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眠的人夜長,疲倦的人路長。
元君離還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震撼他心靈的話語。
這話是她自己想的……還是別人說給她听的?
就是沉穩如元皇,此刻……也微微訝異。听似雅俗共賞的一句話,但真真蘊藏了人生真諦在其中。偏偏她還是如此淡漠隨意的氣質,卻將剛才那句話賦予了另一番特殊的感覺。
元君離看向漣漪的眼神,第一次無需掩飾任何,那深藏骨髓的悸動,也隨著他此刻專注的凝視緩緩流淌出來……
只是,冷情安然如漣漪,但笑不語,不曾給他任何回應。
元君離因她臉上的冷淡,面容也緊跟著冷淡了一分,離去的背影比來時多了一分深沉。
元君離走後,漣漪覺得整個人輕松了不少,皇上和皇後留她午膳,漣漪乖乖應了。
吃飯的時候,漣漪旁敲側擊的提了提皇後說的一年之約,只是話一出口,就被元皇巧妙地岔開了,很顯然,元皇有意壓下這件事情,漣漪也聰明的不繼續追問。相信這事兒,夏鎮卞應該知道。可夏鎮卞如今人在邊關,要到春末才會回來!難道她要親自去問元君離?
漣漪一想到元君離那張陰晴不定的面容,心跳就莫名加快!
那位爺絕對是人中龍鳳,且不說絕世容貌,單單那冷酷桀驁的氣質,整個元國能出第二人嗎?
既然不能打听到何為一年之約,漣漪也就趁機多問了問關于絕琊山莊晚宴的事情。
原來晚宴那天,她也可以參加。
獨孤絕琊的勢力崛起在塞外,這幾年逐漸滲透到元國內部,十天後,便是絕琊山莊選舉當家主母的日子!
……
入夜,漣漪才匆匆回到王府。
暗香正在院子外面灑水,見到漣漪和墨霞回來後,沖她們嘿嘿一笑。
「你鬼鬼祟祟在干什麼?」漣漪敲了一下暗香的腦袋,這丫頭鬼精著呢。看著大大咧咧,其實心思細著呢。
暗香提著水桶屁顛屁顛的跟在漣漪身後,嘿嘿笑道,「王妃,燕無雙的人總喜歡爬咱院子的牆偷听您說話,這不……我灑了點水上去,夜寒露重,會結冰的……」
「啊!暗香……你!」墨霞這丫頭就是慢半拍,張大嘴目瞪口呆的看著暗香。這主意……她怎麼就沒想到。
漣漪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下次潑水的時候記得加點碎瓦片辣椒水。」
語畢,悠然轉身。清冷背影,無端透出一股子寒冽氣息。
暗香和墨霞相視一眼,剛剛那話是她們家王妃說的?這……這太不可思議了?加碎瓦片?是讓偷窺的人摔倒後傷上加傷!至于加辣椒水,則是讓摔倒的人回去後,一旦冰稜融化,稍微一搓眼楮……那可就……變成兔子眼了!
王妃……果真是高!
這一夜,漣漪院子外面甚是熱鬧,悶哼聲呼氣聲不絕于耳,任由外面鬧翻天,院內,主僕三人蒙頭大睡,連絲動靜都沒有。
……
如此,安生的過了三天,到第四天傍晚,暗香實在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湊到漣漪身邊,輕聲道,
「王妃,有件事……一直瞞著您呢!」暗香說完,眼神示意墨霞幫她開口。
墨霞雖然不如暗香聰明,但關鍵時刻比暗香膽子大。
「王妃,是宋辰軒的父親在外面求見您呢。都求了三天了,剛剛竟然跪下了……」
不等墨霞說完,正品茶的漣漪秀眉輕蹙,墨瞳閃爍一下,繼而輕輕擱下茶盞,低聲道,「怎麼回事?」
眼底的寒冽又深了一分,若極地的冰稜,讓人在這寒徹之中不敢有絲毫怠慢。
「王妃,紀大人將宋辰軒重判入獄,這冤枉王妃等同于冤枉王爺,是對皇家不敬,理應斬首!宋御醫是宋家長房,也就宋辰軒這麼一個兒子,三天前跑去求平王爺,但是連王爺的面都沒見上,就被鐵手打發了。這不,就跑來咱這里了。」暗香大體說了說,漣漪眼底的冷冽卻逐漸化作嘲諷。
宋御醫被鐵手打發了就來她這兒了?還真是有趣!這算不算是元君離給她出的難題呢?
