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集大阪覲見(3)
石川數正的宅邸世良田元信試圖說服數正支持自家風,不是一代就可以造成的,平常就要嚴格的培養。我德川家經歷數十代傳承,是歷史悠久的武家。明智光秀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漢人,現在竊據家康公的身份和地位,不但于情于理不合,而且他根本就不懂得何為武家之風,這次代表我德川家來覲見關白大人,一定會丟盡我們德川家的臉面。而且,他婬亂後庭,將家康公的妻室據為己有,據本多忠勝他們私下議論,此人甚至禽獸不如,和自己的女兒和養女…」
「唉,雖然你所說有些夸大其詞,不過我也有听說光秀和一個養女私通的傳聞…而且,朝日姬是關白大人的嫡親妹妹,他現在每天晚上褻玩不已,實在是對關白大人很大的不敬…」石川數正似乎也想趕明智光秀下台,讓世良田元信取而代之。
在德川家康遇刺後,朝日姬曾經借故返回了尾張,直到明智光秀取代德川家康的身份,朝日姬才又被送回。在朝日姬回來岡崎四個多月後,秀吉的使者浩浩蕩蕩地來到岡崎城,為朝日姬正式舉行出嫁的婚禮,這次奉派而來的使者織田有樂問道︰「岡崎殿下夫婦的感情如何呢?」
「比預想的還要平穩。」城代本多作左衛門冷淡的回答。
「夫婦的感情,用平穩來形容……你說這話很有趣啊!」
「對,更深入的細,我也無法過問。」家康說明天會由濱松來這里會見使者們,因此,本多作左衛門和酒井忠次這天夜里,在三丸的大廳上舉行接待小宴。
款宴的使者是淺野長政、田隼人正、富田左近將監、織田有樂、川雄利、土方雄久六人。
前三人代表吉直接派來的使者,後三人代表織田信雄派來的。由于小牧、長久手之戰時了表示對信長的義,而與信雄為友的原則,至今連分配使者也都根據這個原則。
當然,不用問來意也知道的,這些者是來催促家康上京的。
「關白殿下很擔心他夫婦的感情。不管夫人幾歲,總是他最小的妹妹,因此總把她當孩子看待。」
‘是吧!岡崎也是說夫人像孩子一樣。’
‘像孩子一樣……’
‘對子是沒有特別地喜歡或憎惡。可是很容易情緒化啊!’
有樂慌忙對淺野長政使色。把話題移轉開。因為他一開始就感覺到作左衛門話中地諷刺意味。
‘對了听說酒井先生這個夏天出征到信州地上田啊!’
酒井忠次比作左衛門更不客氣。
‘啊那件事由于關白的處理不合我的本意,因此中途便退回來了。’
他像要嘔吐似的回答。
‘什麼?不合你的本意……這麼說,殿下的處理不對?’
津田信勝听不下去插嘴道。
‘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有話想請問淺野先生。’
酒井忠次一直歪著他那已半白的頭。
‘淺野先生是奉行吧?由本城逃離的石川數正,現在在做什麼呢?’
‘現在封做出雲守,殿下很賞識他。’
‘作左……听到了嗎?數正是出雲守啊!石川出雲守數正先生,呵呵呵……’
作左衛門一直看著有樂。
‘噓井先生,使者的心情變壞了,不要再說啦!敬你一杯,淺野先生。’
淺野長政聳聳眉毛,露出不快的表情,把臉撇向一邊。
看來好像不是單純的酒宴似的。或許他們是想挑撥使者發怒,而不見家康就走了。
‘啊!淺野先生已經不行了嗎?那麼織田先生。’
有樂驚愕的環顧一座,一面接過杯子。
在寬三間長六間的大廳里只有放兩個燭台。
桌上只放著一道大菜和泡菜,斟酒的是兩個年輕武勇的武士另外還有一個只要他們一開始說話,就一定靠過來的負責接待的老人。
如果使者當中沒有深諳他們個性的織田有樂的話,可能就會鬧得不愉快了。
三河這邊對使者的態度,簡直相當不敬。
(婚禮的時候還沒有這樣……)
連有樂都疑惑起來,他擔心或許嫁過來的朝日姬,做了什麼頗令家人反感的事。
(連關白秀吉一定也沒想到,這一回的使者,會受到這麼冷淡的接待……)
婚禮舉行過後,德川家派原康政擔任使者,去秀吉那里回禮。那時,有樂也有一點擔心。小牧之戰的時候,原康政散發許多直呼秀吉逆賊的傳單,使得秀吉發怒,懸賞十萬石要取他的首級……結果這次選來選去,竟派這樣的人來當使者……不過,秀吉卻很高興。
‘這就是家康。他認為既然成了親家兄弟,就不該留有什麼啊!’
