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奕的目光太灼熱,我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慌忙往幽幽一嘆,問︰「沒想到藍雪瑩竟沒死,如今突然回來,你想過自己怎麼辦沒有?」
我佇立在江邊,看著一江悠悠的江水,沒有說話。
「你到底是不是我認識的藍曉蓮?」蘇軒奕突然急切地說。
我驚訝地側過頭,只見蘇軒奕一臉怒容瞪著我,眉頭緊蹙。
他向來是優雅的男子,即使大敵當前,他亦溫文爾雅,何曾有如此的情緒?
「軒奕,怎了?」我輕,拉拉他的袍子。
他還是怒看著我,好一會才嘆息道︰「藍曉蓮,你如果喜歡夏月凌,想要跟他一起,你就去爭取。如果你是這般退縮的話,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軒奕,我…」我想什麼,卻又說下去。
「曉蓮,對不起,是我錯了。」一臉自責,扶著我的雙肩。
我一霧水,伸手撫他的眉頭,輕語︰「軒奕,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你怎麼反而如此說?是想讓我愧疚而死嗎?」
「傻丫頭。」他我擁入懷中。輕聲說︰「如果不是我讓你回來解什麼咒。你就不用遇見他。你就可以在你地世界活得好好地。還是偶爾說說話。捉鬼驅邪。繼續斂財。遇見事情總是積極應對。而不是像現在這般。」
我抬手捂住他地嘴。搖頭︰「軒奕。你何來地錯?你自知這場博弈。我們都是棋盤上地棋子。即使你沒有叫我回來。你沒有來找我。我也一定會回來。一定有其他地途徑他地事情迫使我不得不回來。軒奕。我不喜歡你自責。你自知。我不喜歡你自責。」我說著。淚便慢慢溢出眼。
他伸出手輕輕擦去眼角地淚。拇指地指月復摩挲著我地臉頰。眼里充滿憐惜。輕輕地說︰「你知曉麼?蘇澈最初愛上地人是藍曉蓮。後來。不知怎地。他忘了她。可是他一直記得有人叫他澈極好听地聲音。在夢里千回百轉。他想不起她地樣子只想起一句山地那邊海地那邊。」
我無比震驚。輕聲問︰「你連這些都知曉?」
他唇角輕揚。露出極淡地笑。說︰「我已經歸位。雖然那段記憶被抹去。但根據前後猜測時。蘇澈最先見到地人是藍曉蓮對不對?」
我舒了口氣。原來即使是歸了太子位地蘇軒奕。依然是記不得一千年前我與蘇澈相逢地點滴地。
于是我輕輕點頭,說︰「蘇澈最先見到的確實是我,之後才去迎娶蓮月。但是,蘇澈與我只是合作關系並不是你所猜想的那樣。」
「哼,就你藍曉蓮聰明。」他不悅地白我一眼︰「你以為蘇澈為什麼會將帝王怒劍放在山崖底?他又為何會帶著蓮月去哪里?蘇家找了那把劍一千年,我即位時曾用法力呼喚過。可是直到那日,你去了蘇澈下的結界才破開,那帝王怒劍才飛到身邊,引我來找你。你以為只是合作關系嗎?」
我自知他說的恐怕是真的,但這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此番已無意義。再說,就算是目前的事,我已經負了蘇軒奕。所以,我決定抵死不認帳。
于是,我嘿嘿一笑,說︰「你多慮了。再說,我就是蓮月,蓮月就是我。
那又有什麼區別呢?」
蘇軒奕輕輕搖頭,捧著我的臉,一字一頓地說︰「你是藍曉蓮,充滿世俗的煙火味;蓮月,卻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高貴。最重要的是藍曉蓮曾經愛過蘇軒奕,可是蓮月從頭至尾愛的都是冥天。」
他的話語越到後越輕,輕得讓心都擰著,淚又有決堤的跡象。他的話語如此落寞,讓他周身充滿著孤寂。為什麼,我從來不會認為蘇軒奕會孤獨呢!
