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重山听到豐清許的罵聲,眉間有些無奈。
那枚破境咒是自己所發,卻讓台隱背了黑鍋。只是這件事情做得本就虧心,他也沒辦法去跟豐清許解釋。
他本來是帶著保護如意的任務出來,中途看到豐清許急匆匆地向著這邊趕。擔心巫馬夕出事,不得不將任務暫且擱下,跟了過來,沒想到還真是救了巫馬夕一條命。
「豐清許與那個少年的仇恨,看來是一個死結,台隱身處兩人中間,只怕是有的頭疼了。」杜重山嘆了口氣,轉身回去。
此時已經是子夜,街上已經沒什麼行人了。天上沒有星月,除了繁華路段有些燈光之外,一路走來大多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重黑暗。
杜重山也不編織光照意境,祭起輕風意境,快速向著台宅趕去。不多時便來到了台宅的門外。
敲門之後,開門的是台隱,上下打量了一眼杜重山,臉現驚詫,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如意呢?」
「如意還沒回來嗎?」
出事了!兩句對話過後,兩人同時意識到這個問題。
台隱沉聲問道︰「具體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跟如意分開?」尾隨保護如意的任務是台隱特地交待了,以杜重山的穩重,應當不至于出現這種意外的。
杜重山眉頭緊皺,心中內疚自責,想了一下才道︰「大約十點半,我跟隨如意回到了瓦子巷那里。正好看到豐清許滿臉殺氣地往外邊趕。我擔心他是去找那個少年的麻煩,就跟了上去。」
瓦子巷離台宅不到八百米,都能夠隱隱看到台宅了。如意都已經走到了此處,斷沒有突然再去其它地方的道理。況且,如意也不是那種會在外邊單獨閑逛的女孩子,此刻沒有回來,很有可能是出事了。
台隱心中被焦慮充塞了,轉身便要出院門,回過頭對著杜重山道︰「我出去找找,你待在家里邊看著這些孩子。」說罷迅速出門,快步向著瓦子巷走去。
待台隱出門之後,杜重山心中也是憂慮焦躁,回到屋里邊問了下,結果寧薇關尋仙他們都沒有見到如意。杜重山越問心中越寒,也沒敢跟那幾個師佷提起如意失蹤的事情,回到院中等待台隱的消息。
「可千萬不要出事。」杜重山不停地在院中踱步。沒多久,院門一開,杜重山趕緊轉頭看去,卻是怒氣沖沖的豐清許。
「台隱那個王八蛋呢?」豐清許一進門便問。
杜重山轉頭看著他,憋著一肚子的火氣,若不是眼前的這個混蛋去找事,自己怎麼可能扔下如意不管,如意又怎麼可能出事。只是這些緣由他懶得跟豐清許細說,悶著頭繼續踱步。
台隱一路用輕風意境裹脅著快行,很快便到了瓦子巷口,編織了光照意境一路搜尋。
這是一條筆直的巷子,長三百米,兩旁種著的立芙樹正是繁盛的時節,長得郁郁蔥蔥。
台隱邊走邊看,很快便發現了異常。在離巷口大約三十米的地方,很明顯有意境觸發的痕跡。四周的牆上和樹上,到處都是深淺不一的劃痕,縱橫交錯,清晰銳利。
這是亂刃意境留下的痕跡,應該是不久之前的。
憑著經驗,台隱很快便作出了判斷,寒意襲上心頭。
當初台隱來西曲的時候,文蒼原長老特地托他給外孫女如意帶了八枚符,其中就有一枚亂刃。依照目前的線索來看,如意十有**是出事了。
台隱眼中閃著寒光,瓦子巷離台宅就這麼點距離,若說是巧合,台隱是絕計不信,這必然是被有心人給盯上了。
西曲城中的有心人,會是誰?