秀吉如此說道,當康政抵達京城的富田左近將監的宅邸時,他當晚馬上特地去拜訪康政,並拍著他的肩說︰
‘——來的好啊!康政,當敵人的時候,我懸賞十萬石要你的頭。如今我們成了友方後,我想加十萬石領給你。以後拜托還要忠勤的為濱松殿下工作啊!’
翌日,他在新建的內野邸款待康政,請康政把過去一切的不愉快忘掉,並且送很多禮物給他……
秀吉的家風和家康的不同。雖然他們沒有期待這回可以獲得像康政那樣的款待,心里卻也認為這一次會受到相當誠懇的款待才對。可是,事實完全相
城開始,城代作左衛門和吉田來的忠次,都不時們。
(究竟在想什麼呢……?)
本來,兩家的婚姻,就是出自秀吉的好意因為這樣給家康面子,以作為他進京的契機……家康不應該不知道這一點的。而既然知道,就應該好好接待使者才是上策,可是三河武士的算計完全出乎有樂的預料之外。
既然這樣,就應該在此暫做結束。
(在見家康之前,如果和家老爭論的話,會成為笑話的。)
‘我們醉了加旅途的勞累,酒就喝到此吧!請讓我們休息。’
忠次拿起酒瓶說︰
‘還早,來敬一杯。德川家酒不會為了籠絡關白殿下的重臣,而摻什麼奇怪的東西,請別擔心。’
‘噓。’織田有樂作醉態著手擋開靠過來的富田左近將監和淺野長政。
‘哈哈……真是舒服的酒醉,對三河說也可以不必刻意修飾。’
‘那麼,再敬一杯。’
‘我喝,我再喝一杯,我要直言,酒井先生。
’
‘請說。’
‘老實說,三河的酒令我頭昏。可能是習慣了故都的酒……的確沒有摻什麼奇怪的東西,但是卻令我醉了。’
‘哦!這麼說,三河連酒都有武骨啊?’
‘對說,我要讓這家伙醉他昏亂了起來……哈哈!如果重要的使者,在還沒有見到濱松殿下之前演出一場酒醉之態的話,酒會很高興的嘲笑我們的。不果只是嘲笑的話還好,六個大男人如果做出什麼胡鬧的事,就給各位添麻煩了。因此希望到此結束,哦!各位!’
‘對,已經喝太多了。’
左近將監尖聲回答,淺野長政則以郁郁的表情附和他︰
‘希望到此結束。’
‘是嗎?那麼,作左,就到此結束吧!’
‘唔,既然不合口味,也沒有辦法啊!’
‘我倒不認為三河的酒會令人頭昏,可是喝故都之水的各位,身體也太虛弱了。’
‘那麼,準備臥房。’
作左對年輕武士伸伸下~,忠次卻還在糾纏。他也的確喝了很多酒,因此就乘機裝醉。
‘城代也這麼說了,我忠次應該就此結束。可是,我好想再熱鬧一下,卻似乎不行了。看來,各位心里有種種的想法啊!’
‘你說什麼?’
‘哦!看來各位在還沒有見到主君之前,都很自重。我胡鬧了,應該學習你們才對。那麼,明夜再來喝……’
‘先退下了。’
已經是形成冷戰的局面了。但是,為了使氣氛不致太凝重,而讓內心的激動露骨的被看穿,因此抑制了怒氣。
‘那麼,我們先退下了。’
‘請。’
淺野長政領先,使者們在年輕武士的帶領下走了,忠次搖搖晃晃的目送他們。
‘不行啊!作左太爽快了!’
他來到閉眼靜坐、一動也不動的作左旁邊,一面吐吐氣,一面盤腿坐了下來。
‘他們沒有生氣。本來想如果生氣的話,就給他們好看,可是他們沒有生氣……’
說著,抬頭看著天花板。
‘唔,不生氣就不能疏忽啊!這是奇怪的反應。’
他自言自語似的說著,並搖搖肩膀。
本多作左衛門默默的注視著燭台上搖曳的燈,他不像酒井忠次那麼單純。
這種接待方法,可以使對方完全看穿這邊的心情,這只會徒然被笑成無謀的鄉下武士罷了。可是,自己明知這一點,不但不制止忠次,還故意加添諷刺……其實,他的想法和忠次完全不同。
‘作左。’
忠次相信作左衛門的想法和自己相同。
‘這麼對待他們,他們還不生氣,很奇怪吧?’
