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意外的介入者(下)
怔怔看著眼前廢墟,沉默了片刻,有人問道︰「你們說,那個怪物死了沒有?」
「呃……應該死了吧」
「嗯,也許……」
沒有人敢保證,雖然這次爆炸弄得聲勢驚人,但想來五階的戰斗並不是憑聲勢就可以勝利的,幾人神色就搖擺了起來,桃子搖搖頭,不再去關注這些,視線望向懷里的狐狸。這個不久前還媚態橫生的女子,此時一連串的變故,已經將她的柔媚光鮮消磨得一干二淨,只剩下滿臉蒼白與病態的狼狽,冷汗似乎一直在往外冒,幾縷濕漉漉的卷發垂到額頭,汗水將沾滿灰塵的臉蛋沖出幾道溝壑,鮮血還在順著她的斷臂往下流淌,那雙狹長的眼楮,此時也微微眯了起來,瞳孔渙散。
「她不會快要掛掉了吧」雖然桃子不太喜歡這個煙視媚行的女人,不過對方終究是一個局里的同伴,忐忑的想了一下,她叫道︰「有沒有會治療的人?狐狸好像快不行了。」
「什麼?」
之前的場面太過震撼,跟隨狐狸來的那些人,一時間忘記了她的存在,這時听到桃子的聲音,方才想起來,自家大姐頭好像受了很重的傷,連忙就圍了過去。
但眾人中並沒有會治愈的,只能七手八腳的想辦法止血,小小的空間內頓時一片忙亂,這時,周進的聲音傳來︰「把她給我吧」
抱著狐狸的桃子驚喜地望過去,「周大哥。」
「抱歉,剛剛有點走神了。」從桃子懷中接過狐狸,看著她越顯蒼白的臉蛋,周進伸手撫模了下,隨後看向蘑菇雲冉冉升起的遠方︰「還是等他過來吧也許他有辦法。」
雖然周進沒說「他」是誰,但幾人已經想到,現在所謂能有「辦法」的,也只能是那個五階的少年了。
幾分鐘後,附近飄蕩的塵埃漸漸沉澱的時候,少年從遠方飛了回來,一場大戰仿佛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跡,只有肩頭一點暈開的血跡,稍稍為他添了些彩,左右也沒有出現那只怪物,幾人便猜測,應該是被他干掉了,于是就有些崇拜。
無論如何,地下世界終究是力量至上,誰有力量,誰就有資格獲得崇敬。
林同書剛落地,那邊周進就抱著狐狸迎了上去,還未到近前就笑著問道︰「解決了?」
這不過是方便搭訕的隨口一問,然而他話音剛落,就見林同書面色僵硬了些,有點尷尬的樣子,周進心里不由一跳,有些不好的預感。果然,林同書隨後聳聳肩,「咳,讓它跑了,剛剛放個大招,把它打成重傷,正準備一鼓作氣干掉它的時候,誰知道,它居然被……嗯,被人救走了。」
「被人救走?」
周進心里就是咯 一下,之前走神的那段時間,他並非只是腦袋空白的發傻,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別的地方,比如……「狼」怎麼會死而復生?雖然是不是復生還只是他個人猜測,但無論如何,早就死掉並下葬的「狼」,突然又出現了,還變成那副古怪的樣子,這是不爭的事實。
想來想去,倒也讓他抓住了關鍵——不管狼是復活也好,詐死也好,必然都與昆侖有關,畢竟不久前這里還是昆侖的地盤,昆侖的人剛被林同書殺死,「狼」就跑了出來,要說它不是昆侖留下的後手,打死他都不相信。
現在又听到還有人把狼救走,周進立刻敏銳地察覺到,最近發生的種種與昆侖有關的事物,都是來源于一個巨大的**~
林同書可不管周進心里在翻騰著怎樣的狂濤駭浪,他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平原上,漸漸被周遭空間抽去溫度的蘑菇雲,在黑夜下顯露著灰白的顏色,于高空涌動,隱約還有轟鳴的震顫傳來。身旁的這些人看不到,但在他眼里,那處爆炸的地方,平原整個被削去了一層,一個巨大的坑洞呈放射的形狀擴散,但在坑洞中心,卻有一小塊凸出的地面——那里並沒有受到爆炸轟擊。
「……到底是誰,居然可以在我全力攻擊下,保護住那一片至少有4-5平方的地面?」
腦袋里思索著,事實上,他雖然對周進說,是有人把那個怪物救走了,但其實他並沒有看到,當時把壓縮的能量狠狠轟下,爆炸的沖擊波將視野完全阻擋了,只是模模糊糊感覺有什麼東西出現在爆炸中心,也就是那個怪物身旁,然後,屬于那個怪物的氣息就消失了。
