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夕鈺渾噩片刻便強壓心中忐忑,馬不停蹄趕回到府中,即刻準備遣送府中上下出府,可這才將福伯傳來,外頭聖旨已到。
盛夕鈺听得通報,面色瞬間駭白,血色全無,當即跌坐于紅木雕花椅上。
來了,當真還是來了。前腳剛入府門,聖旨即刻就到了。
王啊王,臣對您的衷心天地可表,您當真不願再信任?當真連這最後一次機會也不給?王,臣即便血濺三尺也要向您表明,臣非謀逆之心,涼州北地再強也萬萬抵不過大遂一處邊角啊,您當真不能容忍麼?
九叔啊九叔,鈺兒喚您一聲九叔,那是因為您是鈺兒的至親。您手刃血親,殘害手足,親王一一離世。您的地位是穩了,可您卻失去了一個又一個親人,您、心疼嗎?鈺兒願意忘記父親的死因而入朝為官,鈺兒是真心想助您。您有太多的不得已和別無選擇,鈺兒都能理解,可九叔,您卻終要懷疑鈺兒是帶著為父報仇的目的入朝,而以先除之而後快,為何?
盛夕鈺面如死灰,手腳都在抖動,如今,可還有退路?若是即刻令各苑逃離出府,必會引起動亂,興許,王的軍隊已經包圍了王府,他們是插翅也難飛啊!
「王爺,您面色似乎……」福伯擔憂道,王爺神色太不尋常,難道王上下旨,是降罪于蠱王府的?
福伯連喚兩聲,盛夕鈺都沒听到,福伯大膽上前再道,「王爺,請去前廳接旨吧!」待見得盛夕鈺眸中神色復燃了些許後,福伯再道,「高公公親自宣旨,遲疑不得啊。」
「本王、知道。」盛夕鈺竟是全身猶如月兌力一般,手腳癱軟,還止不住的顫抖。撐著紅木雕花扶手站起來,卻在站立時踉蹌不穩。
「王爺,可是請冷蕭大俠為王爺瞧瞧?王爺氣色很差啊。」福伯顧不得尊卑,趕緊上前攙扶。
盛夕鈺伸手止住,穩了穩身形道,「無礙,切勿大驚小怪。」
該來的始終都要來,怎麼躲都躲不過的。
盛夕鈺緩步步入前廳,高公公依然是那副和善的笑,陰測細尖的嗓音,「王爺,接旨吧。」
盛夕鈺還是有些個恍惚,卻撩開官袍跪地,低聲應道︰「臣接旨!」
屋內及早就等候的四苑四公子及身邊婢子,所有人一應下跪,高呼萬歲,听宣。
「……孤,今念吾兒日夜辛勞,特,賜燕國伶人一十二名。欽此!」
什麼?
什麼?
所有人同時反問,賜燕國伶人一十二名?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爺,此等艷福,可是萬人都羨慕不來的,領旨謝恩吧!」高公公尾端音量往長里拉,別有深意的笑著看盛夕鈺道。
高公公一出聲,四苑再不服氣也必須一同出聲,「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無一人抬頭,依然跪拜著。盛夕鈺听著這聲聲恭喜,猶如被劍刃剜耳。前後落差與心想的差距甚大,令盛夕鈺無措起來。
能不接嗎?這旨一接,又讓十二個男兒陷入府中,她如何救得到?王是要拿人命牽制她麼?
「臣,領旨謝恩!」盛夕鈺接過聖旨,跪地謝恩。一眾人再叩首,跟著起身。
「王爺,王上知王爺您對舞伶尤為偏愛,這不,一十二名伶人便是王王燕國精挑細選回來,賜予王爺王爺,他們個個身懷絕技。王爺,可不要辜負王的一片心吶!」高公公再次道。
「是!」盛夕鈺有些搖搖欲墜,誰來告訴她,王究竟是何意?這是逼她如絕境啊,令她如何面對信任她的百姓,如何于府中男兒交代?
王是要一步一步將她毀滅,可憐了這些無辜兒郎。王,何苦令她罪孽深重?
「既然如此,王爺就請入宮謝恩吧?」高公公依然是一臉喜色相看,可盛夕鈺此時卻面如土灰。
進宮?是,應該進宮謝恩,皇叔,您如何要如此對鈺兒?
「王爺請!」高公公俯身做出請的姿態,盛夕鈺點頭。
出走時轉身看著身後四苑中個性不一的男兒,梅生早已白了顏色,蘭君顏與臨江雖還保持了那分飄逸之資,可眸中卻是不見底的不明情緒,唯有夜千痕一如既往的面色僵冷。盛夕鈺伸手擺了下,道︰
「都回去。」
「是,王爺!」盛夕鈺轉身,身後傳來整齊的聲音。
適才才馬不停蹄的從宮中出來,這又要進宮。她這面聖的次數是否過于頻繁?這再踏入大殿才想起,王適才說那份大禮。她以為是要她項上人頭,原來是這些燕國男兒。
從她入朝這三年來,王往她府里送的伶人不下百了。令她一次再一次落了個驕奢婬逸的罵名,百姓如此信任她,然,她的作風卻令大遂上上下下所不恥。王的目的,是令她受盡千夫指嗎?
「王!」盛夕鈺跪地,卻只字不提恩。
盛絕仰躺于王榻,手里把了個精致的物事。這是香爐,內焚有淡淡清香,是平日里常見女子把玩的玩物。然,此時君王手里握了此等物事,竟也出奇的和諧。
「鈺兒,上前來,瞧瞧這小東西,倒是精致得很。」盛絕似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和顏悅色的出聲。
盛夕鈺跪地不起,王此般折磨,何不給她個痛快,令她不再終日惶惶不安。
盛夕鈺無動于衷,好半晌,盛絕才微微抬起眸光,精銳之光投在盛夕鈺身上,面色已有不悅,卻神色不動,雙目如寒冬颶風行動,掃向她。
「鈺兒,氣焰不小,為何?」盛絕開口道。
他自問對她百般忍讓,對她用盡心思,她卻連一絲親近都不給他,他當真該做孤家寡人?他對她,她當真沒有所察?她既愛嬌美男兒,他的天人之姿天下間誰人抵得過?為何她不肯認真看一眼?
他一代君王,卻為她彌足深陷。
他愛的是誰?他不知,不問,他只知,面前這孩子無關性別,他早已經將其影子揉入骨血。
她愛什麼,他哪樣不是大度的賜予她?就連男兒,他都大度的往她府里送,他做的還不夠?為何還要這般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