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嬪妃,是宅斗,當內司就是辦公室政治了。這個不會太為難我。
拓跋想的還是很周到,為了正視听,在詔書上甚至還說到「受跋陀大師薦,慧根開化,福澤皇家,授為內司」。
原來的內司年紀大了些,在外也沒有什麼家世背景,和朝廷也無牽扯。拓跋厚賞了她,讓她回去嫁人。她樂呵呵的跟我交代各種事務,跟我分析各種利害關系。這就是拓跋的高明之處,兩任內司都是背景簡單的人,不至于禍亂內宮。他讓我坐這個位置,只怕也是考慮了這一點。
而內司下一級的作司一直空著,我上來並不影響那些宮女們升遷,她們對我也就沒有什麼非議之詞。而往日,我對這些宮女們也都看待常人,並沒有主子奴婢的區別,所以她們大多都對我比較和善。
我有兩個副手,一個是寧則,一個是余香。寧則雖然年紀不大,可在宮里的時間很長了,比原來的內司時間還長,她說自己的親人都不在了,不願意出宮。余香十八歲,原來侍候過拓跋幾年,後來到內侍司當值。
但是,不管品級多高的宮女,宮女就是宮女,在皇上、娘娘們面前都是奴才。
原來不在位置上,對宮里的宮女的地位等級什麼的,還不算很了解。現在才漸漸的搞清楚,原來皇後身邊的翠茵、馮妙蓮身邊的冬雪,羅夫人宮里的安碧都是恭使宮人,相當于外庭的四品。
說起來,自從做了內司,但煩惱少了很多,並且相對自由。內司的事務雖然繁重,但把各項事務梳理好,日子還是很輕松的,我漸漸有些喜歡這份‘工作’。
「姑姑」余香行了個禮,說道「昨兒個晚上,太里的侍女紅葉投井了,剛剛才被人發現的」
竟有這樣的事情。「快去看看」我說著,起身往外走。
我在井邊細細檢查了一遍,井邊的塵土浮松,看不見腳印,顯然是有人故意做了掩飾。驗尸官說是意外失足,可紅葉衣衫不整,上衣外套都半開著,哪個宮女會穿成這樣跑到井邊的。
他這明顯是在說假話「你可檢查清楚了?」。
他面怒難色,作揖道「姑姑」,忽瞥見劉公公也趕來了。他問了情況,說道「既是意外,你就按制處理了吧」。
我有些遲疑,小聲說道「劉公公,疑點太多了,如此草草了事,只怕不妥」
他看了我一眼,又說道「你是聰明人,還是不要惹禍上身了」,又朝眾人喊了一聲「都散了」。
我小聲對余香說「去把劉姑子請過來」。
劉姑子是宮里的老宮女,專門替宮女檢查身體的。
劉姑子替紅葉檢查了一番,在我耳邊輕聲道「已非完璧,還帶著傷,才破的身子」
這太子恂好逸惡勞,沒想到盡這般無法無天。雖說皇太子寵幸個宮女本沒什麼,可看上了,名正言順的要了,也不為過。怎的就能把一條鮮活的人命逼死了。她的家人連死訊都不得而知。
我該怎麼做呢?揭發出來,還是放任自流。想著,得去找皇後商量一下。
皇後的宣光殿,我已經好久沒有踏入了。
皇後還是客客氣氣的稱呼我‘妹妹’,我也按禮給她請福。
我把情況和皇後都說了一遍。皇後大驚,說道「此事稟報換上定奪吧」。
我點點頭,可想著劉公公都去過了,估模皇上心里也多少清楚些情況。
從皇回來,想著去式乾殿找拓跋說說情況。一個宮女不明不白的死了,還牽扯著太子,這事兒我不報,總還是會有人跳出來的。既然是職責所在,還是該實事求是。
剛來到殿前,王福過來行禮道「姐姐,皇上在發火呢,你來的不是時候」
「什麼事兒啊」,我往殿門探了探。
「具體我也不清楚,太子、司空穆亮、尚書僕射李沖都在呢」他說道。
估模是在說太子的事情呢,穆亮和李沖都是太子的老師,此事算是‘內部處理’了。
拓跋似乎很生氣,茶杯都甩在地上了,怒吼道「朕一再縱容你,告誡你多次,必須著漢服,你看看你這穿的什麼?今天又出了這等事,你讓朕怎麼能再放縱你?」
