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藝藍化了妝,站在鏡子面前打量著自己的容貌,她似乎沒有老,無論是八年前剛剛嫁給吳奕凡的時候,還是她來到巴黎一舉成名的時候,亦或是到了現在她已經生了孩子,身材和長相都沒有什麼變化。很多人都說女人生了孩子後會長皺紋,身材會慢慢變得臃腫,不過這些僅限于那些幸福的女人,當了媽媽,有了自己的寶寶,和老公一起看著孩子一天天的長大,這樣的女人一定經常笑,只有愛笑的人才會長皺紋。仔細算算,她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笑過了。
金藝藍推開門,迎上梁辰如白晝般的笑容。
「不用有壓力。賺了算你的,賠了算我的。」
被梁辰的話說得微微勾唇,竟也不是笑容。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並不好,每天患得患失提不起精神,或許走出別墅繼續工作,對她來說更是件好事。「既然打算工作就肯定不能當做兒戲,我會努力的。」金藝藍一板一眼的說道,好看的臉上泛著蒼白。
「好,我信你。」幽深的眸子帶笑般的凝著她,而金藝藍也慢慢習慣了這樣的溫柔,無論她愉快與否,梁辰的溫柔呵護永遠伴在左右,讓她幾乎要溺死在其中,梁辰的好讓她更加想念吳奕凡,他們終究不是一樣的人,吳奕凡從來不會把好听的話掛在嘴邊。
金藝藍和梁辰的身影出現在CL總部中畢竟是件罕見的事情,所有工作人員都安安分分的打量著兩個徑直進入會議室的身影,大家似乎都在猜測這兩個人的關系,雖然早已訂婚不過到現在都沒有正式的婚訊傳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CL的例會金藝藍並不是第一次開,而只有這次,她坐在了梁辰的身側,看著走進會議室的人用各異的眼色打量著他們兩個,尤其是Laura,一年多不見,面色愈發猙獰起來了。
「我有一段時間沒有過來了,大家還算各司其職。不過,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梁辰靠在首位的座椅上,慢悠悠的說著,幽深的眸子帶著幾絲狠厲和狂狷,與曾經的他自然是不同了……
過似身間。「以後,CL的執行總裁就是Elaine了,她一直是公司的首席設計師,各方面的能力足以領導整個CL!」
他的每句話都說得異常堅定,讓任何人都不敢去違逆,其實一個人的氣場也在後天的修煉,一年多的時間,足以讓一個溫柔多情的人變得霸道果決,亦如梁辰。
「好了,我要說的話到此為止,下面是新總裁開例會的時間,我回避了。」慢慢站了起來,雙手肆意的插在口袋中,在推門的一瞬間,對著金藝藍堅定一笑。他相信她,無論何事何時……
金藝藍的設計才能毋庸置疑,可是對于管理企業,卻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她曾經也跟著梁辰在澳門賭場巡視了一個多月,對于商業圈的事也算是大概了解一些,總之就是兩個字‘賺錢’。她本來對自己沒什麼信心,但是當她坐到辦公室的那一剎那,腦子又突然間不再那麼空蕩蕩的了。
梁辰把自己的辦公室騰出來給藝藍用,偌大的房間,再沒有什麼屬于梁辰的東西,里面的一切都將是屬于金藝藍的。
她習慣性的站在窗前,向下眺望著。
曾經吳奕凡不喜歡她站在窗邊,可是她此刻正在違逆他的話……想到這里便自嘲起來,或許一切都回不去了吧,至少她現在還沒有找到可以坦然面對吳奕凡的辦法。
門被敲了敲,然後推開,不等她說‘請進’。
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誰,她的舊識了……
回眸對著Laura淡然勾唇,穩當的坐到了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
「你就不能提高一下自己的個人素質嗎?我還沒有說‘請進’……」
歲月似乎沒有在Laura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她一如往昔般的美麗妖嬈。
