鄔善國的領土。畫兒,這是當年傳說的版本,也是這麼些年大家都只知道的故事,只是如今照你這麼一說,你大概也能猜到後面的故事了。」
楚檀畫瞪大了眼楮,听的津津有味,這簡直就像是在听傳奇一樣,真是沒想到韓家三個女兒竟有各自這樣不同的境遇,她本以為她能猜到後頭的故事,但是這樣一說,她覺得這故事玄妙的她根本猜不到過程,就算結果是她所知道的,但是她還是想知道過程。
「爹,青姨應該是沒死吧?」
楚留應微微一笑,眸光深幽︰「是啊,你青姨其實沒死,是被慶王救走了,慶王那時候早已與燕南雙分開,知道如果寰櫻公主一旦回來勢必影響不好,何況她日後怎麼生活呢?而且慶王也知道了你青姨對他的一片深情,于是就制造了她被亂軍匪徒砍死的傳聞,然後帶著她離開了鄔善回了北地,就一直讓你青姨陪著他直到現在,你所說的那個南閣樓里的女人還有慶王口中的她都是你娘的姐姐韓青裳,這下,你心里的疑問都解開了吧?」
楚檀畫听的心中驚嘆,這里頭的故事果然錯綜復雜,沒想到慶王的紅顏知己居然是她娘韓霓裳的孿生姐姐韓青裳,這下困擾著她的問題都解決了,只是她心里頭還有一個問題。
「爹,慶王如此疼愛溫嘉,而溫嘉的娘不過是個卑微的小妾身份,這溫嘉的母親一定是慶王所愛之人,那溫嘉是不是青姨生的孩子呀?」
楚檀畫是真怕楚留應說個是字出來,就算溫嘉跟她是姨表姐妹她也是完全沒辦法接受的,何況青姨那樣美的人跟慶王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生出溫嘉這樣的女兒出來呢?
「胡說!」楚留應皺眉,「你青姨那樣好看的女子怎麼能生出溫嘉郡主這樣的女兒呢?溫嘉的母親另有其人,絕不是你青姨!」
楚檀畫吐吐舌頭,她爹好激動啊,不過想想也是,第一美人和一個美男子生出來的孩子再怎麼樣也不能是這樣的啊!因為便湊過去好奇問道︰「爹,那你知道溫嘉郡主的親生母親是誰麼?」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這畢竟是慶王的私事,我怎麼能知道?」楚留應年紀大了,顯然是有些累了,擺擺手道,「畫兒,故事講完了,你的好奇心也滿足了,這事兒你可別跟別人說啊,不然你青姨連安身之所也沒有了,如今夜深了,要不然你們倆還是回你的屋子將就睡一晚明兒再回府里去吧?」
「爹,不用了,我們坐馬車一會兒就到了,爹你歇著吧,」楚檀畫拉著安冉燁就往外走,走到門邊回眸一笑,「爹,今兒這事兒我就當沒听說過,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恩恩。」楚留應一笑,等他們倆走遠了,又拿著畫軸在燈燭之下看了許久,然後長長一嘆,才收了畫軸。
楚檀畫帶著安冉燁從將軍府的偏門出去,果然來時的馬車就等在那里,駕車的正是小順子,楚檀畫便跟安冉燁上了馬車,在茫茫夜色之中奔回太子府。
「怎麼,方才還急的想哭,這會兒又高興了?」安冉燁見她窩在自己懷里咧著嘴笑,便有意調笑道。「誰剛才要哭了!討厭,不許說這個!」楚檀畫輕輕打了他一拳,然後抱緊他的腰身輕聲道,「狐狸,其實我很怕我爹說出的故事會證實我心里想的那些事情,我想,即便我娘真的活著,只怕也不能打消我心里頭的害怕,如果我發現我生活在一個謊言里頭,我都不知道我會怎麼樣,幸而我爹告訴了我事情的真相,這樣真好,那個人是青姨不是我娘,我知道這些就足夠了。」zVXC。
安冉燁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望著她勾唇深笑,一字一頓︰「畫兒,就算真是謊言又如何呢?難不成你就過不去了,你永遠都得記著,本王就在你身邊呢,萬事都有本王在,你不用擔心,你別忘了當初本王在天外島上告訴你的話麼?本王說過的,你當初給本王的溫暖,本王也要帶給你,本王要把你的收藏好,這一生,免你驚,免你苦,免你四下無助,免你孤苦無依,免你顛沛流離。」
原本以為說過一次的誓言再听時不會有任何的感覺的,誰知這會兒再听起來,楚檀畫鼻子微微的酸,便把頭埋在他的懷里,鼻端全是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忍不住感動的淚意涌現,吸吸鼻子,帶著鼻音道︰「討厭,干嘛又把我弄哭了。——狐狸,我愛你。」
她前頭雖是數落,後面卻湊近他的耳朵,極其輕聲的說了這麼一句話,是的,她愛這只狐狸,女人這一生,不就是希望能有個這樣一個人麼?