爆炸之後,自己曾去查探過,卻什麼都沒發現,這讓他心里蒙上一層陰霾。
不過,現在並不是追究這件事的時候,想著,他招招手,被女巨人扛在肩頭的六梔子,在一股無形的力量下飛起,慢慢飄到他身前,懸停于半空。
「我先走了,周進,有機會再敘舊」
說著,他身形緩緩上升,下方抱著狐狸的周進怔了怔,隨即昂首叫道︰「等等,林同書,能不能救她一下?」
半空漂浮的少年,眼瞼低垂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後,扔下一件東西︰「給她喝吧可以保她一命。」
聲音越來越小,少年的身形冉冉升起,不多時就隱沒在蒼穹無邊的黑暗中。
地上,周進撿起林同書扔下來的東西,湊到眼前看了看,方才發現居然是一支大約有小拇指大小的玻璃瓶,瓶里裝滿了鮮紅色的液體,像是新榨出來的辣椒汁,看著特別刺激胃口。
「不可能真是辣椒汁吧?」
嘟囔一句,周進撬開瓶蓋,輕輕嗅了嗅,沒有預想中的刺鼻味道,甚至什麼味兒都沒有,像是加了顏料的白開水,這無疑讓他有些月復誹、忐忑,可看了看懷里呼吸已經開始微弱的狐狸,周進猶豫一下,咬咬牙,「去球,死馬當活馬醫,他都是五階了,沒必要騙我」
接著就掰開狐狸緊閉的牙關,把那一小瓶液體盡數灌了進去,隨後就是惴惴的等待。
幾個呼吸後,似乎隨時都會斷氣的狐狸,陡然睜開眼,視線從迷蒙到清澈,第一句話就是︰「周進,我胳膊好癢」
周進與其他幾人正露出笑顏,聞言看向她胳膊,然後整齊劃一地倒吸一口冷氣——
幾絲肉芽從她斷臂那里抽了出來,在空氣中生長、舞動,本來已經齊肩削掉的手臂,這短短一會兒的時間,已經重生了幾厘米,沒有肌膚的血肉,還能看到血管不斷拉伸、蠕動的痕跡,詭異莫名。
周進傻傻的舉起手里那支還沒丟掉的空藥瓶,眼瞪的像看到了鬼一樣,「靠,這什麼東西啊」
…………
還算寬敞的走廊里,燈光忽閃忽閃,幾縷粉塵從天花板的裂縫簌簌滑下,落到下面幾個坐在椅子上的頭頂,刺鼻的灰塵泥土的味道,令其中一人連打幾個噴嚏,不滿地拍了拍頭,咒罵道︰「該死的這是什麼豆腐渣工程,我剛換的衣服呢」
在那人旁邊坐著的,是一身黑皮衣的安民,听見他的咒罵,安民哼了一聲︰「安靜點,之前那麼大的戰斗,這座樓沒塌掉已經算不錯了。安安靜靜的給我坐好,再唧唧歪歪,就給我滾回山疙瘩里去。」
那人悻悻垂下頭,終究不敢再說什麼。
訓斥完了手下,安民看向對面,另一邊一間房門緊閉著,和他們一樣,也有幾個人坐在門扉左右,目不斜視。與安民正對面的,是渾身纏滿紗布的方華,安民笑了笑,「華哥,重傷不下火線,有點太拼了吧?」
「多謝關心,還死不了。」方華木著臉,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
「呵,氣兒這麼大,也難怪,手下傷亡慘重,只剩你一個活著,一朝回到解放前,這種滋味可以理解。」
話音剛落,方華身邊的那幾人,視線頓時轉了過來,目光冰冷,有人已經將手模到腰間,撩開的衣服,露出那里別著的諸如槍械之類反射出金屬光澤的武器輪廓,這邊,發現了異動的醒獅眾人,也如臨大敵的看過去,表情警惕中也滿是戲謔。
無怪醒獅諸人露出那樣的表情,實在是特事局今晚丟臉丟大了,之前負責監視林同書的主力,一直被特事局霸佔著,醒獅名義上有共同監視的權力,但實際上,卻一直給特事局打下手,類似夜晚的監守或者跟蹤之類的事情,完全不準醒獅插手,他們早就攢了一肚子火氣。
今晚,昆侖那個螢火蟲突然到來,一番大開殺戒,特事局的人完全無力阻擋,害得小區損失慘重不說,其後主要目標林同書也消失掉。撇開醒獅,獨自負責監視的特事局,無疑負有主要責任,也總算讓醒獅眾人大大出了口悶氣。
雖然礙于目前同盟的情面,大家不好出言挖苦,但在頭兒的帶領下稍微取笑一番,卻無傷大雅。