台隱思來想去,可疑的對象實在太多,完全無法確認,只好將這個念頭暫且放下,開始追蹤腳印痕跡,以期望能夠得到些微線索。無奈的是,西曲城不是叢林,瓦子巷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走過,痕跡錯雜之下,台隱完全找不到頭緒,只能頹然放棄。
他思考了片刻,突然下定決心,祭起鶴翔意境,向著城東飛去,不多時便來到了羅斯大帝團的駐地,向著守門的團員說道︰「麻煩向皇甫團長通報一聲,就說台隱來訪。」
這幾個月來,台隱在西曲城名聲極盛。守門的團員不敢耽擱,立即入內通報了,不多時盧永合迎了出來,將台隱請進了客廳。
皇甫洵早已經等在了客廳之中,見了台隱也不行禮,冷冷地道︰「尊者身份尊貴,是什麼風能把你吹到我這破地方來?」雖然佷子的事情被他強忍了下來,但是對上台隱的時候,難免冷言冷語,態度頗不客氣。
台隱心中有事,也顧不上計較他的態度,開門見山地道︰「上次那個女孩失蹤了。」
皇甫洵听完心中一驚,但是隨即一股怒意便沖上心頭,硬生生地道︰「尊者莫非以為是我帶人干的?」
台隱搖了搖頭,道︰「那個都不重要。那個女孩的身份極為敏感,若是我在西曲出了事,西曲城的境修團,頂多也就是一家兩家倒霉,那個女孩要是出了事,整個西曲城都要陪葬。」
皇甫洵听完,心中一股怒氣怎麼也壓抑不住,冷冷道︰「老子不是被嚇大的!」皇甫洵說話向來斯文,現在在台隱的壓力之下,連老子這樣的詞都冒出來了。
台隱冷冷道︰「她是文蒼原宗師的外孫女,你覺得西曲城夠不夠抵她一條命?」
皇甫洵听到文蒼原的名字,心中立時驚懼交加。
文蒼原是境修界的頂級宗師,修為深不可測,而且他在查氏位高權重,說是查氏的半個院長都不為過。
文蒼原曾任查氏巫咒分院的分院長,任期長達二十二年,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大陸上的頂級巫咒,很多都跟他有薪火之情。游景未雖然名頭響,但是畢竟只是境修界的新銳力量,在文蒼原的面前,只能恭恭敬敬地執晚輩禮。
文蒼原年輕的時候也不是善茬,毀家滅門無數,凶狠不在游景未之下。他的外孫女,若真是在西曲城出事,憑他的個性,西曲城很可能會被打成廢墟。
台隱的身份擺在那里,不可能說謊騙自己。
皇甫洵似乎被什麼沉重的壓力壓在胸口,許久都緩不過來,道︰「你懷疑是我們羅斯干的?」
台隱道︰「只要她能平安回來,是誰都不重要,可以不追究。但若是她出了事,羅斯是最大嫌疑人之一。」
皇甫洵知道台隱說得沒錯,羅斯團與那個女孩的沖突剛剛過去不久,無論如何都擺月兌不了最大嫌疑人的帽子。若是那個女孩出了事,就算最後查明是別人干的,以文蒼原的性子,恐怕也會將舊怨重提,順手將赤尊和羅斯給抹掉。
這件事,似乎沒有給自己討價還價的余地了,皇甫洵想了片刻,道︰「我會立即召集團聯擴大會議,尊者請吧!」
說罷便起身,轉身向著內堂走去。
台隱看著他的背影,道︰「明天天一亮,我便會向文老寫信。以信道的速度,文老六天之內便能趕來,到時候西曲城是個什麼樣子,想必皇甫團長也是清楚的。」
這是威脅,**果的威脅。
皇甫洵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又被強行壓了下去。憑著羅斯的力量,根本就沒有發怒的資本。他腳步稍微停了停,深呼吸兩口,又繼續起步,徑直走入內室。
台隱在客廳中踱了兩個來回,眉間緊鎖,出門而去。
經過幾個小時的操作,團聯擴大會議終于在凌晨五點左右順利召開。十幾位團長匯集一堂,心中都在暗自揣測。皇甫洵性子向來沉穩,這次突然連夜用雞毛信將大家召集起來,想必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了吧。
大家都是一團之長,想象力不會比唱敘詩人差,很快便將會議的議題猜了出來,跟台隱有關,只是究竟是什麼事,大家仍然議論紛紛。
