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過後,在那仙靈洞府之上的貧脊山峰中,修建起了一座規模不算太小的殿堂,這殿堂一出現,反而顯得這貧脊之地多了分詭異。但這分詭異完全不影響芮辰現在的心情,清晨時分,站在殿堂外大門前,抬頭看著那刻有「天石殿」三個大字的橫匾,芮辰居然哈哈大笑起來。
天石殿修建于天石峰的峰頂,四外並沒有一棵象樣的大樹,芮辰的大笑聲就在殿前峰巒間回聲著,笑著笑著他居然流出眼淚來,而且那笑聲也有點淒涼的味道。幸好此時,在芮辰身旁只跟著嵇玉河一個人,也就是說整個天石峰上也只有他和芮辰兩個人。嵇玉河是有著悲傷回憶的人,所以他並沒有去打擾芮辰,而是等他笑過夠,也哭過夠,人總是需要這樣盡情泄一下,雖然他不知道這平時看起來呆二郎當,又極為樂觀之人為何來到這天石殿前突然變得如此。
笑過哭過以後,芮辰一下跪在了殿前的石階之上。他的笑,是為了這天石殿終于在玄域之中落成,而哭,則是為了長青、為了那千年守候在世俗域的天石門人,當然更多是為了自己。一個現實世界的人,卻無端的穿越到了這個異域,永別了自己的父母親人,也永別了那現實世界的生活,而要在這異域之中重新活過。
在石階之上對著天石殿的殿門,芮辰連磕了三個響頭後才站了起來,又恢復一臉從容的微笑,他回頭對站在身後的嵇玉河說道︰「大哥,沒嚇到你吧?你可不要以為小弟精神有問題吧?其實我只想借這無人之處盡情的泄一下罷了。」
嵇玉河向前走了幾步微笑道︰「在大哥面前,你就不要太拘謹了,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大哥絕不會笑你的。」
芮辰突然現出嚴肅之色問道︰「真的,那我如果有一天在大哥面前殺人了,大哥會如何處理?」
嵇玉河沒想到芮辰會問出如此的一個問題,平時最痛恨殺戮的他,雖然經過了如此大的變故,又被關押了百年之久,但他的心還是沒有變的,所以他驚愕的看著芮辰。
看到此,芮辰忙嘻笑著拍了拍嵇玉河的肩膀道︰「瞧,把大哥嚇成這個樣子,小弟只是開了玩笑罷了,你看小弟這樣,別人不來殺我就行了,誰還會傻傻的站住等我去殺他。」
其實不用芮辰解釋,嵇玉河都明白芮辰只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只是听到此話不由得讓他想起痛心之事,當初自己的妻子就是在自己面前被人活活的用飛劍殺死的。
芮辰知道嵇玉河是中規中紀之人,心知自己的玩笑也許開大了,所以他忙做了一番解釋後,就走上台階來到天石殿的大門前,用手使勁一推,只听「吱」一聲,殿門被打開了,一股檀香味隨即飄了出來。
走進這大殿之中,只見大殿頂上按星辰排著多片明瓦,再加上殿牆四周的窗格,使得整個大殿不用特意照明也顯得分外亮堂。在那殿堂的正牆上居然豎有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面雕刻有天石別院四個大字,在那石碑之下則是一條各為幾級的長案,上面供奉著天石別院幾代弟子的牌位。在那些牌位中還多出許多來,芮辰近前一看,才知這里面除了那自己從世俗域帶回的眾祖師的牌位外,還有的卻是天石從最初建立到毀于千年前的那場神魔大戰,它的各代院主及長老的牌位。
看到這些牌位,芮辰可以想象它當時屹立于西方天石山中的輝煌之景,默默的和嵇玉河一起奠拜了一番後,兩人又在殿中繞行一番。最後,兩人進了大殿一側的廂房里,芮辰倚著窗椽坐下望著窗下的懸崖,那懸崖下面正是仙靈洞府所在,可如今給人看上去就是一個雜草、荊棘遍生的荒蕪山谷。
