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檀畫荒腔走板的唱法引得了宓妃的強烈唾棄,她放下瓷畫茶盅,以為楚檀畫又在跟她看玩笑,于是便閉眸躺在軟榻上不理她︰「什麼風流少年啊!你別在那兒亂唱,這歌兒好听著呢,你別給毀了!」
見那邊幾個人往這邊而來,還時不時抬手拂開柳條兒,楚檀畫瞧的更清楚了,幾個人都穿著朝服,在陽光底下看著都是很好看的樣子,只是也算不得游冶郎了,又見宓妃不信,當下便勾唇笑道︰「喲,這歌兒是好听的很,我自然是唱不好的,要不然怎麼襯托你唱的好听呢!誒,我說,你那麼多年跟父皇在這清徐園相會的時候,是不是老是唱這歌兒啊?這歌兒叫什麼?」
宓妃只當楚檀畫在開玩笑,閉著眼楮假寐,一句話也不說,楚檀畫見她不肯回答,撇撇嘴倚在木欄上,看著那幾個人走過來,繼續荒腔走板的哼著宓妃的歌兒,時不時竊笑的看著宓妃皺著眉頭的模樣,就等著看她忍不住起來數落她。
安冉燁噗的一聲笑出來,被她瞪了一眼之後忙忍住笑,勾唇愛憐的看著她︰「好听是好听,就是味道怪怪的,像是被捏著脖子叫的雞一樣,要本王說啊,還是宓妃娘娘唱的有味道好听許多!」
宓妃低眸一笑,臉上帶著點點紅暈︰「皇上就別取笑臣妾了,臣妾不過閑著無事唱一唱罷了,誰知道被這丫頭亂改成了這樣,倒是叫皇上笑話了!得了,皇上歇會兒,臣妾親自給皇上泡茶去,那群丫頭怕是也弄不好火候。」
宓妃這會兒沒工夫跟楚檀畫斗嘴,只得壓下被她眼神戲弄了之後的不忿,忙帶著一臉笑意給安懷請安,之後扶著安懷坐下,輕柔笑道︰「這會兒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皇上怎麼過來了呢?皇上還不如叫蘇公公來傳旨,臣妾去一趟卿顏閣就是了,何苦勞動皇上走一遭!」
楚檀畫眼楮紅紅的,卻沒有如從前那樣感動到哭,而是努力的睜大眼楮不讓眼淚模糊雙眼,然後微微的笑,一字一句的道︰「江南蓮花開,紅花覆碧水。色同心復同,藕異心無異。」
琥珀望著那荷花船微微的笑,眸光瀲灩溫柔,眸底也隱有一絲羨慕,看了半晌發現有人看自己,忙轉頭望過去,卻正巧與安長樂的眸光相撞,安長樂眸中是不加掩飾的喜歡,琥珀心弦一動,忙低了頭裝作劃船。
不用費心思,還有人給她費心思過生日,這樣好的事兒哪里找去,她自然是高興的很了!
「畫兒,你這個傻丫頭!」安冉燁將她抱在懷里,竟也忍不住鼻子微微的酸。
安懷拉著她的手笑︰「朕看折子乏了,就特地來找你討一杯荷花茶喝的,他們的手藝都不如你,反正這一路也近得很,朕走走還能散散筋骨,就一路過來了,再說了,朕也舍不得你一路曬太陽過來,還想著過來瞧瞧你在做什麼呢?沒想到你跟畫兒一塊兒唱歌,這歌兒你好久都不唱了的!」
他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在這里,他是想說,哪怕他再疼再傷,都會讓她好好的,不會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這樣的用心良苦,除了她的狐狸還有誰能做到?