‘是啊。’
‘我現在告訴你,我從一開始就假裝贊成兩家的婚事,是有理由的。’
‘你是說……假裝的……’
‘對!反正遲早要打一仗,取得秀吉的妹妹當人質,對我們有利。’
他悄悄環顧四周低聲音說。作左衛門也轉移視線。
‘既然如此,取得兩個人質更好。’
他喃喃低語著。
‘兩個……’
‘對,這一回的使者一定是要把秀吉的母親送來岡崎,然後叫殿下去京城的。’
‘作左。’
‘……’
‘你的人太好了啊!所以不懂我的意思。’
‘是嗎?’
‘對,我說很奇怪,就是指這個稱為秀吉母親的女性啊!仔細想想吧!京城里像他母親那種年紀的老太婆,多得不得了啊!我們三河究竟有誰見過秀吉的母親——大政所呢?沒有人見過啊!’
‘是沒見過了一個人以外。’
‘這一個人就是御台所……可是,如果他們一開始就商議好了又如何?也就是說,因為誰也沒見過所以要辨別真偽,只有從使者的口里和態度來了解了。’
‘因此,你要使他們生氣嗎?’
‘這麼說不是這個意思?’
‘我討厭他們,所以才這麼對待他們,如此而已。’
‘這不行。這樣的話,就太沒有計謀了。我認為果是打算送真的大政所來的話,一定會受不了而生氣……因此
他們的。’
‘那麼,你看出他打算派假的嗎?’
‘我還不清楚。就是因為不清楚,才問你意見的。’
作左衛門沒有直接回答。
‘如果知道他派假的來,要怎麼辦呢?’
他初次把視線:台移開。
‘當然一定要阻止殿下進。’
‘阻止之後呢?’
‘可能會一戰!反正我們有一個人質。’
帶大家去臥室的年輕武士們,回收拾善後因此作左衛門就繃著臉站起身。
三河依然反對家康京。由反對者的立場看來,秀吉的忍耐限度太大了甚至也太討好家康了。
即使關白曾勉強過妹妹離婚,再把嫁過來是其後連大政所也要送過來當人質……這種事是前所未聞,不應該有的事因此反對者也據此理由反對。
秀吉一定是打算用妹妹生命,來換取家康的頭,這一定是一開始就計畫好的陰謀。因此一旦進京了,一定會在某個地方把家康殺了,而且那個叫做母親的老太婆,也一定是假的……
大家有這種想法,就獲得一個結論︰如忠次所說,既已取得一個朝日姬當人質,勢不兩立的秀吉和家康,應該一決雌雄。
現在,酒井忠次就是想把自己這個想法,向作左衛門確認的。
但是,作左衛門不這麼想。他不認為像秀吉這樣的人物,會施小計送假的母親來,也不認為家康會就此拒絕進京。
(不進京就不會結束……)
他這麼想著,就覺得自己與忠次意見相異的事,一定不能讓家中發覺。一旦發覺到了,作左衛門就會被解除城代的任務,被逼到一個無法插手或討論這件事的地步。忠次的意向,就是重臣們的意向。
‘知道愈來愈奇怪,就一定要阻止殿下進京。
看是說生病、有事,或者是領內有一~作亂。這和要不要一戰是另外的問題。他一開始就太過親切,明白了這一點,就不能讓主公落入他們的陷阱而惹上殺身之禍。’
從走廊走出玄關時,忠次還繼續這麼說著,作左衛門默默送他進本丸的臥室。
外面沒有月亮,只有星星掛在天空,所有的樹葉都沾著露水。
(糟糕!)作左衛門在回三丸的途中突然嘆息著。
不管怎麼說,家里沒有外交的人才。石川數正不在了,本多正信的份量不夠,阿部正勝和牧野康成也還年輕,由京城送種種情報來的,是小栗大六和茶屋四郎次郎兩個人,可是這個似乎沒有更動家中輿論的力量。
結果除了等家康自己決定之外有別的方法,可是如果家康無視于大家的意見而去了,家中的人會接受嗎?
