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家的和王婆子不同。她常在內院走動,自然是知道迎春的脾氣。
平時是極為大方和氣的,也不輕易的打罵下人。但要是犯了她的忌諱,她整起人來卻也是一點都不手軟。別看她是個小姑娘,可這小姑娘厲害起來也是不好惹的很。
崔忠家的能從一個普通的僕婦做到管事的位置,可不是白得來的。這些年她一直明白一個道理,別管他是嫡出還是庶出,都是主子。一個奴才想要和主子硬踫硬,那就是雞蛋踫石頭,找死。
紫陶那丫頭嘴巴厲害的很,剛剛過去找她,說的話可全是棉里帶針的。唬的她立時腳不點地的跟著紫陶過來了,生怕有什麼地方得罪了迎春這位小姑女乃女乃。
崔忠家的來不及多想,走上前滿臉帶笑的對迎春行了一禮︰「姑娘好,姑娘一早找我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王婆子自打看見崔忠家的進來,就覺得不妥了。她哪里想到迎春一個庶女還能請得動管家娘子?也是這王婆子沒進過內院,不懂宅門里的彎彎繞繞。
迎春雖是庶女,卻是正經的主子,何況還是嫡母楚夫人親自教養的。崔忠家的雖是管事娘子,卻不過是個管灑掃的奴才,如何能不听迎春的吩咐?
如今王婆子見崔忠家的對迎春的態度是即討好又逢迎,便有些站不住了。
王婆子的一舉一動迎春都看在眼里,她笑著朝崔忠家的點了點頭,道︰「也沒什麼大事。我只是想著,崔大娘比我們年長,見的自然比我們多些。我不過就是想問問,崔大娘可知道這‘露水’是什麼?」
崔忠家的愣了一下,有點模不著頭腦。二姑娘一大早的,派人叫她過來就為問這個?
奇怪歸奇怪,卻不容她慢慢考慮,崔忠家的隨即笑道︰「露水不就是早上的霧氣,落在那些個花兒啊,朵兒啊上面,一滴一滴的那水珠子嘛。」轉念又一想,繼續道︰「常听說有人取了雨雪,存著煮茶。姑娘莫不是想收了露水沖茶喝?」
迎春听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她伸出手朝邊上一指︰「那你過去看看,那個是不是‘露水’。若是的話,你就找個人替我收了,我也好沖了茶孝敬太夫人和夫人。」
崔忠家的順著迎春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條穿廊,並沒有什麼花草。她不由得心中奇怪,不知道這二姑娘搞得什麼名堂。
她抬腳走到廊邊,探頭朝里看了一眼,笑道︰「哎呦,這哪里是‘露水’,怕是這院子里哪個姐兒失手打了茶盅子吧。」
「崔大娘說話可要看地方,我們這院子里從沒有那些慌腳雞似的,干活沒手腳的。」鳴蟬說著瞥了王婆子一眼。
不是這院子里的?崔忠家的順著鳴蟬的眼光看過去,只見王婆子一個人突兀的站在那兒。她愣了一下,難不成是王婆子?
想到這兒,崔忠家的一記眼刀狠狠掃過去,把那王婆子嚇得差點坐到地上。
看來真是她了,崔忠家的氣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半天出不來。
自己早就說過不要理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偏家里那口子說什麼,如今咱們在府里也有些臉面,難道連個灑掃的活計都找不著?
本想著趁這院子里有一個婆子病了,替了她也就罷了。就算替不了,回頭也能有個由頭把王婆子安排到別處去。
誰知這才幾天,就把二姑娘給惹了。
崔忠家的又朝那灘水漬看了一眼。呸虧她說的出口,露水,她以為二姑娘是三歲小孩子,隨便說個什麼話就能糊弄過去不成。真要是收了這水給太夫人夫人沖茶喝,她死一百次也不夠啊
本來這院子里生病的那個婆子已經好了,她硬壓著不讓回來,已經是犯了忌諱了。如今這王婆子還偏怕生不出事端來,惹得二姑娘一大早的把自己叫過來交代。
崔忠家的越想越氣,她回頭用眼神狠狠的剮了王婆子兩下。
自己辛苦這些年,升上這麼個管家娘子容易麼若是被這死老婆子折騰沒了,自己到哪里哭去?崔忠家的小心的看了迎春一眼,如今只能求神拜佛,希望這小姑女乃女乃千萬別追究她辦事不力了。
迎春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後悔把王婆子送進來了。反正自己的目的就是把以前的老僕人換回來,也懶得跟她計較太多。
迎春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時辰也差不多了,耽誤了這半天,我還要去給太夫人、夫人請安呢」她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眾人,道︰「你們該散的也散了吧。剩下的留著讓崔大娘處置就是了。」
眾人聞言松了口氣,朝迎春行了禮便三三兩兩的散了。她們都自動的把自己歸于‘該散的’那一批中,至于‘剩下的’當然就是王婆子了。
王婆子本想隨著眾人偷偷溜下去,誰知被崔忠家的上前幾步一把揪了過來,低聲罵道︰「你往哪兒去?還嫌丟人丟的不夠?」
迎春下了台階,走過崔忠家的時候狀似隨意的道︰「我看之前那個婆子的病也差不多養好了,早些叫回來,省的在家里歇懶了,到時候回來了也做不好事。」
「是,姑娘說的是,奴婢這就派人去問。」崔忠家的哪還敢再說什麼,連忙躬身應了。
迎春吩咐鳴蟬道︰「你留下看著他們,把地方收拾干淨,讓紫陶跟我過去就行了。」
鳴蟬忙招手叫過紫陶,仔細叮囑了幾句,送了兩人出去。回過頭指著王婆子對崔忠家的冷笑道︰「這可不要怪我們說話不好听,看看這是個什麼人?崔大娘是知道姑娘的脾氣的,趕緊把那個叫回來是正經。」
崔忠家的丟了臉,瞪著王婆子恨得牙根癢癢,一迭聲罵著扭著王婆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