在他面前,可以肆意的笑,也可以嚎啕的哭;可以高興的一臉爛漫,生氣的無理耍潑;可以跟他蠻橫不講理的胡鬧,然後卻等著他帶著寵溺的笑意來哄。
在這個人的心里,知道自己的逞強和脆弱,可以給自己需要的呵護和安慰;清楚自己所有的缺點,然後用溫暖細膩寬容的愛來關愛,即使他身邊美女成群也不為所動,他的心里只有自己。
這樣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可是她楚檀畫遇到了,之于她來說,她的狐狸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感覺真好。
安冉燁抱著他的女人,听見他的女人表達心中的愛意,眸中全是笑意,高興了好久,剛垂眸準備說愛的時候,卻發現她窩在他懷里睡得正香,他嘴角勾起笑意,這個女人懷了孩子之後,除了吃喝,若是無事之後,她就無時無刻都是睡覺。
*
安懷大壽之後天氣就漸漸熱了起來,雖沒有現代這樣的悶熱,但是卻也是真正的夏天,蟬鳴聲聲,七月進了伏天,安懷覺得住在宮里熱得很,便帶著一眾人去了清徐園住著,各自分了庭院住在里頭,不過這清徐園說起來到底還是比京城里頭涼快的些。
彼時慶王已經回了北地去了,他從過年進京述職到如今都不曾回去過,算起來都有大半年了,如今發生了這許多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了,他要是再不回去都說不過去了,因此就囑咐了溫嘉之後就帶著老洪回了北地。
要說起這溫嘉自從知道了榮嘉死了的內情之後,她就性情大變,應該說是眉眼之間的神色大變,就跟榮嘉似的,成天眉目之間橫亙著冷意,不過依舊對誰都沒有好臉色,話也變得少了許多,只是對楚檀畫的恨意又更深了許多,每每都對楚檀畫冷眼相對,若是從前楚檀畫必定沒事兒就要整整她的,可如今韓青裳跟在慶王身邊,慶王說起來也對她不錯的,因此她就不再整溫嘉了,卻也不喜歡看到她那樣的冷眉冷眼,因此兩個人幾乎都不見面,都在避開對方,倒也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安無事。
清徐園里頭有個很大的荷花池,池邊都是垂楊,宓妃就帶著安長樂住在這荷花小築里頭,安長樂常常拉著琥珀去荷花小築里頭玩兒,琥珀又不肯自個兒一個人去,安長樂就求到了楚檀畫這里來了,楚檀畫也不想每天睡在她住的庭院里頭,這大白天的她一個人待著也是無趣,因此便也常常去荷花小築玩,所以也就跟宓妃混熟了。
跟宓妃混熟了之後,才發現宓妃的性子果真跟粟貴妃不一樣,是個熱情聰明的女子,眉目疏朗,眼眸明亮,思路清晰,見解獨到的很,她了解了宓妃之後,才贊嘆一聲,難怪安長樂會是這樣的性子,這個宓妃實在是聰明的很,她就喜歡這樣有心機卻不在暗地里算計懂得分寸的聰明女子。
七月末了,在清徐園里住了大半個月,楚檀畫已經開始拿荷花小築當自個兒的屋子里,沒事兒路過都要進去坐一坐。
這一日太陽就跟火爐烤著似的熱的要命,楚檀畫這兒靠山,一絲風都沒有,她躺在小榻上根本就睡不著,干脆起來了就往外沖,琥珀本在打盹,听見聲音一看,忙起身跟了上去︰「小姐,你慢些走,這都懷了四個月了,得小心些才是啊,這路不好走,小姐慢些!」
