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自己在那里想魚眼楮,王夫人自是不知道的。
她緩了緩神,朝周瑞道︰「銀子可都安全帶回來了?」
「帶回來了,剛才等夫人的時候都交給月容姑娘收著了。」周瑞將頭低下去。
王夫人正打算打發周瑞下去,外頭有婆子來回話︰「宮里的崔公公來了。」
又來要錢?
王夫人皺了皺眉,問來傳話的婆子︰「怎麼沒報給大夫人?」
周瑞抬了抬眼眉。
當初太夫人可是放了話的,府中只負擔一部分大姑娘進宮的費用,其他的可是要二房自己出錢的。大夫人就算沒事也要想個辦法躲出去吧。
那婆子回道︰「原是去回的,誰知大夫人剛剛去了東府,那位內侍大人說找二夫人也是一樣的。」
不在?那豈不是要自己掏錢。王夫人回頭吩咐周瑞︰「你去看一下,看那崔太監有什麼事。」
周瑞應聲跟著那婆子去了,不多時回來,手里多了一封信︰「崔太監是出來辦事的,替咱們大姑娘捎了一封信來。奴才做主封了二十兩銀子給他。」
這還不過是崔太監,不是什麼宮中的大管事,這二十兩銀子也不過就是人家跑腿送信給的茶水錢。若是那正經管事的太監過來,張嘴就是一二百兩的,不也得老實的包好了給人家。周瑞無視王夫人皺著的眉頭,上前幾步將信交給她。
王夫人接過信趕忙打開來看。信寫得不長,也不過就是一些家常問候的話。從宮中出來的信,都是要經過層層的檢查,想必元春也不敢寫什麼別的話。王夫人來回的看了幾遍,這才放下信,見周瑞還在站在那兒,她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周瑞行了禮退下,出到門外撞見了正要進去的月容。
「周管事這就回去了?」月容笑著打招呼。
周瑞想了想,眼神朝身後的正屋掃了一眼,道︰「噯,姑娘還是一會兒再進去吧。」
月容心下了然,點點頭道︰「周管事慢走。」
周瑞從王夫人院子里出來,徑直回到了自己家里。家中早就擺好了一桌酒,周瑞家的滿臉帶笑的招呼丈夫坐下,親自斟了一杯酒遞過去︰「當家的,這一趟也辛苦了,今天你就好好的喝一回。我特意從館子里給你叫了你喜歡吃的脆皮鴨。」說著又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周瑞面前的碗里。
周瑞拿起杯子一口喝干,又吃了一口菜,伸手抹了抹嘴,笑道︰「還是家里好啊,在外面跑了這些個日子,累死人了。」
周瑞家的一邊給丈夫夾菜,一邊附和道︰「誰說不是呢,來,多吃點,反正今兒個怎麼說也輪不到你當差。」
出了遠門回來,照例都是有兩天假的,何況周瑞怎麼說也是王夫人的陪房,待遇自是又不同一般的下人。東府里雖說有喜事,可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用的著他們夫妻兩個。
周瑞回頭看了一眼門口,見家里的丫頭婆子都在廚房里干活,低聲道︰「給你的銀子你可收好了?」
「收好了,你放心吧。」周瑞家的樂呵呵的點頭。要不是自家男人每次出門弄些錢回來,這家里的日子還真沒法過。只仗著府里給的那幾兩銀子的月錢,他們一家早就喝西北風去了。哪里會來的銀子使奴喚婢的充場面。
周瑞放下心來,又吃了幾口菜,道︰「我剛剛在夫人院里撞見月容姑娘了,她今年也有十七了吧。怎麼還不見夫人給她說親配人?」
「哎呦,咱們這位夫人啊。」周瑞家的嘖嘖有聲,撇了撇嘴︰「她哪里還想著丫頭沒配人,整日里就是想著怎麼多撈些銀子吧。再說,上次陳老六家的女人看上月容,央我去說合,我倒是挺高興的去說來著,誰知夫人說月容還小,不著急。」
周瑞家的說著翻了翻眼楮,她何嘗不知道這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的道理。只是上次王夫人說的話實在是太讓人無語了,都十七了,還小?老百姓家的女兒,十七歲都是孩子娘了。
「唉,可惜了。」周瑞咂咂嘴,「要是咱家小子年紀合適,我還想把那丫頭要來做兒媳婦呢」
「誰說不是呢?」周瑞家的也跟著點頭,「那姑娘長的俊,脾性好,手也巧,要我說,正是這府里數一數二的呢」說著伸出了一個大拇指。
兩夫妻唏噓一番,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家中的事務來。
…….
