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a市的時候,正好是中國年的大年初三。平時熙熙攘攘的街道,顯得冷清了很多。偶爾走過的行人,手里無一例外地都拎著禮品袋。中國人崇尚的禮尚往來,在新春這個佳節,表現得最為明顯。
「你要回去吧?」嚴綰在汽車抵達大廈的前一刻,心里嘆息了一聲,臉上卻仍然堆著笑容。
「是。」閆亦心握住了閆亦心握住了她的手。「我回去把事情做個交代,這個新年大家都過得有些辛苦。工人們還在加班,都照三倍工資支付。所以留下來的人還是很多。到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時候,我們應該會有足夠的產品面世。」
嚴綰勉強笑著推他︰「那你就回去吧,還在這里磨蹭什麼呢!」
「晚些我再來找你。」
「我想,你們閆家應該有不少應酬吧,不用擔心我。其實我一個人過年,已經習慣了。」嚴綰看出他的擔憂,故作瀟灑地聳了聳肩膀,「大不了,我就去騷擾魯湘嘛,反正凌梓威不在,正好兩個孤家寡人湊一起。」
"我盡快趕來。」閆亦心把她送到大廈門口。又交代了一句。
「不用勉強。」嚴綰認真的說,「我們這幾天如影形隨,分開兩天才是正常的。你們閆家的事情多,又有公司的事要忙,我正好在家里好好休養兩天。隨便哪兒晃一圈,也就混到初八上班了。」
閆亦心收住了笑容,點頭答應,把她摟過來蜻蜓點水般的吻別。替她拿過行李箱。
「這個很輕,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了。我知道你要事,你回去吧。」嚴綰換過了箱子,甚至不在必須托運的尺寸在內,嚴綰認為自己拿起來也很輕松。
「好,晚一些我打電話給你。」閆亦心又依依不舍地說了兩句,才吩咐司機開回閆氏祖宅。
「閆小姐很通情達理。」司機難得插了一句,他替閆亦心開車也有些年頭了,所以私下里倒不像別的司機那樣沉默是金。
「是啊。」閆亦心微笑。
司機沒有再說什麼,心里只是替嚴綰嘆息了一聲,如果她有些身家,就好辦多了。這樣一個灰姑娘,恐怕演繹不了王子的傳奇。
人生,畢竟不是童話。閆老爺子怕是會把那些名媛們逐個對比,最重要的不在性格,而在身家利益。
嚴綰頭也回地進了大廈,卻在走廊的窗口,親眼看著汽車絕塵而去。又了一會兒呆,才提著行李開門。
她撥了一個電話給魯湘︰「我回來了。」
「總算有人陪我一起孤家寡人了,你要倒時差嗎?我去市買了一點菜,到你那里去做吧!過年過節的,大排檔也歇了,小飯館大部分也關門,只能自己做。」
「行啊,少買幾樣綠葉的蔬菜就行了。」嚴綰贊同︰「我現在就把骨頭拿出來解凍,一會兒喝骨頭湯。」
「我還有兩個小時下班,三個小時之內就到你門口。」魯湘很爽快地答應。
「現在已經三點,你怎麼還要五點才下班?」嚴綰詫異地問,「最近不是都提前關門打烊了嗎?」
「多上兩個小時有什麼關系?反正我也是五親無眷,恨不能從早上到晚呢,每一個小時都頂平時三個小時哪!」魯湘哼哼唧唧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好吧。」嚴綰失笑,「我熬湯,等你。」
冰箱里的菜塞得很滿,每次和閆亦心去市,都有一種恨不能把市里的東西都搬回來的沖動。幸好冰箱是雙開門的,容量足夠。
她把骨頭先拿出來解凍,然後又翻揀出一包舟山小黃魚。室溫不高,她只能在盆里放了自來水,過了一下,又加了一點溫水。這樣解凍的度可以快一點。
拭干了手做的一件事,是打開行李箱,把她在歐洲逗留幾天里的畫稿都拿了出來。尤其是最後幾張在大英博物館里的寫,更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令人驚嘆的杰作,如果以這些古埃及的風格創作一套黃金飾,也許會令有復古情懷的現代人捧一回場呢!」她自言自語了一聲,越看越把這個構想付諸現實的沖動。
