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藝藍看了看自己身上及膝的禮裙,在這里要穿成這樣吃早飯嗎?站在落地鏡前打量著自己,蒼白的面色,毫無血色的唇瓣,落魄得很可笑。
不多時,鏡子中又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金藝藍從來沒有這麼仔細的端詳過梁辰的長相,與亞洲人類似的皮膚,卻是歐洲人的深邃五官,兩個人隔著鏡子望著彼此,似乎有很多話欲言又止。
梁辰又挪了挪步子,湊到金藝藍的身邊,似乎在等著她開口,而金藝藍也沒有多說什麼,眼楮淡然的掃了掃窗外,天亮了……
「走吧。」
沒等梁辰回話,金藝藍便徑自打開門,未施粉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或許是和面癱的吳奕凡相處太久了,她便自然而然的沾染上吳奕凡的生活習慣,比如惜字如金,再比如面無表情。從房間到樓梯的路不遠不近,金藝藍毅然的走在前面,而梁辰只是跟在她的不遠處。
兩個人的腳步聲在這個冗長的走廊上極不同步,兩個人的心跳在這個相同的空間中也有不同的頻率,金藝藍大有一種慷慨赴死的精神,她幻想了幾十種吳奕凡知道後的表情或者是心情,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會充斥著憤怒和驚恐,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沖破了所有枷鎖在一起,然而所有的幸福都在短暫的停留之後幻滅。她的心仿佛洋蔥般被一層一層撥開,而她自己就是那個剝洋蔥的人,一邊流淚,一邊靜待痛苦。
梁辰疾走了幾步,拉住了金藝藍,「別把我當敵人,我不會害你。」
「我知道。」金藝藍伸手剝開梁辰的手指,對著那深邃高挺的五官朗然一笑,「你也是受害者。」
「藝藍……」
「走吧!」轉身,收斂了唇畔的溫度。一前一後進了餐廳,史蒂夫已經坐在了長桌的盡頭,帶著花鏡看報紙,立在一邊的女佣在看到他們之後不疾不徐的走過來,遞了擦手的毛巾。
「昨晚睡的好嗎?我的兒媳。」史蒂夫將報紙放在一邊,利眼不斷打量著金藝藍未施粉黛的五官。
微微抬眼,迎上那雙眸子,「我答應的事情已經兌現了,希望派克先生也能兌現您的承諾。」zVXC。
「和天都集團的合作案我已經簽好字了,至于你父親,明天就可以保外就醫。」
梁辰一直坐在原地看著他們兩個人的對話,緊擰著眉頭,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父親的深謀遠慮,為了讓他接下這個包袱竟然拉了這麼多人進來,他明明一直身在巴黎,為何會對位于千里之外的事情了如指掌呢?他曾經一直費解為什麼派克集團的總部要設在巴黎,而不是美國或者是澳門,現在他才終于發現這個老頭子的深謀遠慮,在巴黎本土,派克集團只是個干淨單純的投資集團,與毒品,黑色勢力毫無關聯。
大手輕輕打了個響指,西文就帶著一個高個子男人和兩個矮小的女人進了門。順著歐式推門望過去,他們三個人的低眉順眼看起來很可憐。
「這三個人是以後要陪在你身邊的人,司機和專門伺候你的僕人。」史蒂夫對著金藝藍說道,又擺了擺手,讓那三個人湊到近前來。
「對少夫人介紹一下你們自己。」
簡單的介紹了名字之後,金藝藍確定自己一個也沒記住,極其華麗的水晶吊燈將整個餐廳映照得格外輝煌,而她似乎也要融化在這種輝煌中,既不能逃避也不能閃躲。
三個人不動聲色的站到了金藝藍的身後,等待坐在上位的男人其他指示。
「Elain以後要進行英國貴族禮儀的培訓,辰就到公司上班吧。」史蒂夫拿著桌子上的咖啡輕抿一口,「你們都有很多東西要學。」
他的態度慈祥和善,就像尋常家的父親在教導自己的兒子媳婦,只不過立場卻讓所有人覺得可笑。
金藝藍知道坐在這里的男人是可以只手遮天的人,她拗不過,也躲不過,更跑不了,那她干什麼還要掙扎呢?與其做那些無所謂的抵抗,還不如讓自己的身體休息一下。
「以後你們兩個人就用一個房間吧,既然訂了婚,有的事情就不用再避諱了。」接過西文遞來的毛巾,將手指擦干淨,有些疲勞的揉了揉額頭。
梁辰和金藝藍無疑是掉進陷阱中的可憐人,他們很痛苦,很難受,而這個制造陷阱的人也不見得有多舒服,想要一環一環相互扣住,算計到每一個細節,那必然也要費上不少的心力。史蒂夫突然發覺自己老了,以前獲得勝利後的快感他現在一點也感覺不到,又或許因為對手是自己的兒子吧。
