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夕鈺伺候了君主然後回王府,剛進府門福伯就迎了出來,說東苑的蘭君顏等候多時。盛夕鈺愣了幾愣,平日里這蘭君是極少踏出東苑,性情孤高,也從不做那攀附爭寵之事,而今日如何親自來見他了?
一邊思索邊往她的蠱風居走,與此同時,北苑的珠翠一路小跑,到得園里時已是滿頭大汗。
「主、主子……主子快,王爺已經回府了,您快些準備吧。」珠翠在梅生身前急急頓住腳步,氣兒都沒喘勻。
梅生正澆花,王爺愛這幽蘭,他這梅園本是冬梅的世界,可為了王爺,愣是種了滿園的幽蘭,時值秋季,正是滿園花香之際。梅生平日里也愛擺弄這些個花草,王爺說過,侍弄花草可修生養性,他便信了,也照做了。
梅生專注一件事的時候很惱旁人擾了他,即使身邊伺候的婢子呼吸都不可讓他听見,許也是恃寵而驕嬌慣出來的怪毛病,想曾經在勾欄院里成天想的是怎麼留住恩客的心,哪有這會子這些個毛病?
「那便回了吧。」梅生僅是面色不悅,上挑的丹鳳眼起眼掃了眼珠翠,不悅,而後緩緩開口應著,繼續侍弄他的花草。
王爺說,做事的時候不能急不能燥,要心平氣和,即便花草也是有生命的,它們也能感覺到人的感情。
「主子啊,您成天精心種植蘭花,可那東苑的蘭君就以幽蘭自居,您為何還要…若是王爺當真愛蘭花,為何對東苑的蘭君那麼冷淡?」珠翠面色急道。
梅生手上動作一滯,這是他最不願承認的。投王爺所好以幽蘭自居又如何?同樣被他踩下去了,緩緩道︰
「讓你少說別苑的事,如何總不長記性,這話要給外頭人听去了,少不得又說我如何仗著王爺偏袒怎麼欺壓別苑的主子了。」
「主子,您還是趕快準備吧,您是佔了王爺眷顧,不願意時刻圍著王爺轉,以王爺為中心,您就是不想著王爺,王爺也自會先來梅園來看您。可主子您有沒有想過,興許別苑就因為您的傲氣而鑽了空子,主子,您這是得不償失啊!」珠翠滿面焦急道來,主子和婢子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一榮俱榮,所以珠翠這婢子倒是當真為著梅生著想。
梅生緩緩轉頭看向珠翠,微微挑起兩道濃而不粗的眉,他何嘗想清高?他何嘗不想時時刻刻與王爺相處?他是怕爺厭了他,煩了他,所以才若即若離。
可這樣,誰又能知,他的心里是如何痛苦?
盯著珠翠問道,「是誰?」
「正是東苑的蘭君,早已經候在爺的蠱風居多時了。主子,您看我們是不是應該馬上趕過去?」珠翠總算月兌口說出來。
「蘭君?」梅生輕啟朱口反念著,眸光從細長的鳳眼中泄露而出,轉而掃落在手上侍弄的蘭花上。他麼?終于按捺不住,要出擊了?
梅生丹唇微揚,冷笑泄露而出,他倒要看看是他蘭君本事高,還是他和王爺的感情深,想跟他爭麼?盡管來好了。
「主子……」珠翠眼看梅生轉身進屋,情急之下顧不得主僕尊卑,小跑上前拉著梅生的袖袍急喚道。
梅生揮手閃開珠翠的手,怒喝,「放肆!」
「主子贖罪!」珠翠跪地求饒。
梅生進得殿內才道,「去告訴王爺,我臥病在床,不能親自迎王爺回府,請爺將罪。」
「是……」珠翠心底大疑,主子分明好得很……忽然間明白主子的意思了,主子即使這時候趕過去,那也是落後一步,何不以退為進,請王爺過來?主子真是太聰明了!
「奴婢遵命!」珠翠起身轉身就往苑外快步而出。
梅生是知這婢子是個謹慎聰明的,也她是一心為他,所以才一再容忍她的越矩,若換得別的婢子,頂他一句早發落進窯子或者軍營了。
盛夕鈺還未進蠱風居,半路就被珠翠攔了去,盛夕鈺一听梅生竟然臥病不起,自然心急,所以當下未作停頓便轉去了梅園,蘭君等候她之事早被她拋諸腦後。
王爺忘了福管家不能忘還有個蘭君在蠱風居候著,既是王爺已經去了梅園,那麼管家有義務讓蘭君先行回苑里,王爺在梅園待的時間長短都有,未避免蘭君空等,王爺回蠱風居後再差人去東苑傳個信。
蠱風居的外院里,蘭君顏身長玉立,佇立于桂花樹下,有幾許清風過去掀起了他單薄的青衫。略顯消瘦的身影在清冷的晨風中越發顯得孤冷,蘭君顏青絲並未像生那樣披散下來,以一柄藍寶玉冠于頭頂,耳鬢處有兩縷青絲垂散,令清俊的面容顯得神采奕奕。
蘭君顏遠看福管家進院,側身迎過去,急道,「福伯,王爺……」
「蘭君,」福管家有些不忍啟口,蘭君顏甚少主動向王爺示好,偏巧趕好這一回北苑的主子病了,這……「蘭君還是先請回東苑吧,王爺須後才能回來。」
蘭君顏凝眉微蹙,道,「我听王爺已回來了……」
「蘭君主子,北苑的主子臥病在床,恐……」福管家左右為難,還是說了實話,王爺偏護北苑那位,這是王府上下皆知的事。幾位主子中論出處,北苑那位最不堪一提,也只嘆其他幾位主子沒有那等爭寵的心,若非如此,哪有北苑那位獨領了風頭?
蘭君顏瞬間後退一步,是了,北苑的主子,「我明白了,福伯,那我先回苑里。」
蘭君顏緩緩幾步走出院門,清瘦的身影在早風中顯得孱弱不堪,相比北苑主子的風光,福管家有幾許不忍看這東苑主子的落寞。
其實若東苑主子有心爭,未必就得不到王爺垂憐,畢竟東苑的是王上欽賜,人才半分不落北苑主子之後,性子又甚好,王爺如何會不肯親近?
怕只是東苑這主子不肯低頭,不屑與爭那些個虛榮。
盛夕鈺快步到了梅園,剛踏進園子,一股子藥味兒竄出來,擰了擰眉頭,當真病了?
入了殿內,重重簾子揭開,榻上梅生一臉的蒼白入眼。盛夕鈺輕嘆,梅生這身子骨須得好生調理調理,天氣一變就犯病,還是體虛所致。
「爺……」梅生見盛夕鈺進來勉強起身,縴手抬起,一出聲又是幾聲重咳。
「別動別動,怎的就病了?近日天氣漸涼,身子不好,怎的不多注意著些?你那些個婢子也不多盯著,回頭攆了出去,本王給你再換幾個激靈的用,如何?」盛夕鈺好聲勸慰,被子給梅生往上提了些。
盛夕鈺這話也是有根據的,當年梅生才隨她入府,因出處遭人嫌棄,連服侍的下人都不給好顏色。梅生生性怯弱,在她面前也不說,若非盛夕鈺親自撞見梅生遭下人欺辱,也不會得知梅生的處境有多難。自那之後盛夕鈺便在梅生身上多添了幾分心,後又覺此人是個本分的,便有了王府里專寵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