把畫紙分門別類地整理好,才想起骨頭湯也該化好,連忙去廚房先在電磁爐上把骨頭先炖上。然後把小黃魚洗淨,加入調料腌漬。
萬事俱備,抬起頭已經日夜昏暗。冬天日短,五點多鐘,就已經日色暝暝。習慣性地看了看客廳的沙,熟悉的位置上,卻沒有熟悉的人影。
想到閆氏祖宅里,大概燈光通明,心里漸漸涌上了淒涼的感覺。自從母親去世,她已經習慣于一個人過春節,可是今年卻格外像是一個被遺棄在偏僻角落的孤魂,扶著廚房的門,竟然覺得一陣黯然。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她喃喃低語,甩了甩頭,可是廚房里實在又並不需要她忙什麼,所以站在電磁爐前的她,大部分的時間只能呆。
好容易等到「叮咚」聲響,嚴綰立刻沖出廚房,在門洞里看到是魯湘,急忙打開門。
「哇,黑咕隆冬冬的,你在干什麼?」魯湘叫了起來。
嚴綰這才現,原來天已經幾乎全黑,而自己居然連一個燈都沒有開。訕訕地把客廳和廚房的燈都開了,才強詞奪理,「現在不是提倡低態生活嗎?我正準備身體力行呢!」
「得了吧,我們平常已經夠低態的了。」魯湘不以為然,把手里的袋子拿到了廚房,「就買了幾樣蔬菜,閆亦心回去了?」
「嗯。」
「看來,某人今天要獨守空房了!」魯湘麻利地開始擇菜,嚴綰則打開煤氣灶,在平底鍋里開始煎小黃魚。
「你不也是?五十步何必笑一百步呢?」嚴綰悠悠地還擊。
「我們怎麼會一樣?」魯湘伶牙俐齒地反擊,「我們本來就是聚少離多,這種生活很正常,可是你和閆亦心就不同了,天天粘在一起。」
「偶爾分離,也是小別勝新婚。」嚴綰不在意地說︰「有時候,美是需要距離來產生的。」
「酸葡萄心理!」魯湘不屑。
「我說,你就沒在浙江找一份工作?張家也算家大業大,如果去了也不會虧待你。」
「如果要靠著他的關系,我不太喜歡。」魯湘搖頭︰「再說了,他們家的排場那麼大,我還怕有人對我下黑手呢!有你的前車之鑒,我有點害怕。」
「你還有害怕的事?」
「因為在乎,所以才會害怕。」魯湘低低地說,手里仍然飛快地把擇好的菜洗了兩遍,放在籃子里備用,才站到一旁看嚴綰煎魚。
嚴綰沉默了,她很希望好朋友能夠得到幸福,卻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好了,不說這個,車到山前必有路。」魯湘替她把小黃魚盛盤,才笑著打破了一家的寂靜。
「嗯。」嚴綰答應了一聲,換了一口鐵鍋。
蔬菜很容易就炒好了,骨頭湯也正到火候。
熱騰騰地一桌菜,擺出來也像模像樣。
「今天我有口福了,已經吃了足足……嗯,三天泡面了!」魯湘眉開眼笑,掰著手指頭數落自己的淒慘。
「你從大年夜就吃泡面?」嚴綰愕然,「拜托,大年夜至少要吃頓飯吧?」
「除了大飯店,那些小飯館都早早就歇業了,我上哪去吃飯啊!你也知道,我那里要燒一桌子菜不現實,干脆就吃泡面了。」魯湘滿不在乎,「反正孤身一人,又沒人會在乎!」
「有啊,凌梓威不在乎嗎?」
「他過年也不在國內,只是打了一個電話回來拜年而已。」魯湘聳肩,下筷如飛,連贊好吃。
「怎麼今年這個年,大家都過得這麼忙??嚴綰咕噥了一句。
「過年也是商機無限啊!」嚴綰嘴里色著食物,還是口齒清晰,「反正我從大年夜就開始拿三倍工資,還巴不得這個年過得長一點兒呢!」
嚴綰失笑。
兩人談談笑笑,興致很高。飯後也沒有別的消遣,就拿了兩條休閑毯,擠在沙上看電視。
沒有什麼出彩的電視節目,大部分的台都在吹拉彈唱,她們對電視的要求也不高,只是弄出一點聲音,作為她們聊天的背景音樂而已。