安長樂在一旁抿著嘴笑,眉目之間都是堪比艷陽的笑容。
安長樂方才正看著她,見她望過來又低了眉眼,忍不住低聲笑道︰「其實三年前找你要荷花的那個小孩子是我,琥珀,我很早就見過你了。」
這荷池連著清徐園的碧湖,岸上垂柳枝條搖曳,碧湖之上波光閃動,小船兒蕩漾,旁邊卻有另外兩條船靠攏過來,跟著荷花船後頭慢慢的劃著……
「你們倆別鬧了,我就知道是太子爺的主意,拉著你們倆一起胡鬧,這會兒皇上和宓妃娘娘還在這兒呢,你們安分一些吧,我——」楚檀畫正轉頭去找安懷和宓妃的,結果卻原本兩個人坐著的地方先空了,自己倒是一愣,剩下的話也沒有說完。zVXC。
而且還說了是一個有意義的不一樣的生日,這個實在是太令她好奇了。
安冉燁牽著她走出荷花小築,抿唇神秘一笑︰「做準備去了。」細碎的陽光打在那巨大的荷花船上,荷葉密密實實的擋著兩個有情人的喁喁私語,一陣微風吹過,荷花飄香,沁人心脾。荷花船出了這荷花叢中,到了碧湖之上。
「你才是被捏著脖子的雞!你才是被捏著脖子的雞!」楚檀畫憤憤的掐了他幾下,撇嘴道,「我才听了幾遍而已,再說了,人家是沒有好好唱,人家要是好好唱的話——唔——」
見她答應了,安長樂抿唇一笑,一溜煙拉著琥珀跑了,楚檀畫一愣︰「他們倆做什麼去了?」
這世上有哪一個男人能自比蓮心,有哪一個男人會把自己的心自比荷花的心呢?
少年低沉沉的聲音帶著一絲莫名的魔力,撩動了琥珀本就不甚平靜的心湖。
安冉燁抿唇一笑︰「自然是真的。這一段荷池,這一段水流,都是本王安排的,本王就是要告訴你,本王會把你整個收藏好,免你驚,免你苦,免你四下無助,免你孤苦無依,免你顛沛流離,你看,無論何時何地,本王都跟你在一塊兒,本王的心會好好的保護你,本王的心會為了你強大無比,什麼傷害都不怕,只要你好好兒的就成。」
楚檀畫恩了一聲,笑看著他,不知道他要搞什麼鬼,興奮而又緊張。
這真的算是個驚喜的,楚檀畫笑的很開心︰「好哇好哇!」
「喲,朕還以為是誰在唱呢,就說不是宓兒的聲音,原來是你這個丫頭在唱歌!」安懷走過小橋流水,當先走進來,不見侍女,就見宓妃斜躺在軟榻之上,青裙素淨更襯著膚色如玉,楚檀畫則站在木欄前望著他笑,一身紅裙似火,帶著夏日的明媚燦爛,安懷頓時心情大好,心頭的悶燥莫名消散了個干淨。
楚檀畫伸手模了模那荷葉,觸手溫潤紋理分明,當下便道︰「這是真的荷葉?」
可忽而不知從何處射來水流,一時之間四面八方都是沖著這小船兒而來的水流,那水髒得很,楚檀畫當下大驚,安冉燁卻抿唇一笑,也不知在荷花頂上翻弄了幾下什麼機關,那荷花里頭就垂下密密實實的荷葉,將楚檀畫遮擋起來,把水流隔絕在了外頭,安冉燁丟了船槳,彎身進來,抿唇笑道︰「你看,有本王在,誰也傷不了你的。你瞧瞧,這些水流雖到了這里,卻還是不能傷了你,所以本王說,本王會護著你的!」
夏天來了,碧水之上,蓮花盛開,其光灼灼,其色夭夭。采蓮的女子踏舟而來,歌飄葦蕩,與有情人深結同心,永遠相愛。
安懷點點頭,便徑自跟一塊兒來的安長樂說話去了。
楚檀畫本還在羞澀之中,忽而听見他這樣問,怔了好大一會兒,才眨眨眼道︰「什麼日子?你生日?母妃生日?父皇生日?不對啊,父皇才過完生日的!嗯宓妃娘娘生日?八弟生日?都不是?難道是——琥珀生日?」
安冉燁把她抱起來,上了那蓮蓬船,兩個人坐在一塊兒,楚檀畫細細一瞧,才發現這船兒極其精巧,雖然形狀是這樣的,可底部一定加了東西,就像個不倒翁似的,在水面上穩穩的前進,安冉燁親自給她劃船,這蓮蓬船就頂著一朵巨大的荷花在河池荷花之中穿行,陣陣荷香撲面而來,楚檀畫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滿眼的青翠荷葉望不到頭。
楚檀畫揚眉笑︰「狐狸,我方才唱的好听不?」