「你要是想開除我就直接說……不用變著法的侮辱我。」Laura像刺蝟般激動的叫囂著,或許是她敏感了,金藝藍其實沒有開除她的意思。
「你戀愛了嗎?最近的設計很喜歡用粉紅色啊……」修長的手指輕輕打開放在最上面的文件夾,不動聲色的說道。
「別胡說!」Laura似乎被說中什麼了一般激動起來,美艷的臉瞬時變得通紅。
「我胡說嗎?」將手中的縮略圖轉了個方向遞到Laura的眼前,「這一片粉壓壓的東西難道是我設計的?」
「放心,我不會開除你……」手中的文件夾‘吧嗒’一聲被合了起來,似笑非笑的說道,「設計師的職責就是設計,不要在里面加入太多的個人感情。出去吧!」
Laura先是一愣,然後又慢慢恢復了常色,走出金藝藍的辦公室。
梁辰不在的這一年中,有很多工作都被擱置了,比如世界巡展。同樣的,當時的代理總裁是企劃部總監,他把一個極其高端的品牌賦予了過多的商業因素,雖然進賬很多,自然也降低了CL的品味。眼下,公司最賺錢的就是新開發的私人定制項目,而這個項目在金藝藍看來,正是一個破壞公司整體性,並且很掉價的行徑。
一周後,當金藝藍的助理拿著最新一周的私人定制單來的時候,她的心髒緊繃得仿佛要在一瞬間斷了弦。
「天都吳總裁的定制服裝指明要讓您來做。」助理躍躍欲試的說道,她進公司的時間不長,還是一個不太喜歡打听上司私事的小丫頭,所以根本不清楚吳奕凡和金藝藍的糾葛,只要有心打听,她就會知道,自家老板和吳奕凡是離異夫婦的關系,這個案子是萬萬接不得的。
「推了!」金藝藍緊皺著眉頭,瞪著這個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助理,她的很多工作都是這個小姑娘幫著安排的,只不過這次,她確實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
「可是……已經簽約了啊……」
「誰簽的?經過我的允許了嗎!」文件夾被重重的摔在地上,里面的紙一張張的滑了出來。
小姑娘被金藝藍的怒火嚇得禁了聲,她從來沒見過老板發脾氣,金藝藍雖然不愛笑,但絕對不是個嚴厲的上司……zVXC。
半透明的磨砂門被人輕輕推開,金藝藍微微抬眼,便迎上吳奕凡那似笑非笑的眉眼,身上做工考究的西裝讓金藝蘭的心中一緊,這是她設計的,只不過是兩年前的作品了。
窗外的陽光也貪婪的映在吳奕凡的身上,將他冷情的眉眼襯托得更加柔和。輕輕彎腰,撿起散落一地的文件,不動聲色的放在金藝藍的辦公桌上,直直的望著坐在辦公桌後不得動彈的女人……他的眼神仿佛釘子般將她固定住,良久。
屋中的小助理不知道什麼時候跑走的,只留下他們兩個人與這一室的寂靜。
「我的女兒要滿歲了,幫我做一身西裝吧。」低沉性感的聲音緩緩流出,吳奕凡目不轉楮的打量著金藝藍愈發糾結的神色,「越低調越好,我還不想幫她找後媽。」
吳奕凡似是而非的態度讓金藝藍也變得糾結起來,她一直低著眉眼,不敢過多的望著他,似乎只消一眼,就足以讓她的內心變得更加脆弱不堪,在吳奕凡面前,她終究無法抬起頭來。
「我找人幫你量尺碼……」金藝藍似乎醞釀了很久,才慢慢吐出這麼幾個字。
「我的尺碼你不是很清楚嘛……」勾起唇瓣,坐到了金藝藍對面的椅子上,「至少也要你給我量,花了千萬美金,還不能得到好點兒的服務?」
金藝藍有些尷尬的咽了咽口水,長睫緩緩抬起,「奕凡,別這樣……」
「別這樣?這樣是哪樣?」吳奕凡突然間笑了起來,好看的眼楮掛著星星點點的失落,「我又應該哪樣呢?」
「……」金藝藍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他,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總不能用極其狂亂的語氣沖他大吼,「吳奕凡,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現在有多遠你就要滾多遠,只要看到你我就渾身不舒服!」這樣的情況,終究不是現實。
沉默了好久,才從自己的抽屜中拿出了皮卷尺,有些僵硬的走到了吳奕凡的身側,「好,我量!」
像戰士慷慨赴死般的挺直脊梁,卻又在吳奕凡站起身來後發覺到自己的怯懦,氣勢在不知不覺中弱了下去。
「怕我?」吳奕凡看著一直低著頭的藝藍,若有似無的問著。