可能表面上會接受吧!可是,如果在京都或大阪看到秀吉的某些作法,隨行者會感情爆發,而同樣的事情,在國內就不會發生。
如果遭受到秀吉的無禮待遇國內也有人會加害朝日姬和新送來的秀吉之母。這麼一來,家康進京就毫無意義可言了……可是大部份的家人會堅信,這種報復對德川家有好處。
作左衛門回到三丸後自己去巡視了客人的臥室,然後才回起居室。
(一定要想出什麼對策才行……)
秀吉如果如忠次所擔心的,送假的母親來的話邊也有方法去探究真偽。小栗大六、茶屋四郎次郎有很多由港去出任官員的茶道知己。這些人經常往來于大|城的內室,因此一定見過大政所的面。探究真偽還不難,問題是秀吉會如何對待進京的家康。
家康的家臣們本來就抱著反感去的,如果使大家如願的對他采取報復行動的話秀吉本身就無法達到目的了。
秀吉敢做出前所未聞的冒險——交出大政所當人質,而叫家康來,就是為了向天下示威。
另一個令人擔心的事,是在見面時,秀吉會不會把家康當家臣似的,命令他出兵九州呢?
這麼說質雖然增加到兩個,卻不見得能平安無事……
本多作左衛門這一夜幾乎沒有入眠。
他必須做萬全的準備便明天家康來商討要如何回答使者時能出主意。可是沒有那麼容易想出法子來。
天亮時,他愈加憎恨起秀吉來了。再怎麼想都不認為這是秀吉的陰謀。如果是陰謀的話,石川數正可能會通知這里才對。
如果不是陰謀確是秀吉竟能不在乎的做出前所未有的事。可見他已經不是常人了,以超越常人的宏量,做出常人不敢做的事,更會使得人們迷惑……
想到這里,他覺得今天晚上也要考慮到平安進京後的事情了。
秀吉能讓三河武士對他沒有一點芥蒂,而心平氣和的回來嗎?
以關白的身份,為了天下竟連母親都送來當人質,而這邊卻一面懷疑這個人質,一面不情願的進京。因此,如果能使他們滿意,就會漸漸對秀吉心醉,長久之後,家康的魅力日漸黯淡,將導致家中離散的根源吧……
(或者就是這樣使得石川數正走上這一條路的……)
起初石川是以欺騙秀吉的心情接近秀吉的,可是卻不知不覺的成了秀吉懷里的俘虜……人和人的關系絕不是不可能改變的……
作左衛門就這樣滿懷憂思的迎接著早晨,不知為什麼,心里突然害怕起家康的到來。
如果不在意,就什麼事也沒有,可是如果在意的話
就會不得不站到比較家康和秀吉這兩個人物的立場上的結果,如果知道自己的主人是遠不及秀吉的小人物,自己的信念會如何呢……?
‘——迷戀他。’
當原來對主君的信念被毀壞了,自己還能像過去一樣的為公服務嗎?
家康于當天下午二時許,抵達岡崎城,迎接他的作左衛門,眼里閃著異樣的焦慮。
7
家康這一回除了本多正信、阿部正勝、牧野康成三個人之外,也帶了在京都受富田左近將監照顧的原康政以及永井直勝來。
一抵達城,在見者之前,家康在本丸的小書院接見忠次和作左衛門。
‘準備好了吧?’
他問話的聲音和態度,都足以使作左衛門吃驚的平穩——沒有興奮之色,也不緊張。
‘主公。’
忠次聳起肩,探身出去。
‘叫大政所來實在奇怪,反正不能易答應。’
家康看了忠次一眼,點頭。
‘作左,有樂對你說了什麼?’
‘您是問……使者的傳話內容……’
‘內容已經很清楚了。我是說時間啊?麼時候送大政所來,什麼時候進京……’
‘主公麼您已經決心要京了嗎?’
作左衛門努力要使自己鎮靜,可是聲音哽著,放在膝蓋的拳頭也顫抖著。表面上,他必須和忠次一樣,反對進京,可是內心里卻想壞心眼的比較秀吉和家康的器量。
家康輕輕點頭。
‘思考的時期已經過了啊!御台(朝日姬)已經來了四個月了,如果對方說政所想見御台而來……這不是沒有道理的。而我方也如願以償,世人還是會認為大政所是人質。’
‘原來如此……因此您決定進京。’
‘對,再拒絕的話會被關白笑了啊!對方的太刀破八方……做了前所未聞的事。我們也要以前所未聞的事來回應他。’
本多作左衛門吞了一口口水。
‘所謂以前所未聞的事回應是指?’