楚檀畫見琥珀走得慢,她其實挺著個肚子也走不快,于是便停下來等著琥珀過來扶著她了之後才繼續走,見琥珀一路也不說話,便笑道︰「你怎麼不問問我去哪兒啊,就這麼悶頭跟著我走?」
琥珀抿唇一笑︰「這大下午的,小姐熱的睡不著,肯定是要去尋涼快些的地方,太子爺又不許小姐用冰塊,咱們住的這地方後頭就靠著假山,壓根吹不進一絲風過來,這時節最涼快的肯定是在水邊,再加上小姐跟宓妃娘娘關系好,小姐又愛看荷花,肯定是去荷花小築的!」
楚檀畫勾唇一笑︰「說的都不錯,不過你有一條說錯了,這不是我跟宓妃娘娘關系好,是因為你跟八皇子關系好,我才跟宓妃娘娘關系好的,哈哈哈!」
「小姐,你就別打趣奴婢了!」琥珀扶著楚檀畫走著,「奴婢不過是跟八皇子說說話,沒有什麼的!」
「喲,你不用跟我解釋,你愛跟誰說話就跟誰說話,我才不干涉你呢!只不過這女人變化真是快啊,好幾個月之前還冷言冷語的,這會兒提起人家都能臉紅了啊!」楚檀畫如今又多了一項新樂趣,就是有事兒沒事兒都要打趣琥珀幾句,現在總算明白為啥安冉燁嘴壞了,因為女人臉紅的模樣還真的是很惹人愛的啊,在這樣明媚的夏季,瞧著臉紅的琥珀,實在是好看好玩的緊。
「小姐,你——」。
「若耶溪傍采蓮女
笑隔荷花共人語
日照新妝水底明
飛飄香袂空中舉
岸上誰家游冶郎
三三五五映垂楊
紫馬嘶入落花去」
琥珀的話還未說完,楚檀畫就听見一陣悠揚好听的歌聲,她循著歌聲找去,才發現原來是不遠處的荷花小築里頭傳來的歌聲,這歌聲映著明媚夏日和燦爛的陽光,還有那滿池子盛放的荷花,當真是一幅美景。
歌聲沁人心脾,一時倒是讓人忘了夏日的炎熱。
楚檀畫和琥珀兩個人都听的入神,兩個人便都不再說話,慢慢的走過去,過了那木架起的小橋流水,就看見外頭的木廊里頭站著一個人,背對著她們,正對著一池子的荷花唱歌,楚檀畫認得,那曼妙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宓妃。
「琥珀!」
安長樂一聲大叫,打斷了宓妃的歌唱,宓妃轉身見是楚檀畫來了,忙笑著讓人奉茶,安長樂一早就說有好東西看,給楚檀畫見禮又給宓妃說了之後便拉著琥珀走了。
「樂兒,你記得別玩得忘了時辰,一會兒記得送琥珀回來,還得送太子妃會琴台呢!」
「母妃放心,兒臣知道的!」安長樂說完,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宓妃臉上掛著明媚笑意,對著楚檀畫一笑,叫了侍女親自搬了軟榻過來,放在木廊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笑道︰「你坐吧。」
「岸上誰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楊——」楚檀畫坐下之後,學著宓妃的樣子唱著溫柔婉轉,唱完之後一眼的促狹笑意,「娘娘這大下午是在想哪家的風流少年呢,唱這樣明媚溫柔的歌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