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利亞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格里菲利不管是熟睡還是清醒的時候,總喜歡變換不同的手勢揉捏著右眼,中途老奎奴也上來幫這位少爺瞧過,湛藍色的眼楮里除了少許的血絲,干淨地就像平靜的湖面一樣沒有任何雜物……只是格里菲利還是覺得不舒服,所以也就不停的揉。
這三天來格里菲利身上從新長出一層白女敕的肌膚,細膩的就像剛出生的嬰兒,只是身上那一條條裂開後的痕跡,像蛛網一樣彌補全身。以至于某個隨隊的老神殿祭司看見後大呼「神跡!」恨不得立刻把那層皮扒下來仔細研究一番。
只是格里菲利的情況依然不容樂觀,身體虛弱的他依舊在清明與昏迷之間反復輪轉,唯一慶幸的是,他的精神明顯要好轉了許多,著主要歸功于在他清醒的時候,不停的和他說話的聖光騎士耶利亞。
一旦陷入昏迷,那只美麗妖冶的眼楮總會出現在他的腦海里,她飛舞翱翔的身姿雖然孤獨,卻不再寂寞。格里菲利仔細的觀察她躍動的每一個細節,似乎從中看懂了什麼,但是每次醒來後發現還是什麼也沒弄明白,但是下一次他還是興致勃勃,全神貫注的看著,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弄明白這只眼楮的秘密,于是,他繼續孜孜不倦的看著,看著夢里那只充斥著聖潔與邪惡的眼楮。
這一刻,縱然他要忍受靈魂灼燒的痛,縱然他察覺又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體里被抽離了,但他依然肯定,這不是夢,格里菲利非常肯定這一判斷。
「難道蛇妖神廟祭壇里的那只眼楮,鑽進了我的身體里?」前世無神論的格里菲利很難給這一怪異的現象下一個結論。
耶利亞看著格里菲利揉著眼楮從睡夢中醒來,這三天來不論黑夜白天,她忘了已經看過了多少個這樣的瞬間,但她總是覺得看不夠,她的心也會在這一刻莫名其妙的興奮起來,話自然也就多了起來。耶利亞認為格里菲利和其他的貴族少爺不同,沒有囂張跋扈的脾氣,說話風趣幽默而且溫柔文雅,面對非人的傷痛折磨沒有怨天尤人而是默默的忍受…
但是這次,伴隨著格里菲利醒來耶利亞也隨之興奮的心被提了起來,驚呼出一聲讓車外的人琢磨不定的聲音。
「嗷呀…!」
這聲音叫的有些曖昧,以至于格林搶在了老奎奴的前面沖進了馬車,他首先看到的是臉色蒼白,呼吸急促的耶利亞用她縴細的食指,指著對面**著上身的格里菲利。格林疑惑的順著她的食指看去,也跟著嚇了一大跳,很自覺的立刻下了馬車,把有限的空間讓給了隨後上來的老奎奴。
格里菲利看著自己白皙的身體上不知何時有布滿了細密的血珠,一種漲裂的痛感從身體上每一寸肌膚往心里傳遞,他能感受到有一股強橫的力量在體內咆哮著,奔騰著。他再次握著老奎奴那只冰冷的右手,心情逐步安定。或者說,至從醒來後就一直傷痛纏繞的斯德曼就從來沒有恐懼過。
老奎奴用空著的左手拿著毛巾替格里菲利擦拭著身上的血珠,用抱歉的眼神看著始終微笑的少爺。
看著面前眼神緊張擔憂的老少二人,格里菲利就講了一個笑話。
「我從一本**上看到一則故事,說有一種馬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在全力奔跑時身上就會留下汗血,就跟我身上流的一樣,這種馬雖然常見但是能夠辨識這種馬的人卻很少,人們通常把這種能夠一眼相識千里馬的人喚作‘伯樂’,而備受世人的尊崇,你們看我現在不奔跑也留著血汗,著說明我以後肯定比千里馬厲害,而你們則因該慶幸有機會成為一名偉大的伯樂」
格里菲利最後,完全是呲著牙幫說完的,身上的汗孔被鼓脹的肌肉撐裂成了一條條細細的傷口,周身密布。在他享受這痛並快樂的同時,眼中一閃即逝的憂傷,卻被老少二人同時撲捉到了。
耶利亞先是「撲哧」的笑了一聲,然後眼淚跟著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面帶愁緒的她多想分擔一些這個男子身上的痛苦,無能為力的她只能陪著面前的男子一起笑著流眼淚,為眼前曾經瞧不起的貴族少爺,使勁的流淚!
「我很榮幸,少爺!」老奎奴帶著顫腔的聲音,在車廂里幽幽的響起,少爺真的長大了,都知道照顧別人的心情了呢!
肌膚下的肌肉再次鼓脹,細密的裂口連成一片,露出了里面猩紅的肌肉。他的胸前背月復,胳膊大小腿上,到處都是這樣的裂口,駭人驚悚。
猩紅的血水滲過車廂的底板一路滴下,看得一眾騎士們,觸目驚心!