「把胳膊抬起來!」不動聲色的說著,舉著皮尺訥訥的說道,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要怎麼把皮尺繞到吳奕凡的身上了。
「CL的首席設計師這麼不專業嗎?」冷冷的說著,將金藝藍的窘迫一絲不落的看在眼中。
藕臂果斷的從吳奕凡的腰間環了過去,不動聲色的看著上面的數字,然後執起筆,刷刷的寫在白紙上。
「你在用行為對我抗議嗎?」吳奕凡輕輕低頭下巴有意無意的在金藝藍的發頂摩擦著,近似于貪婪的吸取著她身上的味道……
「……」
良久的沉默讓吳奕凡不得不伸出大掌,倏地執起金藝藍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直視著那雙毫無溫度的眼楮,「就算你不能面對我,至少情情的生日,你該出現!」
「吳奕凡,你再婚吧,把情情交給我撫養……你會有更好的生活的。」金藝藍把埋在自己心中的話說了出來,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片刻的靜默後,雙眼便落上了狂風暴雨,一把掐起金藝藍的縴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在瞬間縮短,「你再說一次!」
「你都听到了,沒必要再說。」扭開臉,將吳奕凡的手從她的腰間挪開,自顧自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看來今天的氣氛不適合繼續下去了……吳總裁,等合適的時候再過來吧。」
「金藝藍,你的心真狠!就像我的生母一樣!」吳奕凡突然間自嘲般的笑了起來,「情情的監護權,我永遠也不會放手的!」憤怒的轉身,摔門離開,回聲在屋中輕飄飄的蕩漾著,就像金藝藍的心一樣孤寂……
坐在桌子前翻動著手中的文件,裝作若無其事的在上面鉤鉤畫畫,只不過眼前的視線早就變得模糊不堪,甚至有些凌亂,淚水吧嗒吧嗒的落在紙上,像水花般綻放,然後被吸收,留下一片片干癟……
吳奕凡說她的心狠,可是她的狠毒對自己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近似于煉獄般的痛苦。她懷胎十月,每一天都在和孩子說話,每一天都在給憶情講故事,她要動用一切方法像逃命般的躲開史蒂夫的眼線去做產檢,她還在婷姨的別墅中用有一定危險的水下生產,只是害怕去醫院路途上,她的孩子被人發現……她對吳憶情的愛似乎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哪怕是梁辰和婷姨都不能體會到其中的十分之一,更何況是吳奕凡,至少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是在冒著什麼樣的危險而把孩子生下來的。或許在那個男人的心目中,她早就和拋棄他的母親什麼分別了,一樣的心狠,一樣的自私。
一邊流淚一邊用手背固執的擦下去,路都是她自己選的,她自己走的,現在委屈又有什麼用?她心疼孩子又有什麼用,吳奕凡終究不會把孩子給她。
在金藝藍看到父親的回憶錄時,她的心便涼了大半,在吳奕凡的幾句指責後,又漸漸涼得通透,原來絕望就是這種感覺,茫然和不知所措佔了大半,剩下的便都是宛然不堪的心痛。她想要彌補吳奕凡,想要償還她父親欠下的所有債,只不過想不到辦法,終究只剩下不能用言語形容的心痛和難過,就像八年前,她父親剛剛入獄的時候一樣,不知所措。
敲門聲傳了過來,金藝藍抹了抹眼瞼上掛著的淚,不動聲色的應了一聲。
「進!」
金藝藍的助理依依有些不好意思的走進來,「老板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和吳總裁……」
她的話被金藝藍在瞬時間攔住,「沒事,剛剛我也有錯,不該和你發脾氣。」
「老板,真的對不起……」依依又深深鞠了個躬,恭順的道歉。在看到金藝蘭唇邊若有似無的笑意後,才安心的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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