睡到半夜,覺得頭頸處極不舒服,睜開眼楮,才現兩個人在沙上睡成了一團。電視機依然開著,小夜燈的光線很柔和。
嚴綰推了推魯湘,想必這幾天也累得很了。居然沒有反應,她從櫃子里拿了一床被子出來,替她蓋上,自己才開著房門睡了。
不知道魯湘什麼時候走的,嚴綰起來的時候,餐桌上只有一張紙條︰「懶鬼,好好休息一天吧,我煮了粥,你的米很香。」
嚴綰失笑,看到電飯煲里果然做好了粥,心里頓時暖暖的,在這個城市,她永遠不是最孤獨的那一個。
這一世的人生,她一定會過得比以前精彩。
手機里有很多短信,大部分來自閆亦心。嚴綰知道他急著從歐洲回來,必定是有不少事要做,雖然有些淡淡的遺憾,還是能夠充分理解。
吃過了早飯,就把房子的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火災事故那天的後遺癥,還有一點殘留的痕跡。洗洗曬曬,也忙了好半天。
剛直起腰來,閆亦心的電話就適時地追蹤了過來︰「綰,晚上我接你一起吃飯。」
「又是紫薇會所嗎?」嚴綰隨口問了一句。
「這個……等一會兒來接你的時候再說。」閆亦心說完就匆匆掛上了電話。
留下嚴綰一個人莫名其妙,听口氣,似乎這頓晚飯的地點還很有講究?自己拿著昨天的剩菜胡亂做了一碗咸泡飯,就算是打了自己的胃。
剩下來的時間,則在書房里度過。這次出去似乎物所值,不僅畫出了大量的初稿,而且讓她有靈感組成了兩個系列。
「除了透輝石,還可以選水晶啊!」嚴綰忽然眼楮一亮,「彩虹水晶一定會把這套樂器打造得美侖美奐!」
有的水晶含有細小的氣泡或者液體充填裂隙,光線通過這里的時候,就會形成彩虹般的干涉色,而顯得如同彩虹一般美麗。人們就把這種水晶,起了一個好听的名字——彩虹水晶。
嚴綰精神大振,奮筆疾書,連閆亦心走近書房都沒有覺得。
「過新年的時間都不好好休息!」閆亦心苦笑搖頭,嚴綰這時候才回過頭來,立刻回了他一個由衷的笑容,把他薄薄的埋怨,又逼了回去。
「滿正閑來無事嘛,所以我就把這些圖都整理一下,上班的時候,再有張青和向玲的幫忙,三視圖和效果圖畫好,就可以投產了。」嚴綰解釋,「你也知道的,我又沒耐心看那些咿咿呀呀的歌舞,不多的樂趣也就在設計上面了。」
「好,總是你有理!」閆亦心沒好氣地走過去,在一旁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過來!」
嚴綰怔了一怔,斜睨了他一眼,才施施然的勾住他的脖子,當仁不讓地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一日不見……」
「何止三秋啊!」閆亦心迅接口,手指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五官上,細細描摹。
明明不過才隔了兩天,可是他卻覺得像是一個跋山涉水的旅人,終于到達了目的地,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擁她在懷,連胸膛都被填滿了。
「好了,時間不早,換一身套裝或者小禮服,我們去吃晚飯。」
嚴綰嘟噥︰「不如隨便找個小飯館,免得還要換來換去的衣服,多麼麻煩呢!」
閆亦心笑得有點像只狐狸,讓嚴綰立刻嗅出了一點不尋常的味道。
果然,他再度開口說出的話,立刻把她嚇了一大跳。
「丑媳婦要去見公公,怎麼能穿得這麼隨便?」
「啊?」嚴綰張開的嘴,半天沒有合上。「你是說,今天的晚飯……」
「別緊張,不是去我們家祖宅,只是去我父親藏嬌的金屋。」閆亦心笑得很開心,嚴綰豐富的表情,讓他沉郁了一天的心情,頓時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