老奎奴已經停止了擦拭,看著少爺身上裂開的地方,陷入了沉思。那些裂口都是在人體肌肉最密集的地方,也就是人要發力時最依仗的地方,難道說….?老奎奴看著講完笑話後就陷入昏迷中的少爺,眼神疑惑!
格里菲利異世的人生在緩慢的前行,非人的折磨也一路相伴。
在格里菲利第三次安然的度過這種折磨之後,精神逐漸好起來的他甚至都沒有昏迷過去,換來的卻是更加清晰的痛楚。看著身上鼓脹的肌膚上那一條條淺色的紅印,他發現自己果然有當超人的潛質。
馬車里仍然不時的傳來一陣陣笑聲,听在一眾騎士的耳朵里,多了一份苦澀的味道。「我們挺的住嗎?」每一個有幸見到格里菲利發病時情景的人,都在心里問著自己!「他是一個了不起的貴族少爺!」然後,他們不約而同的在心里非常中肯的評價著。
這是從暗黑之地離開後的第十天,按照怪病三天發作一次的慣例,格里菲利在今明兩天都不需要擔心什麼,事實上他從未擔心過。
「一直裂啊裂,流啊流的,我都習慣了」,昨天他如是對哭的一沓糊涂的聖光騎士說道。
今天,在他刻意的要求下,老奎奴背著他在土路上溜達了一圈,格里菲利趴在老奎奴的背上,第一次清晰感受著異世的陽光,「都他媽的跟前世一樣毒辣!」本以為異世的陽光比前世的應該絢爛一些,溫和一些的格里菲利,在心里憤憤不平的牢騷著。然後他向每一個前來營救他的人打著招呼,病態蒼白的臉上洋溢著誠摯的謝意。
「真不像是一個才十八歲的貴族少爺!」某位佇立在樹蔭下的宮廷法師,似乎看穿了格里菲利臉上那張偽善的面具。
耶利亞撥開馬車的窗簾,白皙艷美的容顏探出車外,那雙水靈秋眸隨著斯德曼的身影左右扭轉,羨慕地看著他在人群中時而歡呼雀躍,時而口燦蓮花惹來掌聲一片。耶利亞郁悶的看了眼幫著木板的右腿,血族侯爵忒列一甩之下將她右腿摔成了骨折,這也是她這麼多日為何一直面對這**著上半身的斯德曼,同處一車的主要因由。
一小段插曲過後,馬車繼續前行。
馬車里的二人卻陷入了少見的沉默,車廂里縈繞著一股愁緒,濃而不重。
格里菲利想到馬上就要見面的二叔,帝國劍蘭騎士團的團長,在腦海里拼命挖掘著前身的潛力,只是凌亂的片段使那個威武的男人愈發陌生。
耶利亞想到即將踫面的劍蘭騎士團,那就意味著她和斯德曼再也不能共處一室,談笑風生。不能再看這個男人留著血淚微笑的模樣,在睡夢中揉眼楮的模樣…不能再有其他的想法了嗎?這段緣分是會再見,還是永遠不見?
她死死的盯住格里菲利的眼楮,把他記牢在心里的同時,也想看看對方的眼楮里有沒有自己的影子…
格里菲利平靜的眼底,如一潭深藍的死水,偶有漣漪,那也是虛偽的笑容,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耶利亞惆悵、失落,而後抱頭,留下了無聲的淚水,為自己,黯然**!
一陣馬嘯!
一個高大魁梧,身披褐色盔甲的男人迎頭向著他們奔來,威嚴的臉上藏不住那一眼的焦慮!在他身後的三叉路口,站立著整整五個方正的騎士,矗立在馬上的他們帶給人們一種厚重的殺氣,讓人壓抑。
一路上,黑甲騎士紛紛下馬,向著奔馳而來的魁梧男子行半跪禮,他們往日桀驁的眼底,只留下了臣服。魁梧男子一直騎馬奔到老奎奴的前方,才凌空縱下。
「叔,我佷兒斯德曼沒什麼事吧!」海普-修斯特爾扶住老奎奴的胳膊,一雙眼楮卻瞅向了老奎奴身後的馬車。
老奎奴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斯德曼家族二少爺的那一聲「叔」,他受的坦然無愧。卻不想,海普的這一聲「叔」,讓周圍一眾護殿騎士們驚詫不已,紛紛在心里猜測,這個神秘莫測的老管家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竟然讓堂堂劍蘭騎士團的團長喊他叔?完了還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維爾攔住心急火燎就要竄進馬車看個究竟的海普,將大致的情況簡要的說了一遍後,又叮囑幾句後,才放他進去。
一雙粗狂的眉毛下是一雙頗具侵略性的眼楮,讓人望之生畏,古板有如刀削般的臉上滿是風塵,卻沒有一根胡須。把這所有的一切組合在一起,就變成了因為掛念而憔悴的容顏。
「叔!」血脈相連的親情,掐斷了格里菲利先前準備的各種言辭,最後只濃縮成了一個字,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給這個為了自己千里迢迢的奔來,事後甚至還要背上處分的叔行一個晚輩禮。
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按住,然後,他投到了一個寬闊的胸膛里,倍感安穩!