他的聲音更低沉了,探出上半身說。
家康的臉浮現笑容。
‘為了天下,連大政所都送來了……我也樂意的進京……為了天下本來就是我的志向。
’
‘我不懂。’
忠次從旁定楮而視,搖搖頭。
‘對方是算定了主公會這麼說的。主公,生命只有一條啊!’
‘對……’家康又笑道︰‘為了天下犧牲性命……只有這一條。’
作左衛門屏息了。他不由得‘唔’了一聲,點點頭後慌忙環顧一座。
(這一句話,忠次以下的人,果真會理解嗎……)
家康也看出秀吉這次是‘以母親作賭注的挑戰——’,而打算回應他……可是大家的眼光還沒有看到這里。
‘主公的志向在天下……這一點我也懂,因此更不能輕舉妄動。哦!作左!如果送來的大政所,是真正的母親他要以一個老太婆來換取主公的生命時,該怎麼辦?你和我應該都同意……這件事一定要打消念頭才行。哦?作左!’
忠次果然滔滔不絕的說著。作左輕輕制止。
‘這是當然的是等一等,一定要先听主公說下去。主公麼說,您是不管家里的人通通反對要貫徹志向,絕不打消這個念頭?’
家康沒有直接回答,看看忠次,看看康政,又看看正信和正勝,然後苦笑了。的確每一個人都露出不同意的表情,而且是只要一有機會,就會插嘴的強硬表情。
‘是嗎?大家都反對嗎?’
‘您是即使大家都反對也不打消念頭嗎?’
‘不打消啊……’家康若無其事的說。‘現在如果讓秀吉欺負的話,就一定會讓他欺負一輩子。我不習慣被欺負……被人欺負的活著啊!’
‘主公!’忠次又說。‘這不是開玩笑的場合,大家都很擔心主公,才……’
‘等等!’作左衛門再度制止忠次,咬牙切齒似的轉向家康。
他的心髒劇烈跳動著,眼神和血色也紅潤了起來。如果現在只有他和家康兩個人,他一定會笑容滿面的說︰
‘——不愧是主公,說得好啊!’
他會出聲煽動家康。
(畢竟家康更為寬厚,沒有和秀吉用刀對抗的殘忍個性……)
‘那麼,我想問主公……不打消進京的念頭,打算如何處理家中的不安呢?您一定有了周全的計畫這麼做而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想法吧?請說給大家听,然後我再說意見。’
家康好像在等待這句話似的,和柔的點了兩、三次頭,接著諷刺似的微笑著。
‘作左。’
‘是。請說。’
‘我家康啊!是很愛惜生命的哦。’
‘您是一定要愛惜的啊!’
‘因此,如果眼看著會被殺,我就不會進京了。知道嗎?這一回不是隨便上京啊!听听我的安排,除了酒井忠次、本多忠勝、原康政、鳥居元忠的全部兵力之外,還有阿部正勝、永井直勝、西尾吉次、牧野康成等,通通要帶去的啊!’
‘嗄?那麼……超過兩萬了。’
他瞪大眼,反問忠次。
‘這是關白的親家進京啊!帶多一點人去比較好。’
作左衛門听了,突然捧月復大笑了
就連秀吉,一定也不會輕易率領兩萬大軍進京的。
如果一開始就說出這一件事的話,家中就不會人心惶惶了。大家都以為最多只會帶二、三百個人去,因此才堅決反對。
‘哈哈……’作左衛門張大嘴巴笑著。
‘原來如此,這是前所未聞的回應嗎?’
忠次也嘲諷似笑了。
‘兩萬以上的話,隨時可以戰啊!作左。’
‘哈哈……這樣那吹牛的關白殿下也會大吃一驚的。對方以關白殿下的母親大政所當人質們的回禮是,以兩萬的大軍,威風凜凜的進京……這真是前所未聞的一對兄弟啊!’
家康等大家的笑聲停止了說︰
‘你們好像都懂了,那麼,我再接下。留守在岡崎的是……作左和井伊直政,我會讓大久保忠世進西尾城守衛。這種安排有沒有異議?’