看著那懸崖之下的景象,芮辰心想︰「如果把那些幻象一一解除,把那靈泉之水用來澆灌這天石山峰,把那靈氣放了出來,不知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境界,如果這樣,那慕域主和四門門主肯定會後悔把這天石峰就隨手丟給了我,」想到此,芮辰竟然不由自主的哈哈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忽然想到嵇玉河還站在一旁,芮辰忙從那窗檐處站了起來,不好意思的指著一旁的木椅對嵇玉河說道︰「不好意思,讓大哥陪我轉悠了一個早上,大哥快請坐吧。」
嵇玉河依言在木椅上坐下笑道︰「兄弟說此話就見外了,只是我看出兄弟你對于這里感情是頗深的,兄弟不是勇門的弟子嗎?難道和這天石別院又有一番淵緣?這天石別院據我所知已在千年前盡毀,那天石山方圓百里之內,如今應還是雷閃電鳴,血光四溢讓人不能靠近的。」
一听嵇玉河居然知道千年前盡毀的天石別院,芮辰就來了興趣,他忙拉過一張木椅坐在嵇玉河身旁問道︰「大哥肯定去過那西方的天石山,如果不是,大哥是不會知道它的境況這樣清楚的。」
嵇玉河本來心情頗好的,誰知听到芮辰如此一說,他的心情一下就暗了下去,他用手抱著頭埋了下去,可以看到他的身體立即在微微顫抖起來。「看到此,芮辰立即明白自己所說之話,肯定觸動了嵇玉河內心的傷痛處,他正想說點什麼話來安慰嵇玉河一下,那嵇玉河自己卻抬起頭來,可以看到他臉上有淚水流過的痕跡。
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嵇玉河才開口說道︰「不瞞兄弟,我和妻子就是在那天石山界相識的。當初大哥我只是一個執褲子弟,喜歡到處游歷,又極愛冒險,想那天石山就在暨國之緣,我在一次游歷中竟結識幾個修真人士,他們一心想去那天石山中尋寶,我一听說這天石山是修真域的三大禁地之一,一時冒險之心頓起,就和那幾個修真人士一拍即和。我們結伴到了那天石山界,也不知離那天石山主峰還有多遠,我們遠遠就可以看見前面是一片灰黃之色,空氣稀薄,讓人喘不過氣來。但是我們還是闖了進去後,才後悔起來,才知為何被稱為三大禁地之一。那里面看到的只是一片血霧,電閃雷鳴的,根本讓人不能呆上多久,更不能呼吸了,即使能走上幾步,但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那里面的雷電所擊,而喪于非命。我的那幾個同伴就是這樣把命送到那里的,我雖沒被雷電擊中,但吸入了太多的血霧,而倒在地上處于了彌留之際。」
嵇玉河的經歷就象是一個極其精險的冒險故事一樣,他講到此,卻突然停頓了下來,並站了起來,走到了窗椽旁注視著那遠處的天空,象是在理著自己的思緒一樣,又象是在盡力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心情一樣。
芮辰也跟著站了起來,知道嵇玉河告訴他的這個故事就象是在揭著他的陳年傷疤一樣,那肯定是血淋淋極為痛楚的。所以他慢慢走到嵇玉河身後說道︰「大哥,別說了,過去之事就讓它永遠過去算了,不要再去想它了。」
過了一會兒,嵇玉河仰頭嘆了一口氣,便又接著說道︰「想我嵇玉河的命不該絕,竟在我彌留之際時,清兒這來到了我的身邊,是她把我從那里面救了出去的,並又照顧了我差不多半年時間,才使我恢復過來,也就是在這半年中,我和清兒互相產生的感情,並決定從此廝守在一起。」
說到此,嵇玉河竟然微微笑了一笑,想是他們廝守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是多麼的美好與甜蜜。
芮辰不想讓他再陷入那痛苦的回憶之中,所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那天石山界,不瞞大哥,小弟也曾經去過。」
