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豈可就此扔下清月一人逃命?
正欲多說便听得林間飛禽而起,清月面色一駭,道,「此地不可久留,快走。」
然,追兵如此之快便能識破她們的伎倆追至此處,定是對此處地形十分熟悉。素言扶著清月往林間深處走,腳下小路全然不見,只能淺一腳深一腳的模索前行。
她們畢竟是嬌弱女子,又甚少出門,這般環境下叫她們如何快行?沒被嚇成軟腳蝦已是女子中強者。
身後追兵已近,素言心下著急,腳下步子越來越慌亂,直往深處走,清月咬牙挺住,快步換腳。終于尋到一處稍大的岩石,側面有一處里坳的穴口,不深,卻尚可勉強能容一人,素言將清月往里推,底聲道︰
「姑娘,你且在這里躲些時候,待我引開追兵,天明時便來尋你。記著,萬莫出聲,也莫走動,官兵動靜甚大,即便離開也擾了林間走獸,若遇走獸便再不能月兌身。」
「等等,你不能去,太危險,我們在這里躲一躲,興許能避過此劫。」清月當即拉著素言急道。
素言搖頭,臉上已然沒有駭意,此刻的嬌小女子哪還有半分王府內養尊處優的嬌氣?握著清月的手道︰
「不,倘若我們二人在此,官兵定會很快找來。姑娘,你吉人天相,我信你定能月兌險與我家主子匯合,若他日你見著我家主子,且與我帶句話,就說,」言及此竟有幾分哽咽,微頓,再道,「就說素言回家侍奉老娘,便不能伺候于左右……」
「素言……」清月反握素言之手,竟是無語應答,素言忽而笑道,「姑娘莫擔心,我答應姑娘定在天明之時回來尋你。蘭公子命我用手中長劍護你,我定會做到。姑娘,你有身子,夜里寒涼,大衣你且披著,我批這麼件厚重衣裳手腳也不靈活。」
清月已然淚濕雙頰,素言提劍離開,回頭清麗的笑容在夜色中綻開,輕聲道︰「姑娘,一定要活著見到我家主子。」
清月點頭,素言快速離開,又扯了藤蔓掩好,追兵聲音越來越近,素言從前面往另一側跑去。不多久便听追兵聲音︰
「在那,快追!」
清月在大石後方側耳細听,緊攥披在身上還有余溫的大衣,心狂跳不止,她很想此刻出去,若如此就負了蘭君與素言良苦用心,她心有萬分不忍,卻不能做任何。想她清月本是遭天下人唾罵之人,只因進了王府有鈺兒護佑,她身邊之人竟全力護她,她何德何能啊?
思及此,兩行清淚潸然而下,她定要活下去,定要保住性命去見鈺兒。
素言並未逃出太遠,這林間本無路,腳下不利落眼又看不真切,如何能與那些個熟悉地形的衙役們相比?
火把高舉,將人團團圍住。
「徐統領,她是不是王妃?」期間一人問道。
素言持劍對峙,面上毅然沉靜,她已知無任何退路面上無任何懼意。
徐捍令人高舉火把,蠱王妃畫像他是見過,真人卻並未得見,然,這畫像多少有些失真。出逃中僅兩名女子,而王妃與婢女,而眼前這位眉眼間全是肅殺與沉靜,性命攸關之時,若是婢女豈會如此從容冷靜?然而看她卻是著了下人衣裳。莫非,是王妃與婢女互換了衣服以此金蟬月兌殼?