太子跪在地上道「父皇,兒臣始終不明白,我們鮮卑族有什麼不好,你何以非要改革,非要行這等混淆血統的之事?」
這個元恂,真是個死心眼,這節骨眼,還敢說這樣的話。這放在現代,就是個十足的憤青。
拓跋面色通紅,從侍衛身上拔出劍道「你這個逆子」,說著就要刺過去。穆亮和李沖慌忙上前攔住,雙雙跪倒在地「皇上,請保證龍體,太子不學,是臣等之罪過,請皇上給太子,也給臣等一次機會,一定讓太子改頭換面。」
拓跋緩緩舒著氣,把劍仍在地上「都下去」。畢竟是自己嫡親的兒子,豈是說殺就能下的去手的。
眾人出來,我站在門口低著頭微微行李。
拓跋心情還未平復。一地的碎片,侍女們也不敢進來收拾。
我緩緩把地上收拾好,又讓人拿了新茶上來。他把茶水端到嘴邊,忽又撂在桌上,茶都灑了出來。
「皇上」我伸手想去撫他的蹙起的眉毛,忽又覺得不妥,忙收了回來「你這樣子真叫人擔心」
「按照女官把那宮女葬了吧,給她家人多些撫恤,就說是染病不治。」拓跋緩緩道。
拓跋還是仁義的,他也有他的無奈。我能說什麼呢?
「我們生個孩兒吧」拓跋忽然說道。
這話讓我一下從他身邊彈開。我斷不會再輕易陷入困局。
看他有些期盼的眼神,我說道「皇上,太子還年輕,雖然不懂事,還來得及教」
「父皇」,拓跋微微的失落因被門外進來的公子恪一聲呼喚消退。
他振奮了一下情緒,問道「恪兒何事?」
「半月前,父皇給兒臣的考題,兒臣依然完成。」皇子恪說著,將手中的卷帛遞過來。
拓跋細細看起來,神色微悅,說道「恪兒答的不錯」,忽又嘆氣「恂兒要有你一般好學懂事就好了」,說著示意他下去。
皇子恪請福告退道「請父皇保重龍體,兒臣告退」。
這位未來的接替人,雖然明面上沒有黨朋之嫌,但這見縫插針的伎倆卻用得極好。
我來了半天了,該回去了,我說道「皇上,奴婢要告退了,還有些事兒要忙」
「魚兒,你這整天的搞的比朕還忙」他打趣道。
「皇上,內侍司雖然是管理宮人的,可說起來也是一個縮小的社會,也是需要脈絡清晰,條理分明才能做好的」我答道。
「社會?」拓跋問道「什麼是社會?」
唉,社會這詞兒古代還沒有,怎麼解釋呢,我想了一下說道「比如,你出了皇宮,看到大街上的萬千景象,這就是社會,又比如說,你進了一個茶樓,看到掌櫃在安置台面,伙計在跑堂,客人在喝茶,這也是社會,社會就是你看到的世間百態」
拓跋微微點頭,說道「這是什麼書上說的?朕竟還沒有讀到」
這個問題問的,我只能搪塞道「奴婢也忘記是在哪里讀到的」
他道「你就像謎一樣,你說的話,做的事,總是和別人不同」,他看起來情緒好了很多。
我不接他的話,說道「奴婢該走了」
他淺笑著點點頭,忽又喊住我「對了,我問你個事兒」,他看了看我,似乎有些為難,最後開口道「听說高句麗的太子去找過你」
我點點頭「是啊」,想著也不必隱瞞,本也沒法什麼。何況,他這麼問了,必是已然了解情況。他不說話,似乎等著我繼續。我又說「只是賞梅的時候踫上的」
「這幾日,他要回去了,朕準備設宴歡送」拓跋自言道。
「哦」我淺淺道,心想這事兒不必告訴我的。那人既然不是黎天,我也無需多做思量了,即便是黎天的前世,我們也是陌路人。我只是感嘆時空的詭變,為何這一切都讓我給踫上。
「太子殿下本提出來,想讓你再獻一次舞,但朕以你腿腳不方便為由拒絕了,你可得配合著點,裝裝樣子」拓跋說道,那樣子有點像撒謊的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故作理直氣壯。
「奴婢遵命」我笑道。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