‘會有什麼……異議啊!酒先生。’
‘既然有這種準備,我就沒有意見了。’
‘那麼,把使者叫來大廳。’
本多作左衛門站起身又打心里涌笑意。
總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秀。
總是使秀吉恨得牙癢癢的家康,他說這次要不惜花費,以格外的準備上京……
這一句話使得家中的不安一掃而空,秀吉如果知道了,一定會慌慌張張的重新整備吧?
再怎麼喜歡夸大的秀吉,對于兩萬人進京的事定不會不顫栗的。而且,這又是發生在把生母送往岡崎妹妹送到濱松之後……
仔細想想,這可以說是一個安排是恫嚇。如果對方膽小的話,或許會因此嚇死也不一定。事情這麼決定了的話對的對六個使者的諷刺,就顯得很微不足道了。
對談和昨夜在三丸的情形完全不同,這一回是開朗而愉快的。
家康一開始就認為進京是既定的事實,因此稍稍看了秀吉的信,就馬上探詢日期的問題。
‘大政所夫人由大阪出發是十月十日至十三日之間,抵達岡崎大概是十八、九日。’
淺野長政說。家康簡單的點頭。
‘那麼,我就決定二十日上京吧!向大政所請過安後,馬上出發。抵達京城是二十四、五日……二十六、七日在大阪見關白殿下吧!’
本多作左衛門听著,胸口逐漸熱了起來。
家康的身影,從來沒有像現在顯得這麼龐大過,像一棵郁然的巨樹。
*
「無論如何,既然已經決定臣從,那麼還是一心一意前去大阪覲見吧!」德川家康感到了因為世良田元信暗中搞鬼造成的一股暗流,但現在身在他國,沒有辦法發作,只好冒險繼續前行。
這天,家康帶著三千隨從來到京都,被羽柴秀長安排住下。
「關白大人到!」在臨時住所,德川家康剛想休息一下,卻忽然听到親兵的通傳,沒想到豐臣秀吉竟然從大阪跑到京都來了。
家康用目光示意正在猶豫是否退出的本多正信︰放心,照原計行事,任秀吉興風作浪好了。他扭頭看一眼身後提刀的鳥居新太郎︰「你也可下去了。」
豐臣秀吉在豐臣秀長和島左近的陪同下大步走了進來。豐臣秀吉本人武藝並不出眾,所以一直聘請忠心不二、智勇兼備的島左近保護自家的安全。
「主公,請允許我留下來。」鳥居新太郎剛要退下,看到情勢危急,忙請求留下來保護家康。
秀吉立刻道︰「哈哈!是啊!你乃家康的侍從,侍從不能離開,可以留下。」此時只剩秀吉、家康、鳥居新太郎和秀長四人在座。「秀長、左近,本想讓你們一起留下。可我又想和家康單獨談談。只來兩份飯,不用斟酒,我自己來。下去吧。」
秀吉趕走秀長和左近,旋又對家康道︰「只剩下我們郎舅了。左京大夫……」
家康注視著秀吉,有些茫然,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左京大夫」正是指家康的官餃,遠不及關白,僅為從四品。秀吉分明故意如此稱呼!那麼,他突如其來的訪問、譏諷的笑容,都是有預謀的?
家康正想著,秀吉又笑道︰「不提這些多余的話,沒有左京大夫,也沒有什麼關白,只論你我兄弟二人。我太高興啦!若咱們一直不相見,任人散布無聊中傷的謠言,只會造成天下失和。」家康連思考的余裕也沒有,只是鄭重地對秀吉低頭致意。這種場合下只好裝糊涂,不可隨便開言。
可能是秀吉出現的緣故,燭台、飯食在很短的時間內都備齊了。秀吉親手替家康斟酒,臉上非但沒有怒氣,反而由于太興奮了,顯得如少年般輕快。
「誰也不了解咱們的心啊!因此,當秀吉讓母親去三河時,人人都認為她是人質,而你卻率隊進京,人人又都以為要打仗。哈哈,再來一杯。」
秀吉搖晃著身子,酒壺里的酒差點灑了出來。「我明日一早回大~。」他壓低聲音道,「你到大~時,還住秀長府上,對了,還得見見本願寺、興門、新門的人,他們都在等你。他們害怕你率大軍來和我一戰,中途便退了去。」
此事,德川家是唯一可以抗衡羽柴的實力,許多近畿豪門都眼睜睜地盯著兩家的交往,他們根本不相信德川家康會這麼容易屈服于羽柴家,在他們想來,這一定是德川家康的一個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