紀藍庭重判宋辰軒必定是元君離的主意!而宋御醫離了別院就跑來自己這邊,定是鐵手說了什麼。一旦她踏出王府,面對跪在面前的宋御醫,她不幫的話,就落得個蛇蠍心腸的名聲,如果幫了……她說了又不算!不還是要去求那位爺開金口嗎?
這算計的!里外里就是逼著她去別院找他!
平王爺元君離的別院不是矜貴的很嗎?從不允許外人擅自進入!就是皇上也不過去過兩次,她這要是主動跑上門去,他元君離再來個大門緊閉,她夏漣漪這花痴的帽子是戴定了!
不去就是蛇蠍狠毒,得理不饒人,去了就是吃閉門羹,丟盡顏面!
好你個元君離,夠狠!夠月復黑!
漣漪揮手叫來了暗香,在暗香耳邊耳語幾句。暗香連連點頭,然後屁顛屁顛的出了院子。
這邊,漣漪帶著墨霞低調的從王府後門離開,一路朝別院而去。
王府正門,跪在地上的宋御醫見出來的是一小丫頭,眼中的希翼一瞬散去,滄桑面容更添悲戚絕望。
暗香搖搖頭,走到他身邊蹲下,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
一刻鐘後,平王別院
蕭寒氣息充斥整個書房,元君離修長冰潤的手指緩緩滑過酸枝木的深色書桌,微微眯起的眸子危險銳利,一瞬盯的鐵手後背寒氣陣陣。
「沒人知道夏漣漪對宋御醫說了什麼嗎?」出口的聲音低沉渾厚,帶著與生俱來的王者貴氣。
鐵手面有愧疚,低聲道,
「是的主子。王妃在暗香耳邊說的話,還是背對著門口,手下看不到王妃的唇形,無法用唇讀術,後來暗香在王府外也是低頭對宋御醫說的,之後,宋御醫什麼都沒說,立刻起身走了。」
鐵手現在也很想知道,王妃究竟跟暗香說了什麼。
元君離單手敲擊著桌面,輕緩有序,只那眸子,更加暗沉。
「她出王府了嗎?」低低的聲音,隱隱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是,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了。」鐵手如實稟報。
元君離揮手讓鐵手退下,還有一刻鐘夏漣漪才會趕到這邊,元君離卻是在書房內來回踱步,反復思量……她究竟跟宋御醫說了什麼,讓他放心的離開。
那個女人……一次次給他的,是驚喜……還是……關注?偏偏她跟其他女人不同,對他的態度……似乎是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系,對他的接近也十分抵觸。
想到這里,王爺大人的臉色一暗,異常難看。
……
低調的藍布馬車緩緩停在別院正門口,漣漪算是想清楚了,既然難得來一次,那就光明正大的來。如果元君離不讓她進去……她就……呵呵……
不會的!她可是算準了!元君離一定會讓她大搖大擺的走入別院!
馬車甫一停穩,漣漪剛剛下車,就听到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諷刺聲,
「喲!這啞巴開口說話,這聾子能听懂人話,這也不過才三天吧!這就迫不及待的來投懷送抱了?也不照照那張鬼臉什麼德行!」
說話的正是與安子柔一同進門的小妾燕無雙,仗著有太後撐腰,根本不將漣漪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