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桃花僵笑地將于從他剛覆上來的掌心下抽離。「今年的夏天很熱。」
「秋天快到了。」他笑著接話,察覺她刻意轉開話題的一抹慌亂。
她還是膽怯,對愛。
「秋蟹肥美。」天呀!她在說什麼,怎麼轉到吃的方面。
穆幽華低笑,沒阻止她的逃避。「也是紅色蜻蜓滿山遍野飛舞的季節。」
「我很多年沒見過了……」自從那年夏天,她就再也不喜歡那些輕盈飛舞的昆蟲。
「想不想看?」他雙眼發亮,像個想對同伴炫耀寶物的小男孩,興奮莫名。
「看蜻蜓?」她怔仲地出了神,腦海中浮現校園的操場,數不盡的紅色蜻蜓從身邊飛過的景致。
「走,我們去找一找,應該到了季節。」記憶中的畫面也讓穆幽華永難忘懷,那個在陽光下歡笑的女孩,微風輕輕揚起她深藍色的百折裙。
怔了怔,何桃花發窘地甩開他再次靠近的手。「我們該回去上班了,跌班不是好習慣,老板請我們可不是要讓我們偷懶。」
「不差這半天,沒調適好心情,工作效率一樣欠佳。」他堅定地牽起她小手,緊緊握住。
可是……」她想著拒絕的借口,但腦子一片空白,她急得心慌。
「桃花,你怕我嗎?」穆幽華神色認真地看著她,不見半絲敷衍和虛假。
怕,但她更怕的是自己!何桃花在心里回答。「怕什麼?我何桃花天不怕、地不怕,十個你都不夠我一腳踩扁。」
她又在逞強了,他微露心疼。「要你馬上接受我是有點困難,不過,別再逃開了好嗎?我不逼你,你慢慢地跨出第一步。」
何桃花很不滿地想著,這不是在逼她嗎?就算他們曾經是彼此的最初,但是不圓滿的愛是修補不了的。
她嘆氣,頭一次認真的說:「幽華,我們不再是天真無邪的孩子,單純的歲月離我們已經很遙遠了。」
她無法再那樣全心全意的愛一個人,那一切不可能當作沒發生過。
他不認為過去只有遺憾,因為現在是用一連串的過去鋪成。「別忘了我也是你的前男友之一,你必須補償的對象,不能遺漏了我。」
「你……」她完全無話可說,因為他說的是事實,這一擊打得她有氣無處發。
「放一天假吧!咱們到山上走走,污染少的環境應該看得到一些蟲蹤。」他拐騙著氣呼呼的小女人。
「走就走,我還怕你這國外回來的假洋人迷路了。」她鼻孔一仰,略顯挑釁。
其實在科技日益發達的今日,環境的污染已經嚴重的危及生態平衡,許多昆蟲植物日漸減少,像螢火蟲,除了少數的復育地外幾乎看不見它們的蹤影,消失在人們的童年記憶里。
久未回來的穆幽華也快記不住以前熟悉的路徑,他憑著隱約的記憶駕車往山里去,沿途的樹木蔥蔥郁郁,野花散布路邊,蔚成一片好風景。
他刻意降下車窗讓風灌入,淡淡的青拿昧和泥土香洗懈了塵囂的煩悶,順著直通的道路一直開,似乎路的那一頭沒有盡頭。
驀地,一片的花海映入眼中,白色的枕朵隨風搖曳,他順心而為的駛進紅瓦灰牆的平房,讓車子停在鋪滿小細石的庭院里,垂掛楊樹樹干前的梨花木雕著「隨緣山居」四個字。
「啊!是野姜花。」好多的野姜花,香味芬芳宜人。
「很美對吧!令人眼花繚亂的壯觀美景。」數大便是美,他終于能體會到這句話。
「嗯!是很美。」何桃花為數不盡的白色枕苞迷醉,心靈一下子平靜了許多。
「要不要下去溪邊走一走,『腳』踏實地。」他笑得像爽朗的大男孩。
她愕然的一眨眼,明了他話中之意。「你是指月兌了鞋,打赤腳走在泥土上。」
「很好玩不是嗎?用自己的雙腳親近大自然。」他率先月兌除鞋襪,卷高褲管。
「不好吧……」她咬著下唇,有些為難。
「何桃花,你是膽小表,你膽」、如鼠,你沒膽。」他向前跑了幾步又轉回身,兩手圈在嘴邊充當大聲公,朝她大聲喊話,還故意做出了回音效果尾音還抖了幾下。