「把槍收起來。」方華沉著臉,呵斥一聲,隨後望著安民欠揍的笑臉,沉聲道︰「不勞安先生費心,我方華天生就這副臭脾氣,若是有得罪的地方,希望安先生海涵。至于我那些手下,他們的犧牲不至于讓我發火,我反而要為他們驕傲,至少他們是死在工作崗位上,臨死都沒有一人後退一步,都是好戰士」
安民臉上一僵,不得不說,這下反擊非常犀利,對面那幾個坐在門前的特事局進化者,眼中已經開始閃爍著淚光,卻依舊挺直腰板,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是的,不管無力阻擋有多麼窩囊,但那幾個犧牲的進化者,卻無愧方華口中「好戰士」的評價。
幾個特事局的進化者,臉上戲謔的表情還未收起來,便爬上幾絲尷尬,還有一點點的羞慚、愧疚,相比起那幾個犧牲的戰士,自己等人在他們犧牲後,居然還在取笑他們,似乎真的太過狼心狗肺了。
安民嘆口氣,暗道︰「這個方華,果然不好對付,不愧是老油條了,計策用得爐火純青,我取笑他,不但沒激得他主動動手,反而還被他幾句利用哀兵之氣,將所有人的心都團結起來……哀兵必勝,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唉,該怎麼才能完成上面的交代?」
是的,安民之所以出口諷刺方華,不過是上面交代,要他擠走特事局,把這里的情況控制在醒獅手下,據說好像是高層發現了林同書一些奇怪的情況,不希望特事局參與進來。安民不知道那個作為目標的少年,有什麼奇怪的情況居然能引得高層注意,對他而言,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完成高層的囑托,畢竟不久之前,他還面臨來自內務部的起訴,雖然安派把他保了下來,但地位已經不穩了,急切地需要來自高層的信任,只有那樣,才能恢復往日的權柄。
只是,出師不利啊
暗暗嘆息著,身旁手下的羞慚、愧疚盡入他眼底,一邊感嘆著方華手段老道,一邊斟酌了下詞匯,正要再說什麼,對面房間那扇門打開,洛紫嫣從門後探出半個身子,目光冰冷地從他們身上掃過。
「我要出門」
見到她,安民站起身,臉上露出笑容︰「呵,洛小姐,要出門?當然可以。」說著,他看了看走廊盡頭,那邊靠近樓梯間的鏤空窗戶,天空已經微微泛白,蒙蒙亮了,窗下蹲著一個女孩子,他招招手,那個女孩子顛顛跑過來,頭上一頂頭盔左右搖晃,間或蓋住了半邊臉,女孩兒就踉蹌一下,撲通摔倒。
安民嘴角抽搐,面色鐵青,這個女孩兒並非是他的手下,原本是跟著麥菲的,這次他無罪釋放後,權力被剝奪,麥菲怕他這個老師無人可用,就從自己麾下撥了一部分親信過來,女孩兒也是其中之一。
老實說,如果有得選擇的話,安民才不想用這個女孩兒,整個醒獅,再找不到比她更扯淡更月兌線的了。
可是,沒辦法啊,他手下找來找去,全都是不方便的大老爺們,也只有這一個女性,要是貼身保護(監視)洛紫嫣,還真非用她不可。
遠處跑來的女孩兒,在短短的不到二十米的路途上,摔了兩個跟頭之後,終于艱難跋涉到安民面前,歪歪扭扭的立正,歪歪扭扭的敬禮,一手揉著自己摔疼的胸脯,一邊帶著哭腔大聲叫道︰「長官,巧克力報道」
……唉……
安民感覺自己老臉都丟盡了,但這麼多人在場,又不好說什麼,只得勉強笑了笑,指了下門後的洛紫嫣,沖這個自稱為巧克力的女孩說道︰「洛小姐要出門,你陪她一下……注意了,附近還有不懷好意的人,不要讓洛小姐離開你的視線,听到沒有?」
「巧克力明白,保證完成任務」女孩兒猛地挺胸抬頭,鋼盔啪的滑下,蓋住眼楮,女孩兒一慌,很神奇地站在原地左腳絆右腳,吧唧一聲摔倒……
短暫的沉默後,安民怒吼︰「……把這該死的東西給我扔掉」
…………
天空的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走出單元樓門洞的時候,除了還稍顯凜冽的寒風之外,微白的天地間一片澄淨,雲朵從東面開始散去,露出其後灰藍的天空。
