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誠是個很正直的人,正直到近乎呆板,他既然不願意靠關系進太醫署,那麼孫思邈是其祖師伯的事也是從不拿出來炫耀的。
長安城能知道他和孫思邈關系的……杜誠看向羅莎麗亞,更確定這事和她有關了。
「是孫師兄親口告訴我的。」安允辰沒往羅莎麗亞那邊扯。
「孫……師兄?」杜誠糊涂了。
「孫思邈孫師兄,我們一見如故,互相研討醫術,故以師兄弟相稱,怎麼他沒有告訴你?」安允辰很認真的看著他。
這個人是孫思邈祖師伯的師弟?!杜誠頭有些大了,那他豈不是自己的……可能嗎?
「什麼叫阿是穴?」安允辰忽然提問。
杜誠本能的回答道︰「針灸時,按到病人最痛處,病人出‘啊!是!’的稱聲,于是在此處下針,能獲得最佳止痛效果,故名阿是穴。」阿是穴是孫思邈的創,還沒有推而廣之,能知道這個詞語,難道他真是祖師伯的師弟?
「孫師兄一點也沒和你提到我?」安允辰有些失望。
「孫祖師伯是說過曾和曹國公探討醫術……」杜誠努力回憶快,好像孫思邈是說過認識曹國公,但他絕沒說過曹國公是他師弟,如果憑空又多出一位長輩,杜誠怎會不記得?
「孫師兄向來是閑雲野鶴的淡泊性情,他不拿我這個當朝國公的師弟當炫耀對象,也是可以理解的。」安允辰善解人意的點點頭。
杜誠卻左右為難起來,這人真是自己的祖師叔,可看他的年紀,挺多比自己大十歲,這聲祖師叔還真不好喊。
羅莎麗亞看在眼里著實好笑,安允辰哪是那麼好得罪的,這就是杜誠敢沖他拍桌子的下場。
「你……你是因為孫祖師伯,才推薦我進太醫署的?」杜誠還是不喜歡靠關系,也沒叫安允辰祖師叔,但從稱謂上看,顯然是默認了。
「你在太醫署干得不好?」安允辰問道。
「沒有。」當太醫能接觸到不少民間絕版的醫書,杜誠獲益非淺。
「那是技不如人,所以待不下去了。」安允辰再問。
「也沒有。」杜誠對醫術可是自幼便刻苦鑽研的,勤能補拙,他自進太醫署以來,自問不比別的同事水平差。
「那人還有什麼好叫喚的?進太醫署用的方法至于那麼計較嗎?最重要的是你要對得起自己吃的那碗飯,不能白拿百姓的民脂民膏,我看你是個可造之材,才推薦你進太醫署的,希望你能多學點本事,上能為朝廷分憂,下能為百姓解難。你要是不喜歡,大不了辭職走人,也用不著把對你好的人,當成仇人似的埋怨吧?」安允辰毫不客氣的訓道。
「……」
「你這位師姐夫也真是厲害,看他後來把杜誠訓的,頭都不敢抬。」葉青在旁看了,都是心有余悸。
「你現在知道他的可怕了吧,這還不是在科里時呢,那時候我們正副科長一唱一和,才讓你無地自容呢。」羅莎麗亞想起來才覺得可怕。
「一唱一和?那麼說杜誠今天才受了一半的壓力。」葉青覺得好笑。
「就是的。」羅莎麗亞可是一本正經。她取了一個小碗,開始榨菜汁到碗里,女兒兩個月,該補充維生素了。
看著做飯的妻子,葉青試探的問道︰「你喜歡邊做飯邊听歌?」
「喜歡啊,我們那兒的女人做家務時都喜歡听音樂,可以放松心情也可以讓枯燥的家務變得輕松些,至少心理上輕松些。」羅莎麗亞如實告訴丈夫,不過她也特別聲明,「我喜歡做飯,一點也不覺得它枯燥,听音樂是一心二用,兩全其美。」
「音樂怎麼听,你們附近隨時有歌手唱歌嗎?」葉青不明白,但不明白就問,也是他剛剛領悟到的。
「是靠機器听。」羅莎麗亞解釋,她也突然現,自己真是好久沒接觸那些音樂了,難怪有時候會覺得少了些什麼,也不知現代又流行什麼歌曲了?