皇甫洵推門而入,臉色凝重得像要掛上一層嚴霜,掃視了一遍廳內,等嘈雜聲停息下去,大聲道︰「剛剛台隱找上門來,說上次青巫塔的那個女孩失蹤了。這次的議題,便跟那個女孩有關系,若是事情沒處理好,整個西曲城連一個境修團都別想留下來。」
會議廳內立時議論紛紛,台隱固然厲害,但是將他與西曲境修團全滅的結果聯系在一起,似乎有些不靠譜。
「台隱護著的一個女孩子而已,皇甫團長未免將後果說得太嚴重了吧?」冊息境修團團長韓章問道。
「一點都不嚴重,她是文蒼原的外孫女。就是查氏的那個巫咒大宗師文蒼原。」皇甫洵將這個消息扔出去,看著眼前的眾位團長,「你們還覺得我是在信口胡說嗎?」
會議廳內頓時嘩然之聲大作。
文蒼原在境修界,是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在座諸人對于他的名字,莫不如雷貫耳。
文蒼原年輕的時候凶名在外,其後修身養性,蝸居在查氏數十年未曾出手。年長一些的團長對他的凶名有印象,而年輕一些的則有些不以為然。
錦衣境修團團長胡寒大聲道︰「文蒼原又怎麼了,還能不講理不成?在座各位就算跟這件事情有關系,也只是其中一兩位,還能將我們全部打殺不成?」
古匕像看傻子一樣瞟了他一眼,懶得跟他說話。
早年的文蒼原是有名的不講理,對于他的凶蠻,古匕是有所了解的。
四十年前有個叫長右的海外流派剛剛在大陸上扎根,因為一件小事與文蒼原有了糾葛,整個流派近千人,被殺得只剩下一人。而文蒼原之所以留這麼一個活口,其理由是不想讓一個流派斷了傳承。半年後,那人在一個小城出事,文蒼原查不出來凶手是誰,將整個小城的勢力全部血洗了一遍。
當時那個小城的幫派領袖聚在一起,跑去跟文蒼原講道理,得到的回答就是︰講理我就不是文蒼原。
對上這麼一個霸道人物,古匕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凶險。他看著皇甫洵問道︰「台隱說的?」
「不錯,正是台隱說的。」皇甫洵緊盯著古匕,「我不管這件事情是哪個王八蛋做的手腳,最好盡快將人交出來,否則西曲城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皇甫老兒,你盯著我是什麼意思?莫非以為這件事情是我碧甲獠動的手不成?」古匕被皇甫洵懷疑的目光盯得心頭火起,忍不住罵了出來。
皇甫洵冷笑一聲,道︰「不管是誰動的手,只要那女孩出事,羅斯赤尊跑不掉,碧甲獠也跑不掉,在座的諸位一個都跑不掉。」他冷眼環視了一遍眾人,「台隱給了我承諾,那女孩若是沒事,這次的事情可以不追究。希望大家都好好想想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會議廳內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些人不服,有些人害怕,語調不一而足。
「啪!」
馬行疆將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怒氣沖沖地站起來︰「自從查氏的那個王八蛋進了西曲,老子這就是在給人做孫子。」他轉過頭來橫了一眼眾人,「這件事情老子不管,台隱若是再有什麼過份的動作,老子就帶人跟他拼了。」
「拼得過台隱,你拼得過文蒼原嗎?」皇甫洵看著馬行疆,冷冷地道。
馬行疆聞言頹然坐下來,胸膛起伏得厲害。
莊竹枝嘆了口氣,站起來道︰「這件事情來得太突然,我看大家還是先回去想想,也做些準備。三個小時之後,再在此廳商議。」
皇甫洵看了一眼嘈雜紛亂的會議廳,顯然大家已經被這個消息亂了心神,一時也商量不出一個結果,便點頭同意了莊竹枝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