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幾個人都面色沉重,季尋打了個寒顫,本想說些什麼,打破這陰郁的氣氛,但是終究沒能開口。
安可如的尸體也同時消失了?這個案子真是越來越玄了,試問現今有幾個人能做到潛入市局同時偷走兩具四分五裂的尸體?
季尋越想越慌,忍不住看向申擎宇。畢竟申擎宇是個刑警,他在身邊季尋也安心不少。可是申擎宇的臉色也十分難看,原本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蒼白的面色,此刻更是籠罩上一層厚厚的陰霾。
「難不成,真的有鬼阿?」吳英杰此刻慌了手腳,戰戰兢兢的問。
「別急著下結論。」申擎宇開口道。「我們沒有一個人看到戴修逸究竟是被誰殺死的,僅僅是因為在現場附近看到了蘇有清那張臉,才認定凶手是那個人。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就算真的有鬼,何必做的如此大費周章,直接把想殺的人全部殺死不是更好嗎?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線索,這個案子說不通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的確是這樣,因為那張臉帶來的沖擊太大,而且它也確實傷了擎宇,所以我們下意識的認定了這個結論。其實這不過是其中一種可能性,在當時那個情況下,很可能因為恐懼和不安,讓我們忽略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季尋此刻雖然很惶恐,但是看著身受重傷的申擎宇依舊能理性的對待問題,他對于一直以來什麼忙也幫不上的自己,心里也有些慚愧。
申擎宇也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嬌生慣養,總是語不驚人的大男孩能接下自己的話,「就是這樣,所以在10月16日到來之前,我們必須重新整理一下這案子的所有情報和線索,並且根據目前我們掌握的一切,推斷出來一些更為明顯的東西來。否則就算我們人再多,也不能貿然赴約。」
「這麼說,你對那個奇怪的邀約有什麼頭緒?」凌炎霖問道。
「目前還沒有,你看我現在這副樣子,暫時是半個廢物了,能活著就萬幸了。連去親眼看看字條和尸體的體力都沒有,會有什麼頭緒?」申擎宇開起了玩笑。這讓季尋和凌家姐弟都很詫異,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拿自己開玩笑。
「你就算躺在床上也比我們有用阿,腦子這種東西可不是人人都能跟你相提並論的。」凌炎霖笑了笑說道。經過這兩天的折騰,他對申擎宇也是萬分敬佩。
「這個我就不過分謙虛了,不過雖然不是人人都可以,你可是絕對不會差我多少。」申擎宇對凌炎霖也是一直很欣賞。
「好了炎霖,我們先走吧。時間也不早了,別打擾到申警官休息。」凌炎宸此時看著這幾個人,也覺得安心了很多。看了看申擎宇比之前還差的面色,拉了拉弟弟的衣角說。
「吳總編,你回去休息吧,你也一天一宿沒睡了,今晚我替你在這守著,你先回去睡一覺,明天過來換我。」季尋對吳英杰說道。
「不用了,還是我在這吧,擎宇這個樣子,我就算回家去睡不安生。待會找護士借個躺椅小睡一會就行。」吳英杰直接拒絕了季尋的提議。
「你回去吧,看樣子我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出院,你還能一直呆在這麼?別到時候我出院了,你在這安了家就不好辦了。」申擎宇看著吳英杰疲憊的面色,也有些擔心。
「可是……」
「沒有可是。」申擎宇直接打斷了吳英杰的話,「你,現在馬上回家睡覺,明天早上起床之後再過來,順便給我帶點早飯。季尋,那今晚就麻煩你了,我倒是沒什麼,但是沒個人在這,英杰也不會安心,所以就只能辛苦你一下了。」
季尋笑了笑,應聲道︰「沒事,我白天已經睡過了,這幾天我就跟吳總編輪班陪護吧,一個人再怎麼也受不了這麼折騰。」
「那你今晚想吃什麼,我先去買,等你吃完我再回去。」吳英杰還是有些猶豫。
「隨便買些什麼吧……正好你也一起吃完再回去,季尋你有什麼想吃的嗎?」申擎宇看吳英杰沒再堅持,也就退了一步。
「我怎麼都行,隨便吧。」
「那好,我馬上就去。」說著,吳英杰就跟凌家姐弟一起出了門。
「吳總編……真的很關心你阿。」季尋雖然這兩天跟申擎宇也混的蠻熟了,但是像這樣兩個人獨處,還是有些不自在。畢竟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確實很逼人。
「哈哈……是嗎?他大概是把我當成親生弟弟一樣吧,至少他自己這麼覺得呢。」申擎宇一臉壞笑著說,季尋完全看不出眼前的人是剛才那個冷著臉說著那麼睿智的話的人。
「那……你呢?也是這樣想?」季尋試探性的問。雖然他不是個八卦的人,但是听完吳英杰的敘述,也對這兩個人的事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恩?看來英杰昨晚跟你說過些什麼吧?」申擎宇銳利的目光掃在季尋的臉上,讓季尋有些不自然。
「也沒說什麼大不了的……」季尋想要解釋。
「說了也沒關系,我沒那麼小氣。何況,在這樣的條件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前提換成,我是女人。或許會有些不一樣呢。」申擎宇還是笑著,但是季尋捕捉到了一瞬間的苦澀。原來這個男人,早就看透了一切,只是選擇了遵從現實,把一切苦難都背負到自己的身上,像以往的每一次。季尋不禁覺得有些心疼眼前這個蒼白的人。
「別這麼看我,作為這世界的一員,我自認自己的人生沒有什麼缺憾。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是我該擁有卻並未妥善存在的,那麼大概是被我自己舍棄的那部分性情。但是我也獲得了足夠填補這份缺失的報償。」申擎宇的目光有些飄忽,明明被確確實實的直視著,但是季尋卻感覺他的視線看向了季尋永遠觸及不到的遠方。
「你很樂觀呢。」季尋說的十分真誠,但是申擎宇反倒一臉的不屑。
「是嗎?會這樣覺得,大概是因為你看到的都是我願意展露的部分,這樣說來,我很成功呢。哈哈……」申擎宇突然笑了起來,這笑里大概帶著些無奈和自嘲。
季尋附和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眼前這個男人所面對的世界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
想想自己,家里雖然不算特別富裕,但是條件也算中上。從小到大一直按照父母給的路按部就班的生活。高中畢業隨便選了一個專業,畢業後直接進入叔叔的出版社。與安可如那種自己從基層努力做起的不同,季尋進入公司不久,就開始負責兩個名氣不小的作家,這也讓他的工作輕松不少。想來想去,他從小到大好像沒有遇見過任何苦難,除了這次,安可如的死亡。
「听英杰說,那個叫安可如的女孩跟你關系很不錯吧?」申擎宇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季尋的臉色沉了沉,還是開了口︰「恩,可以說,她是我理想的具象化。我想的很簡單,娶一個她那樣開朗又通情達理的女孩,然後安穩的過完這一生。其實我們……說好在那天的結束的時候,宣布要在一起的。但是……」季尋說道這里低下了頭,神色變得黯淡。
「所以你該慶幸自己還活著,還有機會親手處決那個扼殺了你理想的東西。不管對方是什麼,你首先要做的,是活著,不是嗎?」申擎宇面露寒光,神色陰冷而堅決。但是季尋沒有看到。他只看到話落之後,申擎宇轉過頭對自己笑了笑。
是阿,不管面對的是什麼,首先要做的,是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