這個時間本是萬籟俱靜的時候,不過小區里卻是一片喧鬧,各種車輛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充斥耳中,有人呼喝,有人哭喊,順著聲音看去,是一片廢墟之上的滿目瘡痍,一些警車與消防車,停留在還勉強保持完整的幾條小路和花園里,警燈閃爍,一些公安、義工在廢墟之上扒著建築倒塌的殘骸,邊緣有似乎是幸存者模樣的男男女女在哭泣。
默默看著這一幕幕,紫嫣目光有些黯淡,她一直以來厭惡進化者將戰斗波及到普通人身上,就是因著類似的原因,進化者打一場,感覺舒坦了,卻沒發現被他們波及的普通人,會因為他們隨手一擊帶去怎樣的傷痛。
眼前的情景,還是戰斗的規模並不大,而且結束的也快,可即便如此,依舊有幾棟樓塌掉了,一些來不及逃走的人被埋入廢墟之中,死者已逝,生者依舊要被心傷折磨。
悄悄握緊拳頭,咬著下唇怔愣片刻,洛紫嫣調頭向小區外走去。
幾個巡邏過去的特事局成員,或者醒獅的人,目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當瞧見她身後跟著的那個垂頭喪氣的女孩的時候,便沒人攔著她,仍舊進行自己的事,洛紫嫣也懶得管這些人,事實上,就算沒那個女孩跟著,他們也不會拿她怎麼樣,反正受到監視的是林同書,而不是她。
出了小區,寂靜便撲面而來,附近一公里之內有人居住的地方,都被特事局、醒獅派人疏散了,所有的房間都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聲,只偶爾有幾個模糊的身影從房頂跳躍過去——那是負責警戒、搜索的人員。遠處街道也被封鎖,蕭索冷清的感覺充斥心頭,左右看了看,洛紫嫣走到對面一間路邊電話亭,塞進去一枚硬幣,還沒來得及撥號,一只小手就按在電話上。
她轉頭望向身後,那個自稱巧克力的女孩兒,站在她身後也嘟嘴望著她。
「老大有命令,不準你打電話」
洛紫嫣眉頭皺了皺,「讓開」
女孩倔強地望著她,一步不退,幾根翎毛從紫嫣袖口滑落,那雙美麗的眼楮,瞳孔漸漸擴大,如同正在白雲之上飛翔,俯視地面的蒼鷹,一些肅殺的情緒悄悄流瀉出來,向身後的女孩推去。
對林同書的擔憂,已經快要磨光她的耐性了,從離開開始,林同書就再沒有一點消息回來,雖然她總是催眠著自己,要相信他,要相信他,他什麼都可以辦到,就算是五階也奈何不了他……可是,心里卻依舊七上八下,不知道他究竟怎麼樣了,不知道他說的要做的事完成沒有。
小區的電話線,在最開始的那場戰斗中已經毀掉,信號隨後也被醒獅屏蔽,在那種什麼消息都得不到的擔憂中,一直到天白,她終于感覺有些忍受不住,跑到這外面來想要聯系一下林同書……哪怕,只是听听他電話的留言也好。
可是,醒獅卻連電話都不讓她打,紫嫣覺得自己肺都快要炸掉了。
兩個女生在電話亭互不相讓地對視片刻,氣氛越來越凝重,不遠地方隔著街道,好奇向這邊看來的軍人,似乎發現情況不對,對著步話機報告了幾句,不多時,天空有幾個進化者就向這邊飛了過來。
紫嫣冷哼一聲,準備暫時示弱,否則,真引來了巡邏隊,她恐怕也要被軟禁了。
不過,正在這時,身旁電話亭的鈴聲突然響了……不,是這附近所有的電話都響了,鈴鈴鈴鈴,單調的鈴音在空曠蕭瑟的大街上突然響起,襯托得清冷中有些驚悚。
但不知道為什麼,听著這鈴音,紫嫣卻感覺心靈忽然安寧了許多。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心跳有些加快,下意識去抓話筒,但隨後就收回手,看向身後名叫巧克力的女孩,「接電話不犯法吧?」
巧克力嘿嘿笑了笑,微微錯開幾步,沒再阻擋。
是啊,打電話不行,接電話總可以吧老大又沒說不能接電話。因為心愛的,能給自己提供安全的鋼盔,被某個可惡的家伙收走,存心想找麻煩的女孩惡意地想著。
紫嫣才不管她想什麼,呼吸略有些急促地抓起話筒,還沒出聲,另一端就傳來熟悉的聲音︰「哈,有句詩怎麼說來著?心有靈犀一點通,紫嫣,咱們算不算?我剛把電話打過去,你就接起來了,看來咱倆上輩子就有緣呢」
紫嫣沒有去管另一端少年亂七八糟的邏輯,有些激動地問道︰「你怎麼樣?還好嗎?現在在哪?你怎麼知道接電話的是我啊?」
「呃……問題能不能一個個來,你突然問這麼多,讓俺好生為難」