楚夫人看見寶玉的時候也照例問了一遍怎麼不去上學之類的話,寶玉倒是耐著性子一一答了。這回不知是不是听了迎春的話,並沒有說夫子的壞話,反倒說了一通冠冕堂皇的道理。楚夫人听得直點頭,笑著拉了他的手道︰「咱們娘仨兒坐一輛車過去。」
寶玉轉頭朝迎春眨了眨眼,迎春笑了笑,跟著楚夫人上了車。
因是過去東府,並不需要用大車,只吩咐門上套了一輛小車。楚夫人帶著迎春和寶玉上了車做好,吩咐朝東府里去。
雖說是小車,可畢竟是侯爺夫人坐在里面,外頭不起眼,這里面可是實打實的好東西。楠木的車身,雕花的窗戶,掛著青色的綢布簾子。座位上鋪著緞子制的坐墊,繡了獅子滾繡球的靠背。趕車的也不快,慢慢悠悠的一點都不晃,穩穩當當的朝東府過去。
寶玉閑不住,掀起簾子朝外看,一時不知想起什麼,又攬住楚夫人道︰「大伯母,我們今天中午是不是就留下吃飯了?」
迎春知道,不管楚夫人對王夫人的態度如何,她還是很喜歡二房的兩個兒子的。賈珠就不用說了,勤奮上進,知書達禮。寶玉雖說頑皮了些,可也懂禮數,知進退,而且長得還粉雕玉琢的,像個女女圭女圭一般。簡直就是中年婦女的殺手啊要不然以她的性子,也不會就隨隨便便答應帶著寶玉一起過去東府了。
果然,楚夫人笑眯眯的攬過寶玉,道︰「怎麼,早飯沒吃飽麼?等下到了東府,讓你珍大嫂子吩咐廚上做些拿手的點心來。」
寶玉听了嘿嘿笑了兩聲,也不再言語,老實的任楚夫人拉著。迎春看寶玉一雙眼楮骨碌碌的直轉,就知道他肯定不是想吃點心這麼簡單。不過,反正如今這看管的責任已經由楚夫人接手了,自己也樂得清閑,就當沒看見也就完了。
尤氏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見十來個丫頭婆子跟著一輛青布小車徑直駛過來,便知道是楚夫人到了。她趕忙下了台階,迎上前來。
車一停穩,一邊跟著的婆子上前掀起簾子,寶玉第一個冒出頭來,看見尤氏立在跟前,便笑著喊了一聲︰「珍大嫂子」
尤氏沒想到寶玉這會兒能跟著過來,唬了一跳,笑道︰「這不是寶叔嗎?」。
寶玉嘿嘿一笑,就想要直接從車上跳下去,楚夫人在背後說了一句︰「快來人好生扶著,不許這樣跳下去。」
寶玉伸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老實的讓一邊的婆子扶了一把。楚夫人和迎春也都由婆子扶著下了車。尤氏上前行禮,笑道︰「給嬸娘請安。」又朝迎春笑道︰「二妹妹好。」
迎春趕忙回禮︰「大嫂子好。」
「自家人就不要這樣客氣了,進去吧。」楚夫人一手拉了寶玉,示意迎春跟著,隨著尤氏進了東府。
尤氏一邊朝里走,一邊和楚夫人說閑話,寶玉在一邊左顧右看,也不知在找什麼。迎春在路上四下看了看,只見府內各處都掛著紅色燈籠,窗戶簾子都重新換過。僕婦的衣裳也都換了新的,正是一片喜慶的樣子。
一時進了正院廳中坐下,丫鬟奉上茶來。
「要勞煩嬸娘這樣操勞,佷媳婦先謝過了。」尤氏又朝楚夫人認真的行了個禮,才在一邊坐下。
楚夫人很是滿意她這樣的態度,喝了口茶笑道︰「不用這樣多禮,我不過就是來看看你們有什麼想不到的,幫著提點一番罷了。」
尤氏見寶玉像是坐不住,轉著腦袋來回的看,便知道他肯定是不願听她們說話的,便笑著朝楚夫人道︰「我看寶叔定是沒耐心听我們在這里說事情,不如就到後頭去找蓉兒吧。」
寶玉听了眼楮一亮,也朝楚夫人看去。楚夫人笑道︰「那就去吧,派幾個得力的人跟著,莫要磕著踫著了。」
寶玉跳起來匆匆行了個禮,就朝外跑去。尤氏忙指了幾個人跟在後面。
安排好了,尤氏才坐下對楚夫人說︰「祭祀要用的東西,往年也都是有例可循的,我已經分派了人手,到時只拿著對牌去領東西就是了。這一項倒是不算什麼。我們爺和我也商量過了,只等四月初二祭祖之後,就宴開三日,第一日就請京中的皇親貴戚,到時少不得要請了太夫人過來的,第二日請京中官員,第三日就是咱們本家的一些親朋好友。」
楚夫人听了點點頭︰「咱們到底是異姓公侯,凡事不可太過招搖,三日宴席足夠了。」說罷示意尤氏繼續往下說。
尤氏見楚夫人沒有什麼意見,便道︰「帖子已經發出去了,我這里也大概的安排了一下,就是不知是否得當,我說給嬸娘听听。」
尤氏一邊說著自己對府里的安排,楚夫人不時的點點頭,偶爾又出言指點幾句。迎春坐在一邊听著,覺得這尤氏也不是一點主意都沒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