「好!」
粗狂的男人簡單的一個字,似乎勾起了格里菲利滿月復的委屈,他躺在這個男人的胸口痛哭出聲,哭的肆無忌憚!就像被人揍了一頓的小孩兒,突然遇到了一個孔武有力的臂膀,找到了自己的靠山而後倒出了心中極盡的怨恨!
摟著懷里自己從軍後十年未見的佷兒,看著他身上一條條密密麻麻淺色的傷痕,海普有些微潤的眼眶里滿是怨毒,「剩下的事,叔給你去辦!」顫抖的話語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堅決!
「叔,老奎奴說過,別人打我一拳,我就要加倍的咬回來,叔,佷兒已經長大了!」格里菲利仰起頭來,抹了把臉上的淚痕,沖著旁邊的耶利亞做了個鬼臉,向著海普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海普看著幾乎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格里菲利,明白佷兒意思的他唯有暗自嘆息一聲,將他放在馬車上躺好後,轉身下車。
不多時,兩輛寬大的四輪馬車駛來,格林拉開車門攙扶著腿腳不便的耶利亞率先下車,而老奎奴則隨後背起了格里菲利。馬車旁,同樣依附在旁人身體上的二人相互凝望。
「我叫凱耶利亞.聖光,住在齊亞公國的溫格利!」耶利亞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只需要眼前的男子說一聲「我會去找你」,她就會一直等下去,一生一世!
「我…」格里菲利看著眼前對他滿是情意的女子,如鯁在喉,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無從說起。此刻面對純情的異世女子,他反而沒了招。或者說,他心里只有康朵的影子,最後只哽出一句「保重!」便示意老奎奴上車。就連現在依舊獨身未娶的海普,也看得大為光火。
格林見狀只好扶著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轉的耶利亞上了另一輛馬車,似乎他也被這種離別的氣氛感染,神情黯淡!他們將跟隨著大隊人馬向東行兩天後轉向北,經薩菲帝國後渡過魯茨阿爾河後抵達神聖教廷所在地金剛山,把耶利亞送到聖光騎士團後他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而後再沿路返回美尼德帝都羅奈歌!
「少爺,那個女孩子是個不錯的人呢!」老奎奴將斯德曼放在寬敞車廂里的軟榻上,看似提醒實則擠兌著他的少爺。
「老奎奴,你放心吧,將來你肯定有抱不完的孫子!」格里菲利將剛才那一抹離別的傷感藏在心底,如果說,對在自己生死茫然的時候,時刻陪在自己身邊跟他說話的耶利亞沒有好感的話,那是假話,只是,他對她,也僅僅只是好感。
「如此美麗重情的女子,你輕易放棄真是可惜了!」隨後進來的海普,看著面前的佷兒,仍舊一臉的不甘。
「沒有成家的男人,沒資格在我面前評價女人!」格里菲利給了叔叔一個得意的眼神,隨帶挖苦著據說有逃婚史的大齡青年。
對于佷兒的嘲笑,海普沒有絲毫惱怒,反而倍感親切,這讓他又找到了久違地家的感覺,很留戀!
「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暗夜族、半獸人外加一個血族侯爵,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量?」海普問完就掉頭望向格里菲利,「還有你小子,在家呆的好好的,為了一個虛名跑去道拉斯,你以為那是狩獵大會啊?」
格里菲利唯有愧疚,並把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
「老奴會辦妥的!」老奎奴及時的幫尷尬的格里菲利解了圍,「倒是你,未經聖意私自調兵,準備好你的請罪文書吧!另外,到達普鯨要塞後,留下兩千騎士護衛我們回京,你就回駐地去,畢竟是帝國領兵的一方將領,長時間游蕩在外,陛邊的那群狗,咬起人來可是不知道什麼叫做憐憫!」
老奎奴大概長時間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覺得有些乏味的他端起矮桌上的茶杯淺飲了一口,帝國正宗托爾多花茶的香味在口腔中彌漫,唇齒留香。
看著一向以穩妥出名的斯德曼家族的二少臉上浮現的擔憂,大概因為喝了口茶的緣故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紅暈的老奎奴嘴角露出一抹嘲諷,「就算路上遇到了什麼事情,老奴帶著小少爺,還是沒人能攔得住的!」
海普一驚,卻又釋然。是的,對于這位老管家的實力,從一生下來到現在,包括將來他都會用一種仰視而非俯視的態度來對待,甚至連懷疑的資格都沒有。這一點,海普從沒有質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