听到芮辰如此一說,嵇玉河一下轉過身來疑問的看著芮辰,芮辰忙笑道︰「大哥不必用這眼光看著我,其實小弟只是夢中去過了,因為平時听了太多,所以連做夢也做到它來了。」
原來如此,本是滿心疑問的嵇玉河笑道︰「那天石山界是個極端危險之處,我還正疑問你是如何去的呢?」
其實芮辰只是在虛境里跟隨神仙信去過那禁制前的天石山,至于被天帝禁制後的天石山他就沒有看到過了。
中午時分,本是晴空萬里的天際突然下起了大雨來,而且雨還越下越大,把芮辰和嵇玉河困于了這天石殿中。由于,此殿才建好,並沒有準備讓人吃的食物,芮辰只覺自己的月復中餓得咕咕叫了起來。一想那萬物袋中還有幾朵七彩晶蓮,芮辰也不避讓嵇玉河,就當著他的面從里面拿出兩朵來,一朵遞給嵇玉河笑道︰「大哥,這叫七彩晶蓮,味道極為香甜,你就把它當成果子吃吧。」
已經不只一次看到芮辰從那小袋子中拿東西了,還且拿出來的都是些美味之物,現在又拿出這異常美麗的花朵來,嵇玉河用手接過,看著這有七片不同顏色的花瓣的花朵笑道︰「不只這花給為兄有種神秘之感,連兄弟你整個人也透出一股不同異常的神秘感,為兄所接觸的修真之人也是許多的,但象兄弟這樣的卻是第一次見到。」
芮辰絕對是這個異域的一個異類,有著現實世界人的思想,和為人處事態度,又加上他整個人一天吊二郎當樣子,嵇玉河對他沒有這種想法那才是怪了。
听到嵇玉河所言,芮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扯了一瓣花瓣放于嘴里吃了下去才說道︰「大哥不是問起小弟和這天石別院有何淵緣嗎?大哥有所不知,這天石別院當初就是玄域外門的一個道修之地。」
天石別院被毀已有千年,世間之人很少有人提到它了,嵇玉河雖已被關押有百年之久,但也還是第一次听說天石別院是玄域的一個外門。所以他有點驚訝的看著芮辰說道︰「當初我也是听說那天石山界有一個修真大派叫天石別院,卻在千年前突然被毀,那山中定然還藏著不少的法寶,所以才會引起許多修真之人的窺視之心,沒想到它卻是玄域的一個外門。」
在嵇玉河說話之際,芮辰已把那朵七彩晶蓮給吃完了,他示意一下嵇玉河也把七彩晶蓮吃掉後才說道︰「一個被毀近千年的門派,當然也無從查起了。不瞞大哥,小弟對這天石殿有這麼深的感情,其實小弟原本就來自天石別院,我的第一個師傅如今就在那殿前供奉的牌位之中。」
此話並不使嵇玉河很意外,因為他一听說天石別院其實是玄域的外門後,再一回想起芮辰在這殿中的種種表現,就已猜到了一些的,他和芮辰的境遇雖不同,但想起天石的種種還是讓人很心酸的。
芮辰抬頭看了一眼正默默听著自己說話的嵇玉河後,才又說道︰「此次能把大哥從那黑鐵石牢弄了出來,還多虧修建這天石殿。」
嵇玉河一楞忙問道︰「我看這天石殿也已修建完成,兄弟還想讓我為此做點什麼嗎?」
芮辰笑道︰「其實這也是一個借口,小弟馬上就要出去歷練去了,這殿中供奉的是天石別院的祖師們,我只說我走後把此處交給玄域的青衣弟子打理不放心,才堅持把大哥從那黑鐵石牢中放出,來為我打理的。既然大哥已從那黑鐵石牢中出來,那小弟也想好了,出去歷練時就帶上大哥,順便把大哥送回暨國去。」
芮辰到是想得周到,嵇玉河一听,又沉默了下來。一會兒,只見他拉開廂房的木門來到那大殿之中,看著那些供奉著的牌位,還有那縷縷上升的青煙,他果斷的說道︰「兄弟你就放心的去歷練吧,這里就交給我,我會幫兄弟好好打理的。」
「那怎麼行」隨後跟出來的芮辰忙搖手道︰「此處小弟會另請人打理的,大哥還是隨小弟走吧,難道大哥就不想回暨國了嗎?」
嵇玉河苦澀的笑道︰「暨國已對我是一個陌生的詞語,我的妻子已死,我的親人們也不知歸于何處了,如今的我已沒有當初那喜歡游歷到處冒險之心,只想守在一處安安靜靜的過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