他方才陪著安懷從卿顏閣過來,遠遠的就听見荷花小築這里有歌聲,一開始婉轉好听的很,安懷和他都听的渾然忘記夏日的炎熱,可後來的聲音跑調奇怪的很,可是他一听就知道是那丫頭唱的,跟安懷兩個相視苦笑,可心里頭卻越發想見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了,後來過來遇見安長樂和琥珀,一行人就一塊兒過來了。
她給了她的男人,一個女子所能夠給的最美好的承諾。
楚檀畫本來想笑,可是觸及到他眸中的認真與深情卻笑不出來了,他花了這樣多的心思去告訴她,他愛她,他心里頭明白她最深的恐懼和害怕,還有心里頭的擔憂他全都看出來了,可是他不說,他只是默默的在一個驚喜的瞬間告訴她,他的誓言永遠都在,他永遠都在,就在這一刻,她又被感動了。
楚檀畫被安冉燁拉到一邊,安冉燁瞧了她半晌,見她面色紅暈,眼神明亮,眼楮里頭都是笑意,額上還有幾滴薄汗,便伸手替她抹去了,然後抿唇低笑道︰「怎麼,今兒這樣高興?」
安冉燁點點她的鼻尖,忍不住笑道︰「你這個小傻瓜,周圍一圈人都說了,怎麼就是不記得自己的生辰呢?今兒是七月二十九,就是你的生辰呀,本王好容易忙完了,這會兒就是來給你過生辰的!」
安冉燁忍不住低頭吻上了她的唇瓣,這丫頭生氣的模樣好看的很,他忍不住就想吻她,于是心動不如行動。
「可是,奴婢記得那個小孩子的樣子,並不是八皇子啊!」
楚檀畫說一個人,安冉燁就否定一個人,最後實在沒轍了,楚檀畫扯著他的衣袖不猜了︰「什麼都不是,那到底是什麼日子啊?」
她被安冉燁牽著走過荷花池邊,柳條兒低垂,她伸手拂開,卻見那碧波蕩漾的池中有一蓬小船停在荷花擁簇之中,而且那小床做的很有意思,上頭是個很大的荷花,花瓣遮著船底下,船艙窩成半球狀,就像個蓮蓬一般,卻也不知是怎麼弄得,就跟那尋常的船一樣的穩當的停在那里。
「宓妃娘娘不肯教我,只好任由我自己自由發揮咯!宓妃娘娘唱的婉轉動听,只怕能把人的骨頭都唱酥了,我是沒法子的,只好唱的人精神抖擻,也好祛除這夏日的悶熱啊!」楚檀畫甜甜一笑,望著宓妃手忙腳亂的起來請安,勾唇得意一笑,一眼飛過去,叫你不信我的!這回不還得起來麼!
楚檀畫被安冉燁小心翼翼的扶下台階,然後他對著楚檀畫展眉一笑,在她耳邊低聲道︰「畫兒,準備好了麼?本王要帶你過生辰咯!」
「哈哈哈,三哥說的真對,說三嫂一定不記得自己的生辰,這果真就是不記得的呢!我跟三哥還有琥珀給三嫂你過生日,三哥說了,今兒要讓你體驗一個不一樣的日子呢!」
安冉燁望著她笑︰「咱們說話的時候,父皇就帶著宓妃娘娘走了,父皇說了,下個月十五是團圓中秋,要宓妃娘娘跟粟貴妃商量著弄些新巧的玩意兒樂一樂,所以這會兒就往粟貴妃那兒去了,所以呀,他們商量他們的,咱們幾個人單給你過生辰。而且本王也跟父皇說了,這天熱,就不給你搞宴席讓你不自在了,父皇也知道你不愛參加那樣的宴席,因此就準了咱們幾個人單獨給你過生辰,本王保證,這個生辰一定比你過去的每一個生辰都要有意義的!」
「你你你——」楚檀畫臉一熱,背對著安懷在安冉燁懷里瞪他,「這還當著人呢!父皇和宓妃八弟都在這里,你瘋了吧!」
荷花,濯清漣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
「當著人怎麼了,本王吻你怎麼了?他們可以裝作沒看見的,沒事兒,」安冉燁勾唇一笑,望著她柔聲道,「畫兒,你記得今兒是什麼日子麼?」
安長樂沉沉一笑,眸光閃動︰「那是跟著我的小太監。我那時候跟著母妃在吃東西,卻看見滿城燈火之中,你捧著一大把荷花從我面前走過去,荷花清香,可我,再也忘不了你的模樣了。回來之後,我就執意要住在荷花小築了,有時候想你,就看看荷花,後來我就知道了,你是楚將軍家三小姐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