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走了,為何還要回來?」陳澤成質問道,仿佛我的歸來,是再一次陷入龍潭虎穴。見我一臉不冷不熱的笑,他沒好氣道「真是白費我的一番心思」。
「我給你送這個來的」我把裝有失心草的小瓶遞給他。
「什麼啊,這麼神秘」他接過去,放在鼻尖嗅了嗅「好像沒什麼味兒」
「你喝下去,喝完我再告訴你」我答道。我不想貿貿然告訴他這是失心草。
他也不多言,一口將失心草飲盡「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他的爽快讓我如願,可這份不問緣由的信任讓我又覺得自己的自私,也許,他並不願意吃下這切斷一切與我愛恨的失心草。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有點點暈,有點點困」我輕聲道。
他看起來已經有些站不穩,不自覺的晃動著腦袋「你給我喝了什麼?」。
我扶他躺下「睡一覺,等你醒了,一切就會好起來」
過了兩柱香的時間,陳澤成醒了。
「你到底給我喝的什麼」陳澤成說道「迷魂藥啊?」
「是通心草的解藥」我解釋道「是跋陀大師從天竺帶來的奇藥」。但我不打算告訴他有關失心草的藥效。我想來日方長,他會慢慢認識到自己已經不一樣了。
「你現在當什麼差呢?」陳澤成問道。
「嗯。我還沒想好,先玩兒兩天吧」我說道「無官一身輕,趁現在練練元氣,好日後與那些牛鬼蛇神對抗」
「子虞,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變了似的」陳澤成若有所思的看著我「你先前說話可不像這樣的,簡潔沉穩的很,今日怎麼到是放得開」
我笑了笑「這樣不好嗎?做一個簡單率真的人,不好嗎?」。
陳澤成露出淺淺的笑「挺好,保持啊」
說著,我們齊齊笑了起來。仿佛時光又回到那個不需要顧慮重重,輾轉反側的年代。
到底是繼續做內司呢,還是當那個什麼太樂令呢?搞內司吧,和馮妙蓮以及各宮娘娘打交道的機會多一些,到時候又是麻煩一堆;搞太樂令吧,經過這兩日的了解,好像還沒有模清門道,不知道怎麼開展各項事務。
腦袋想破了,還未得出個結論。
我無聊的坐在西游園里的小橋上,看著橋下趟過的小溪,清可見底,小小的魚兒成群結隊的游來游去,這季節,竟還有這樣的小魚兒。
「想什麼呢?這般入神」,這聲音有些陌生,回過頭,看到彭城王正朝我走過來。
我從橋欄上緩緩起身,走下兩步「王爺萬福」。
他示意我起身「現在整個皇宮都在風傳你的英勇事跡呢?你倒是穩穩的在這兒躲清淨,當真是看透世事浮華」
他這麼說,我真是有些慚愧「都是皇上部署周全,才能暗自查探到南門莊的消息」
他微微將雙手收到背後,又似有若無的環顧了四周的風景,嘆了口氣說道「只可惜沒有抓到那主犯」
听他這麼說,洛陽應該安好。
他忽又話鋒一轉說道「听皇兄說,你在為不知道去那個司當值而煩惱嗎?」。
這話被說破,我有些不好意思,倒顯得我矯情,感情給你個差事就不錯,還挑肥揀瘦的。我只得陪笑著說「倒不是煩惱,只怕當不好差」
「依我看」,他用力的揮了一下衣袖「皇兄希望你依舊做內司」,他看了我一眼又說「一則你做過一段時日,熟悉各種事務,二則當下內司也沒有合適的人選」
听他這麼說,我倒是有些奇怪了,他一個王爺,怎麼會管我一個小小女官的事情,心里這麼想,嘴上不敢這麼說「多謝王爺提點」
既然如此,那就做內司吧,把那個沒搞明白的太樂暫且放一邊。
「時候不早了,中山王奉旨回朝議事,估模著會兒已經進宮了,我得過去了」他笑笑說道「你還繼續在這兒發呆嗎」
我猶豫了一下,「中山王?」,莫非是拓拔英?
「中山王元英」他說道「大名鼎鼎的征南梟雄,你不知道?」
「是——元英?」我追問道
「是的」說著,走到我面前,臉色一沉「你膽子確實不小,竟這麼直呼中山王名諱」
一點小錯被他這麼無限放大的揪著不放,我心里隱隱有些害怕「奴婢知錯」。忽然覺得腦門跳痛了一下,原來他給了我一記爆栗。這家伙,竟佔用我的專利。不過,對胃口。
他轉身拂袖離開。
「喂——」,我喊住他,又覺得自己犯了口忌,又說道「王爺可知,中山王是否帶了夫人一起進宮?」
他看了看我,說道「這個,本王還真不知道,你若想知道,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想著可能見到商祺,我心里中一股愉悅之氣緩緩升騰,能見到故人,真是好。
式乾殿。
遠遠看去,都是男人。沒見到商祺的影子。也難怪,式乾殿這種地方,畢竟不是可以讓女眷進入的。我進去過兩次,也都是仗著拓跋的維護。
「姐姐,有人要見你」王福說道,引我來到式乾殿側邊的偏殿的一間廳堂。
「子虞姐姐」,商祺看到我,一把握住我的手「見到你真好」,淚光歡笑,交相輝映。
「我們這是怎麼了,好不容易見面,可不許再哭了」我緩了緩情緒,抬手幫她拂掉眼角的眼淚。
「原本想著遷都的時候能來的,可不巧,那時候生了場大病」,她說道「那時候,還不知道你在宮里,後來還是王爺回來告訴我才得知的」
我笑了笑「王爺對你好嗎?其他的妻妾欺負你沒有」
「他對我很好的」商祺說著,幸福之氣溢于言表。「妻妾之爭,偶爾還是有的,但這些我根本不在意。」
真沒有想到,商祺能把心放得這麼開。也許只有她這樣,才能真正的幸福。
我想留商祺在宮里陪我幾天,拓跋和中山王都許了。拓跋說商祺好歹是中山王的側妃,跟我一起住在內侍司不妥,又說秋水軒一直空著,不如讓我們一起在那里暫住。
這樣的安排甚好,我自是欣然接受。
進到秋水軒,有一種難言的親切感。這里的一切都沒有變,就連那些花草都還一樣。我快步走到那片已經開敗的蘭花地旁邊,我的菩提樹還活著,兩棵樹苗茁壯成長著,很有生命力。
「姑姑」,回頭一看,竟是春吉,她說道「主子不在,這些花草樹木,奴婢都幫你看著呢」
「春吉,你一直在這里當差的嗎」,我問道「上次那件事,沒牽連到你嗎」
「那件事,我只和你說過,別人都不知道,奴婢想著怕是逃過一劫了」她娓娓說道「我一直擔心這事兒牽連主子你,前幾天听說了你的事,算是松了一口氣」
「嗯,既然過去了,就不再提了」我安慰道,竹春死了,她畢竟是隱著深深的傷痛不敢表露。
「自從主子離開秋水軒,春喜調到別的地方當差了」她看了看四處的花草,說道「可奴婢想著這里也不能沒人照料,踫巧有一次皇上過來了,我和他說起,他應允了。」
真是難為了春吉,也該多謝拓跋,都替我想著。
「兩位主子,進屋吧,都收拾妥當了」她說著把我們往閣樓上引。
好久沒有再踏進這間閣樓了,所有的陳設布置都沒有變,那高腳的靠背椅上仿佛還有我剛坐過的溫熱。
兜兜轉轉,又回到這里。只是,所有人都要開始一種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