「你這瘋子,不要亂喊我的名字……」她追上去捂住他嘴巴,眼底的慌亂被閃亮的笑意取代。
穆幽華順勢吻了她手心,輕笑著將她抱高,月兌去礙事的鞋子,做勢要將她拋進花里。「難得來一回,我們就學著山里的孩子在土地上翻滾吧。」
「啊一你、你把我放下來,馬上。」她絕對不準他把她弄得一身泥。
「你確定?」他促狹的問道。
「百分之百確定。」她絕對不在人前出模。
他故作遺憾地搖搖頭。「好吧!如你所願,請小心別踩傷了花草。」
「什麼意思……」呃!這是怎麼回事,泥巴粘糊糊地淹過她足踝。
「我忘了知會你一聲,前幾天不是連下三天大雨嗎?這兒靠溪邊,泥土的含水量很豐富。」他說得正經八百,臉上卻不由自主浮現惡作劇成功的笑渦。
「穆幽華!我要宰了你——」啊!拔拔不起來,她的腳陷在土里了。
他頗為同情地嘆了口氣。「那也得等你追得上我再說,以你目前的狀況大概要等到花兒都謝了。」
「……把我抱起來。」試了又試的何桃花只好放棄,語氣凶惡的下令。
「一下子放下,一下子抱起,你也挺麻煩的,我……小桃,你毀了我最好的襯衫。」穆幽華的上衣多了個泥手印。
「讓你在我面前得意,天底下沒這麼便宜的事。」她捉起腳上的泥巴,意圖涂抹他的臉。
「你要開戰是吧!我奉陪。」他將她頭下腳上的扛在肩頭,在溪畔瘋跑。
「啊!野姜花打到我的臉了,你你不要一直轉圈,我頭皇……」何桃花邊叫邊笑,身上染滿香氣。
不知不覺日落西山,兩個大人宛如回到學生時代,純純的愛戀,又叫又喊地揮霍青春,在清淨的花海里,一切都變得最純淨,不再有煩惱,輕快的笑聲傳遍整座山。
這一天,她玩得很開心,怯愛的心似乎勇敢了一點點,悄悄打開一條小縫,闖入一位名叫穆幽華的男人。
「嗯一紅光滿面,氣色甚佳,眉眼笑得彎彎的,瞧這水喇女敕的肌膚多有光澤,桃花姊,你又談戀愛了呀?」朱玉臻八卦的湊近問,在她看來是八九不離十,桃花姊身上都飄出粉紅色泡泡了。
「誰……誰談戀愛了,小孩子不懂事,一邊工作去。」何桃花喉嚨干噎了下,連忙喝口甘菊茶潤喉。
「還說沒有,別裝了,打一進店里就看你眉開眼笑的,笑得像一朵花似的,笑容一直沒消失過。」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姊姊我心情好不能笑呀,難道要哭給你看?」
「那要看你為什麼心情好咯!有人看見你跟一個男人約會,是不是真的啊?」她一臉羨慕,桃花姊太強了,才剛和前男友分手又有新歡。
何桃花眉一挑,不以為然。「謠言止于智者,我還在療傷期,謝絕一切男女情愛。」
「口卒,還療傷呢!我看是你的前男友要去住院吧,被你打得重傷不起。」她才不信咧,誰像桃花姊被男友劈腿剛分手沒幾天就開心地笑著,哪看得出情傷。
「我有這麼暴力?」也不過用特制的愛心紅龜棵砸人而已,能傷得多重。
「雅淑姊,我怕被她揍,你是我們的大姊,你說話最公道,我說的對不對?」
她又不是銅皮鐵骨打不痛,敢實話實說。
朱玉臻忙看向四十來歲的王雅淑,她有張秀致的瓜子臉,瘦高身材不太有肉,不笑的時候像婉約淑女,一笑像大嘴巴龍貓,落差甚大。
「桃花只打該打的人,她的牌氣算是好的,只要不遇到劈腿男。」她合蓄的暗示,桃花不暴力因對象而異。
「把人當沙包打叫脾氣好,雅淑姊你真會做人。」朱玉臻吐吐舌,又說:「不過,你也看到了是不是,桃花姊從某人的車子走下來。」
王雅淑偏了偏頭,也來湊熱鬧。「那倒是,之前還看她不理人家,玲冷淡淡的不給人家好臉色。」她笑著問何桃花,「你是被雷打中了嗎?怎麼一反常態和穆幽華走得那麼近,有說有笑親昵得很。」
她只覺得反差很大,讓人看得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