素言听此言,當機出聲道,「徐統領,我家王爺與你同朝為官,三載與你兄弟相稱,你卻不顧半分情意欲趕盡殺絕,難道真如世人所言,徐統領盡忠職守卻是不顧道義之人?我家王爺是被冤枉的,徐統領難道不知?」
徐捍一听此言便已然斷定眼前的清麗女子便是蠱王妃,冷言道︰「王妃,得罪了,卑職是奉命行事,拿下!」
此言一出,幾人握刀向素言逼近,素言竟會幾招拳腳,如何能敵?徐捍見禁衛諸多顧忌,當即一喝︰
「君王令,逆賊反抗,殺無赦!」
此言一出,禁衛瞬間一偏肅殺,提刀向素言砍去。素言早將生死棄之,持劍亂砍一通,因她毫無顧忌,毫無章法的利劍亂刺,還當真刺傷了不少人。
徐捍此行兩隊禁衛出城,河鎮微蘭君顏一截便已損傷不少,如今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能傷人,當下大喝一聲,手上劫去身邊官差所持佩刀,幾步上前提刀刺去。
素言口噴鮮血,身形漸落。
*
盛夕鈺三人已于日里往回折,估算清月三人定在還在月亮河一帶,若日里快馬而行,此廂定在河鎮歇腳。盛夕鈺一行往回時繞過月亮城抄小路背上,一日策馬狂奔到暮色下來時才稍作休息。
如今全國大範圍緝拿他們,自是不能投店自投羅網,在林間下馬,人與馬的精力都已快透支。
不得不佩服夜千痕野外求生的本事,盛夕鈺與臨江累得無力,撿了柴火著取暖,靠著樹干坐著。夜千痕卻依然精力十足,配著短刀往林間走,盛夕鈺自己累得夠嗆,知他卻打野物並未出聲。
不過半刻時辰,夜千痕便領著兩只野雞回來,就著未融化的冰雪將野雞解剖清理,然後三人飽餐一頓。
休息不過三個時辰,正是深夜時分,幾人再上馬策馬背上。
「天明便能趕到河鎮,希望能與他們會合。」
盛夕鈺上馬出此言時正是徐捍圍殺蘭君顏之時,徹夜狂奔之時終在天明之時到了河鎮,然而馬兒也累死兩匹,好在早市已開,幾人簡單易容後進了早市,重選良駒。
「欸,你知道嗎?興隆客棧被官兵燒了,是因為反賊住店被朝廷的人追來,听說死了不少穿玄甲的禁衛呢……」
「怎麼不知道,我一早來的時候就听說了,還去看了……」
盛夕鈺三人正在挑馬時,馬夫與旁邊小販小聲議論著。聲音極小,然三人皆是耳力極佳,自然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盛夕鈺易容的面上看不出表情,那雙清亮的眸子卻瞬間暗沉下去,不動聲色的挑馬與馬夫說價,暗中令夜千痕去查看,她與臨江牽著馬速往往鎮外去。
臨江將馬拴好,任幾匹馬隨地啃地上唏噓的草,眉間憂心忡忡道︰「不知蘭君能否月兌險。」
「我想,他們定已離開。倘若被抓,朝廷不會半點動靜沒有,鎮上也沒有出示相關告示,還有那客棧被燒就更蹊蹺了,我猜測定是官差惱羞成怒之舉。」盛夕鈺思慮再三方道。
臨江微微點頭,道,「如此,我們便更難找到他們了。」
「不盡然。」盛夕鈺眸光閃動,緩緩出口。
臨江取了水囊,去河間取水,盛夕鈺在附近觀察地勢,若他們逃生,定會先從官道而行,在前方行小路往赤水去。她在想,以適才听聞,定然是狼狽出逃。那般狼狽,豈會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也虧了盛夕鈺心細如塵,連滴在草間的血都被其發現。盛夕鈺蹲身細看,面上一喜,起身在附近找,果然不出三丈,路旁一處草地被踏亂,仔細一看,草間血跡很多。盛夕鈺目光微沉,側目往林間看去,想來是他們在此下馬,刺傷馬棄之往林間躲避。
如此,他們定然逃月兌。
盛夕鈺在入林出做了記號,以免林中大霧找不著回走之路。
再看清月,這廂是僵著身子總算熬到天明,身上兩件大衣在驟冷的林間依然不低霜寒。林間遮天蔽日,她僅僅從細微的葉鋒中瞧到些許亮光,便起了身子,緩過身上的僵硬提步走出石坳。
不知素言如何了,這是她眼下最為關切之事。
清月不明方向,僅憑直覺往外走,究竟是越深入林中還是能順利走出去,她並不知道。走了約莫二刻時辰,竟見前方有動靜,清月心下駭然,轉而閃躲在一顆大樹之後。
然而待動靜越來越大時方才看出是人形,清月看清來人面容,當即一喜︰
「素言——」
來人身形微頓,待清月走出之時素言面上微愣,清月顧不得許多上前走近素言,滿面關切,「素顏姑娘,你沒事就好。」
「王妃……」素言亦有幾分激動。
清月微愣,然而卻在此時听見令她淚奔之聲︰
「月兒……」
清月尋聲望去,只見一身形清瘦的普通男子立在她二人不遠處,清月皺眉輕呼,「鈺兒?」
盛夕鈺大喜過望,幾步踏過荊棘走近二人,「月兒,總算趕上你們了,我就怕北上之時與你們失之交臂。」
清月無法抑制此刻的激動,熱淚如泉涌,盛夕鈺看素言滿身是血,衣裳也被劃破多處,便道,「可傷著?」
「王爺,奴婢沒事。」素言即刻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