羅莎麗亞詳細和丈夫說明什麼是錄音,什麼是音響,解說為什麼能隨時听歌,想听什麼就听什麼。
葉青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明白那是近乎神仙般的生活,他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道︰「羅莎,我沒辦法弄什麼音響給你,不過你喜歡听歌,我也可以唱給你听,我可以做你的音響,你想什麼時候听都可以。」
于是葉青認真的唱道︰「門前一株棗,歲歲不知老。阿婆不嫁女,那得孫兒抱。」(注1)
羅莎麗亞幸福的听著,對這個人工音響可是滿意得不得了,這可是無價之寶,她可不會趕時髦幾年就換一個的。
但也有不給面子的,本來在床上睡得好好的葉翩翩被歌聲吵醒,當下就大哭了起來。
羅莎麗亞連忙去抱女兒,葉青頗受打擊︰「我的歌聲有這麼難听嗎?」把孩子都嚇哭了。
「還好吧,真正恐怖的歌聲應該是能止小兒夜哭的,你不正好相反。」羅莎麗亞可是樂不可支。
這也是葉青一次看到羅莎麗亞在女兒哭的時候還能露出笑容,這個辦法真能讓妻子心情好轉吧,他深受鼓舞。
九月底新桔上市,羅莎麗亞將桔子洗干淨,用刀刻成籃子形,取出桔子瓣,和隻果、蜜瓜、雪梨切成小塊,再澆上蜂蜜,重新再裝回桔子籃里。
桔子籃是為女性沙龍特制的甜品,不過這幾天盧夫人她們幾個都沒到,出了什麼事了嗎?
不過也沒讓羅莎麗亞久等,又過了兩天,盧夫人幾個還是有說有笑的又到太白苑來了,不等羅莎麗亞詢問,裴夫人等就七嘴八舌講出了前兩天生的事。
故事其實是羅莎麗亞耳熟能詳的,李世民宴請開國功臣,席間不知是誰提出怕老婆的話題,房玄齡借酒壯膽,說是絕不懼內。結果李世民當場就賞賜他兩個美女,讓他領回家做妾。
房玄齡硬著頭皮領人回去,盧夫人自是說什麼也不同意,聖旨也不听,然後李世民賜下「毒酒」,盧夫人寧死不屈,喝下才現是一壇醋。
踫上這樣連死也不怕的人,只好是當皇帝的讓了步,收回聖命,不再讓房玄齡納妾。這也是「吃醋」一詞的來歷。
「夫人,你真了不起。」羅莎麗亞由衷地佩服她,在這個時代,敢違抗皇帝話的有幾個。
「這個我們也得學著點,免得老爺總是想著納妾。」其余幾位夫人更是佩服盧夫人,這就是榜樣的力量,教會她們如何對付花心的丈夫。
羅莎麗亞笑笑,這宴會的時間算起來,正是徐茂公、郭孝恪、程知節都回京的時候,宴會安允辰一定參加了,怎麼沒听他提起?
安允辰在京城也就待了兩、三天時間,他先回的並州,至于夏家慧的事,還得由羅莎麗亞慢慢安排。
這先就是清河太白居的負責人該換誰去,放眼羅莎麗亞身邊能獨當一面的人其實並不多,而且和崔老夫人打交道,這店主還一定要是女性。
不過就在羅莎麗亞為這事愁時,葉花花居然回娘家辭行,她要隨丈夫到清河去,因為公公將河東一帶的生意都交給了何大道負責,出嫁從夫,葉花花也只好跟著丈夫走。
雖然舍不得,但葉花花去清河可是解決了夏家慧的麻煩,羅莎麗亞和丈夫商量,將太白樓的生意暫時交給葉松管著,夫妻兩人帶著女兒,親自送妹妹和妹夫去清河。
知道葉家和清河的名門張氏、崔氏都熟悉,精明的何家老爺還主動承擔了羅莎麗亞夫妻往返的路費。
能和娘家親人多些時間相聚,去清河的一路上葉花花都是有說有笑的。
因為小姑夫妻在清河落腳,所以清河的太白居交給葉花花負責,而自己還要在並州開分店,所以將夏家慧調到並州去。這是羅莎麗亞對崔老夫人解釋的理由。
崔老夫人只要太白居的掌櫃是女性就好了,她欣賞夏家慧的知書達理,也喜歡葉花花的機靈,對換人並不反對。
至于崔老夫人為夏家慧說親的對象倒是有些麻煩,他世居清河,並不願意跑到並州這種邊關之地。
夏家慧考慮一下,與其嫁人提心吊膽過日子,她寧可選擇去並州放心生活,而且好在她還沒有正式答應下來,于是便主動拒絕了。
等葉花花這里安頓好,羅莎麗亞和葉青又送夏家慧到並州去。
「謝師姐!」羅莎麗亞沒想到謝天遙居然在城門口等她們。
「在這里你就喊我紫煙姐姐,師姐的稱呼就此做廢。」袁紫煙(謝天遙)湊到她耳邊小聲囑咐道。
羅莎麗亞眨眨眼,她還認為到並州沒關系了呢,看來只要是唐朝的地界,哪兒都得小心,「那我叫你姐姐吧。」紫煙這兩個字她總怕叫錯。
「這就是我干姐姐,袁紫煙。這是家慧。」羅莎麗亞為兩邊介紹。
「拜見袁夫人。」夏家慧施禮道,她听羅莎麗亞說了,這位可是曹國公的夫人。
「別叫什麼夫人,你和羅莎一樣喊我聲姐姐就好了。」袁紫煙忙伸手扶她,「我們進城吧,孩子都在家等著呢。」
注1︰南北朝民歌《折楊柳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