「討厭……」听著少年滿是活力的聲音,即便他沒說,她也知道,他必定是安全的。這樣,心就放下了,壓在心頭的枷鎖猛然消去,輕吐口氣的同時,她輕聲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城市正中央某棟大廈頂樓,盤腿坐在避雷針下的少年,望著開始微微泛紅的東方,對著手里磚頭一般的通訊器也笑了起來,「呵,那麼久沒我消息,你一定很擔心吧……沒事的,我是誰啊,我是林同書,句芒都死在我手上,還有什麼好怕的,放心吧等處理完事情我就回去……嗯,還有一點事,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半小時後你就能見到我了……嗯,拜拜……對了,掛電話前親一個唄?」
隨後,話筒里傳來女生羞怯的大叫︰「討厭啊你」接著就是忙音。
看了看手里巨大的通訊器,林同書聳聳肩,向旁邊一臉怪異看著他的六梔子咧嘴一笑,「呵呵,小女生,禁不起逗。」
六梔子無語地轉過頭,東方海面上,水天一線的地方,已經開始微微泛起紅色,高空迎面吹來的風很大,吹得她發絲凌亂,沉默中,旁邊少年伸手將她額前的亂發捋到耳後,熱熱的吐息也噴在頸部的皮膚上,毛孔緊繃。
「來,哥哥幫你扎頭發哦」
少年調笑地說著,隨後她便感覺到,一手大手攏過她的頭發,發帶散開,又被扎緊。這一刻,看起來英姿颯爽的六梔子,心跳突然開始加快,陣陣說不清是什麼的沖擊沖上腦海,撐得她腦袋一片空白,呼吸急促。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六梔子很害怕,這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總覺得下一刻自己滿心的恐懼就會積累到頂點,然後從少年逃開,逃得遠遠的,不讓他再勾起自己心里的躁動。
「這種感覺,好可怕啊……」迷迷糊糊地想著,心跳的加快,呼吸急促,讓她感覺有點口干舌燥,接著,她咬了咬舌頭,借助疼痛暫時恢復清明,脊背肌肉僵硬地挺直,任身後少年撫弄著她發絲,動也不敢動。
為了避免再次陷入之前那樣可怕的感覺中,她囁嚅了下,開始通過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閣下,那個怪物是什麼?」
「嗯?什麼怪物?」身後少年漫不經心地問著。
「就是廠區那邊,那個反關節的怪物」
「哦,那個啊,他不是怪物,是一個人……一個有點奇怪的人。」
「奇怪?」
「嗯,他給我的感覺,只是一個皮囊,沒有靈魂……」
「沒有靈魂?」六梔子微微偏了下頭,隨即被少年扳正,少年手心的溫熱讓她臉蛋浮上一抹酡紅,剛剛平復的心跳又劇烈彈了起來,連忙繼續問著︰「沒有靈魂,他怎麼會動的?」
「誰知道呢」
她身後,林同書聳聳肩,雖然表面作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但他眼中,卻突然閃過一絲深沉,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片刻後,清爽的馬尾重新立了起來,林同書拍拍手,滿意地看了看,接著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笑道︰「嗯,時間快到了。」
他站起身,視線穿過旁邊護欄外的虛空,可以看到,大廈下方城市縱橫交錯的道路上,車流與行人已經漸漸密集,屬于城市的齒輪在這天明之際,又開始新一天的運作。
這里是整個城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所有干道的交匯點,也是他選擇的最合適的地方。
高空的風吹得他衣衫獵獵作響,立于樓頂,背對東方天際一抹火紅的少年身影,對著腳下的樓板,翻掌向下虛按。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