鋪滿長桌的早餐,金藝藍和梁辰一口都沒有踫,兩個人只是喝了幾口放在桌前的清水,然後不言不語的坐在位子上,等著下一道指令。
「去樓上換正式的禮服,所有流行的款式已經運過來了。讓化妝師幫Elain畫個艷麗的妝,她這個模樣和死人沒什麼差別。」
兩個人跟著西文的腳步一起上了三樓,推開一扇大門,里面掛著的都是琳瑯滿目的禮服和鞋子,縱使金藝藍和梁辰在時尚圈待了那麼長時間,也經不住這種嘩然的架勢。所有的衣服都是按照情侶的方式搭配好的,各有特色又極其昂貴。
金藝藍沒有任何意見的坐在沙發上,而梁辰似乎也沒有什麼選衣服的興致,「那一套拿過來,我們換上就可以了。」大手輕輕一指,不動聲色的說道。
化妝師領著金藝藍到化妝台前坐下,細細的打量著她低垂的眉眼。
「昨夜沒睡好嗎?黑眼圈很重啊。」其實這只是化妝師的職業病而已,並不要求別人應和,而金藝藍也並不想應和,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臉色由蒼白慢慢被化妝品籠罩得紅潤,她的唇被涂的極紅,眉眼睫毛都被描畫得極其精致,抬眼低眸都帶著風情。
黑色的長直發被夾成了狂野的大波浪散在肩頭,看起來成熟了很多倍,至少和她原來的樣子比起來,現在更像一個三十歲的女人。
梁辰早就換上了他的西裝,通體的黑色,在歐洲人看來並不是個吉祥的顏色,不過他就是想在細枝末節的方面去觸那個老頭子的霉頭,並且極其享受這種報復後的快感。
金藝藍看了看那身白色的長裙,突然的想到了吳奕凡,曾經,他們也以這樣的顏色搭配出現在宴會上。想到這里,免不了的就是自嘲,在這個時刻去想吳奕凡其實很可笑,想著那些根本就不應該屬于她的人更是可笑至極。有那麼一秒鐘,她真的想放棄一切,扔掉所有與她無關的人事物,然後忠于自己的心,她可以接受失敗,但吳奕凡可以嗎?她的父親還會有機會嗎?然後她只好把一切都寄托給命運,或許會有什麼奇跡,讓她和梁辰都能夠解月兌。
金藝藍被打扮得高貴冷艷,一顰一笑都足以睥睨世界。她現在是派克家的太子妃了嗎?她會成為眾人想要巴結和攀附的對象,她身邊的男人不再是冷情堅毅的吳奕凡,而是那個一直溫柔如風的梁辰,或許坐上這個位置之後,梁辰也不會像原來那般,未語先帶三分笑了。
脖子上的項鏈,腕上的手鐲配飾都讓她覺得格外沉重,忍不住想要奮不顧身的摘掉它。
整理妥當後,他們又一起下了樓,在十幾個僕人的跟隨下去接受老爺子的檢閱。果不其然,史蒂夫派克在看到梁辰這一身黑西裝後不自覺的蹙了蹙眉,然後寬容的沒有多言。
「今天早上舉行正式的新聞發布會,晚上就進行你們的訂婚典禮,古堡那邊已經開始準備著了。」
金藝藍盯著自己腳下的幾寸地板,眼神從未挪開,而梁辰雖然看著遠方,可絲毫沒有焦距,他們的消極怠工完完全全看在史蒂夫派克的眼中。來其下要。
「你們最好表現得親密自然一點,否則我不確定說過的話還會不會兌現?」
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吸引了金藝藍全部的視線,有些憤怒的抬起頭,緊緊的瞪著這個威脅她的老男人,「您最好不要言而無信,否則我不一定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威脅我?」森冷的眉頭微微挑起,帶著幾絲不屑。
「既然從一開始就是等價交換,那我們最好都遵守約定。」金藝藍不客氣的回嘴,而她的伶牙俐齒絲毫沒有激怒史蒂夫,反而帶著些微贊賞的微笑。
敢威脅他的人並不多。就連他那幾個兒子見到他後都是畢恭畢敬,大氣不敢多出,而這個丫頭卻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挑釁他。
「你不怕我?」
「怕?」金藝藍打量著這個不怒自威的身影,他的渾身上下確實散發著重重的寒氣,只不過這種寒氣絲毫沒有威脅到她,「有什麼好怕的!目前為止我們之間應該是平等的交換關系。」
金藝藍的話讓一直站在一邊的梁辰笑出了聲,「你現在有沒有後悔你的決定?藝藍她並不是尋常女人……」梁辰勾著唇瓣說道,至少他根本沒有看到過自己父親這吃癟一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