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笑著從門外進來,正好听見稱心的話。
稱心笑道︰「哪能忘了您老呢,早就預備好了,回頭就讓小丫頭給您送到家里去。」
陳媽媽見到迎春站在屋里,行了個禮,笑道︰「姑娘好,姑娘這麼早就來給夫人請安啦。」
「陳媽媽好。」迎春笑著問好。
這個陳媽媽原本是楚夫人的陪嫁丫鬟,後來嫁給了楚夫人的陪房陳慶的兒子陳善明。陳慶前些年歲數大了,又有腿病,楚夫人就讓他到自己的陪嫁莊子里養著,順便幫著收收租子。陳善明就代替他爹幫楚夫人管起了所有的陪嫁鋪子。
陳媽媽在府外住著,在家里也是吃香喝辣,使奴喚婢的。能得了楚夫人的青睞,管著所有的嫁妝鋪子,可不是一般的肥缺。有侯府做靠山,竟比正經的商人賺的還多些。
楚夫人從屋里出來,陳媽媽忙走上前扶著,笑道︰「夫人昨晚睡得可好?這天氣也真是,刮了一晚的風。呼呼的直吹的窗戶愣子亂響。我這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哦?我睡得倒是不錯。」楚夫人在羅漢床上坐下,笑看著迎春道︰「你可听見了?」
迎春笑道︰「前半夜倒是沒什麼,後半夜的時候確是有些聲音,醒了一陣子,後來又睡過去了。」
「嗯,最後這點寒風刮完了也就完了,估模著天氣也快暖和了。這幾天晚上讓丫鬟們仔細的關好門窗,省的半夜進了風著涼。」楚夫人慈愛的看著迎春。
「是,母親的話,我記住了。回去必定好好吩咐她們。」
楚夫人回頭看了看擺在架子上的自鳴鐘︰「行了,時候也差不多了。璉哥兒和侯爺估模著也都過去了,咱們也走吧。」
賈璉如今已經十四歲了,早就搬到外院住著了。至于賈赦,肯定是歇在哪個小妾屋里了。
楚夫人治家還是比較嚴謹的,下人們的規矩做的都很好。沒什麼偷奸耍滑之輩,雖然說不免有些懶惰好吃的人,但大部分的人還是很規矩的。
幾個婆子在前頭打著燈籠,一路上眾人也不多言,只听見衣裳裙子在走動時發出的沙沙聲。一行十幾個人,一路徑直朝太夫人住的暉院走去。
到了暉院門口,正撞見王夫人領著探春過來請安。妯娌兩個相互見過禮,挽著手一起進了院子。
和楚夫人比起來,二房的王夫人就顯得平平無奇多了。只是這樣並不能讓人忽略她的存在。因為她有一個做四品參議的哥哥,還有三個極為出色的子女。尤其是進宮做了選侍的女兒元春,等于是一只腳已經踏進了最上流的圈子了。雖說現在只是個選侍,可保不齊哪天就會成為真正的皇妃娘娘。
迎春還記得元春走的那天天氣很好。園子里的月季花開的正艷,寶玉特地跑去摘了一朵大紅色的月季花要給姐姐簪上。卻被宮里派來說規矩的嬤嬤拿去扔了,因為元春不能穿大紅色,她只不過是皇帝眾多小妾當中的一個而已。
元春穿了一件桃紅色的宮裝,頭上戴著一支赤金的單鳳釵。不光不能穿大紅色,就連頭釵也只能是單鳳的,只有皇後才有資格戴九鳳釵。相比之下,元春頭上的單鳳釵顯得既黯淡又單薄。
其實太夫人是不同意元春進宮的,就連楚夫人私下里都和陳媽媽說︰「做什麼把好好的女兒送到那起子見不得人的地方?真是不知道老2兩口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管別人怎麼說,真正做主的還是元春的父母。太夫人最終也只得默認了元春進宮的事實。
迎春是沒有任何資格和立場對這件事做評論的,她只是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宮里來的老嬤嬤替元春梳頭化妝。美則美矣,卻少了一份應有的快樂。
一入侯門深似海,何況,是比侯門更深的宮門。
她還記得元春的眼神,有期待,有害怕,還有那麼一點興奮。其實,她也不過是個對未來有著無限憧憬的少女罷了。
自從元春進了宮,二房的錢就好像不夠用了。雖說太夫人發了話,說元春進宮不光是二房的事,也是整個侯府的事。公中也出一部分的錢來供著元春在宮里的花銷,可是,畢竟是筆只出不進的買賣。府里眾人只希望元春能得到皇上的寵愛,一步登天。也好過沒有浪費這些年花出去的銀子。
琥珀扶著太夫人從房中出來,後面跟著穿了大紅箭袖的寶玉。眾多孫子孫女當中,太夫人最喜歡的就是寶玉。連二房都不讓他回,就讓在自己的院子里住,以至于二老爺想管兒子都管不了。
太夫人穿了一件絳紅色暗金紋萬字不到頭的蜀錦對襟襖,頭上戴了一頂靛藍色繡了銀盞花的暖帽,隱隱露出腦後插的一支赤金五福釵。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既富貴又有氣勢。
眾人行過禮,侯爺和二老爺就下去了。賈珠和賈璉兩個因為要去書院,也辭了太夫人,一同朝外院走去。
「我說大哥。李家小姐你真不打算見見?」賈璉一出了父親的視線,便笑嘻嘻的伸手搭上了賈珠的肩膀。
「非禮勿視。」提到自己的婚事,賈珠有些臉紅,但還是義正言辭的教訓弟弟。
「哎呦,咱們又不是去做賊,那樣的小人行徑咱們哪能做呢。我可是听說李小姐過些天要去白雲寺上香,咱們也去,到時候光明正大的遠遠看上一眼不就行了。再說,你就不好奇?」賈璉頗有些不以為然。
怎麼不好奇,畢竟是要陪自己一生的人,都不知她長得是圓是扁,性情怎麼樣。萬一等到新婚之夜,掀了蓋頭才發現是個滿臉麻子的女人,嚇都要嚇死了。
「怎麼樣?」賈璉看他的樣子有些松動,笑著使勁攬了他的肩膀︰「咱們到時候小心些,絕不讓她發現不就得了。」
賈珠遲疑的點了點頭,賈璉見狀,趕忙趁熱打鐵,嘻嘻笑道︰「行,那就這麼定了。」
哥倆兒閑話著走到二門,外頭早有各自的小廝候著。見了兩人出來,忙牽了馬迎上去。兩個人翻身上馬,帶著書童小廝,朝書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