伸手抱住他,輕喊軒奕。想要說什麼,卻說不下去。
他亦摟著我,輕聲說︰「我歸位之後,想起很多事情。尤其是一千年前,與蓮月的那一段,宮廷斗爭里,我確實護她不夠,她性子不如你。你藍曉蓮是別人咬你一口,你要咬兩口的人。她卻始終是淡漠的,不屑與人一般見識。最終,鐵證如山,我讓她解釋,她一句也不說,只問我相信她麼。」
「那你相信嗎?」我輕聲問。
蘇軒奕拍拍我的背,說︰「曉蓮,我從來沒有懷過她,可是我沒辦法,我母妃在他們手里,何況我還有整個天商的責任。再說了,她功力那麼高,我只一直希望她逃走的。結果,沒想到…
「說的那麼好听,還不是眼睜睜看著她死。再說了,為了你母妃?你後來不自殺了麼。」我撇撇嘴,小聲說。
蘇軒奕將我從懷里撈起來,捧著我的臉,促狹地笑道︰「我怎麼听這語氣很是怨我?」
我翻翻白眼,說︰「哪有。」
他許久沒說話,我拿眼瞟瞟他,現他正看著我,略含笑意。
「笑啥
偏著腦袋,看著他。
「我在看真正的藍曉蓮。」他輕聲說,認真地看著我。
我一時間,呆了,只看著他。他也看著我。就這樣對視良久,二人都笑了,笑聲越來越濃。
好一陣,彼此止住笑。他抬頭看看天,笑道︰「不知不覺,這月亮都出來了。」
我亦抬頭看,隔著一千年前,再度在著江邊看到這清幽的月,輕笑道︰「一千年,只有它不曾改變。」
他看著我,清幽月光細細薄薄地打在他臉上,臉上是淡然的笑意,那眉目朦朧中,如同薄霧中的晨花,讓我有種微醺的醉意。
如此良辰美景啊。我看著,微笑起來。
「曉蓮。」他輕呼,若青梅繡馬的最初。
我輕聲應答。他努了努,許久才說︰「我不想破壞這美好。但也必須說。此番藍雪瑩回來,徑直就找夏月凌。且對他極好。」
听聞月凌和藍雪瑩,我心里又不舒坦,撇撇嘴落寞地說︰「人家本身就是一對嘛。再說,這不是郁磊期盼已久的麼。」
「藍曉蓮。」蘇奕再度吼道。
我也大聲吼︰「知道了,耳朵給你吼聾了。」別過臉,卻還是落了淚。
「藍曉蓮,誰告訴你,郁磊和她是一對?她一直喜歡的是紫隕,你知道麼?紫隕。」蘇軒奕恨鐵不成鋼,語氣急切。
「還不興許人家變卦啊!」我跟蘇軒奕唱反調。
「那你變卦不?若變卦,我馬上帶你回九重天。」蘇軒奕氣憤地說。
我不覺後退一步出一個笑容,趕忙賠笑道︰「軒奕生氣,我再不頂嘴了。」
蘇軒奕一張臉烏雲密布,掃了我好幾眼,緩慢地說︰「藍曉蓮,很簡單。要是你愛夏月凌非要跟他一起,你就去爭;如果你要退縮我告訴你,我不會管你的意見,一定會帶走你。所以,你告訴我,你的決定。」
選擇,選擇是選擇。上學時,我最喜選擇題人生中最難的卻是選擇題。因為人生中,對與錯、是與非都太模糊。
我看著蘇軒奕出話來。
他冷面看著我,眼神逼視著我。我不自覺地向後退。
他一把抓住我道︰「你以為跳江而亡,就可以逃避嗎?」我這才現自己站在了江邊,腳下便是湍急的江水。
我吸了口涼氣,他嘆息道︰「我不逼你。但你要記得今日我跟你說的話。我不是因為怕他郁磊,才不爭取你;而是你說你想跟他在一起。」
我點點頭,算是作答。
他拉著我的手,是溫暖與冰涼的踫撞,他不悅地問︰「怎麼這樣涼?」說著,也沒等我答話,便解下披風給我披上。然後將我的手握在他的大掌里,輕聲對我說︰「陪我走回去,可否?」
此語穿越了一千年的時光,再度在這個地方出現,讓我想到了「前世」兩個字。
「怎了?」蘇軒奕柔聲問。
我搖搖頭,輕語︰「一千年前,蘇澈也這樣說過。」
這回換蘇軒奕呆了,好一會兒,他才淡然地說︰「一千年前,某個黃昏,蘇澈帶著蓮月在這里看月,末了,他突然就說了這句話。」
彼此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只得往城里走。
春城如同一千年前一樣︰清幽的月光灑在青石板上,街道兩旁種著高大的樹,樹上皆掛著紅燈籠,那老樹根在燈籠的映照下,像回憶般延伸。
剛過上燈時分,春城的夜生活才開始,來往的人群,熙熙攘攘。我們手牽著手,走在人群里,
風來,微涼,撲簌簌的櫻花落下,像一場淒美的雨。蘇澈陡然頓住了腳。月光下,他的輪廓模糊而絕美。
「涼了吧。」他低語,將大氅解下細心地披在我身上,將我的手握在手中,一步步走在青石板上。
我看著喧鬧的人群,飄落的櫻花,青石板上的月光,兩旁的紅燈籠。腦海里盤旋著「前世」兩個字。這十里長街,是我前世定情所在。前世便是這個男人牽著我,書寫了一段曠世的愛情童話,盡管童話的結局是那樣悲壯。
月陽一臉擔憂地看著我,好半晌才說︰「曉蓮,如果,如果有什麼傷心的事,記得看月亮。還有兮兮也盼你回去。」
「月陽。」我喊道,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你好自為之。關鍵時刻,不要忘記還有朋友。」他丟下這話,化作一陣風飄走。
我頓覺心有些涼,覺得空氣中有不尋常的氣息。
夏月凌從背後擁住我,輕輕地說︰「蓮兒,你要相信月凌,也是要相信自己。」
我「嗯」了一聲,點頭,心里隱隱不安。倏然,一陣風來,子花簌簌落下。好詭異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