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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境修界有一本年代久遠的古籍,叫做《影獸猜想》,此書作者未知,成書年代也早已無法考據,但是根據歷史上零星出現的記載,此書至少有兩千三百年的歷史。
在這本書里邊提出過一種猜測,借用日月星辰的光影和意境的構建,虛擬出種種神獸的幻影,這問學問在大陸上被叫做影獸學。[搜索最新更新盡在www]
影獸學在意境理論史上,向來屬于生僻課題,研究的人不多,但是研究從來沒有斷絕過,一些著名的理論大師,基本都有涉獵過,只是側重點各有不同。比如管沖就曾重點研究過烈日金烏、啟明玄武,施輕嵐研究過孤月天狐,戈軒明研究過天狼重影……
听說最近數年,中原的意境研究在這個方面取得了巨大的突破,已經能夠將這種投影結構剝離出來另作它用,發明了一種叫做境影的東西。
在台隱的藏書里邊,有一本《影獸研究》,在地底的時候,巫馬夕曾經初略翻閱過。
「孤月懸,二十四天朱雀現。」這一句話的表述方式,與《影獸研究》上邊的表述方式極為相似。巫馬夕初听到的時候,立即便有了猜想。
根據推測,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用月亮的光線,將朱雀的幻象投射在二十四天。
孤月朱雀,月亮清冷寧靜,朱雀熾熱暴烈,兩種東西秉性南轅北轍,很冷門的研究方向。
研究朱雀投影的,向來是烈日朱雀佔主流。查氏的開院之祖兼第一任院長文太一,就曾經涉獵過烈日朱雀。
與烈日朱雀相比,孤月朱雀的研究就比較少見了。
用樓外樓的話說︰「這是一個不和諧的課題,研究這個課題的,必定是個不和諧的人。」
通過數千年的研究,影獸學早有了一整套成熟的方案,若只是簡單的投影,而不考慮影獸靈性的話,各種投影的結構都有比較成熟的計算方法。孤月朱雀雖然冷僻,但是有了這些計算方法,想要粗略地投影出來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巫馬夕粗略算了一下,已經有了初步的構思。
巫馬夕抬起頭,看了看游弋在西天的月亮。月亮表面的紅色正在緩緩消退,只留下一絲淺紅,而在東邊的天際,也有了一絲微弱的青白。
微風從東邊吹來,帶來陣陣清爽。沉寂多時的蟲鳴鳥啼又開始絲絲縷縷地出現,飄蕩在夜風中,讓這黎明前的光景顯得越發寂靜。
一道低沉的嗚嗚咽咽夾雜在這些聲音之中,讓這一絲寂靜有種別樣的淒婉味道。
嗚咽聲的主人是霍七郎,那個企圖救霍碧海然後被鎖魂電鏈電倒的男子。
此時的霍七郎跪在那個失血過多的女子身前,神情哀怨淒婉,格外可憐,一雙被鎖住的雙手撫著那女子蒼白的臉頰,似乎想要徒勞地阻止她生命的流逝。他不時轉過頭,滿臉求懇地盯著巫馬夕,只是由于被嚴正警告過,不敢隨意開口說話。
巫馬夕舉起手中的月鐲,看著霍七郎道︰「對于這個月鐲,你真的就只知道這些?」
霍七郎急忙點點頭,道︰「是,是,門中長老派我們來西北的時候,只是讓我們將月鐲的主人帶回去,沒有提到月鐲有什麼異常。」霍七郎說完,囁嚅著又道︰「那……那個什麼時候能好?」
巫馬夕瞪了他一眼,霍七郎又趕緊補充道︰「樂樂……樂樂她快不行了。」
自巫馬夕將那個叫做凌時樂的失血女子帶回來之後,便瞬間抓住了霍七郎的死穴。接下來的數分鐘內,霍七郎很好地詮釋了一個情種的特征,跪在巫馬夕面前又哭又嚎,不到三分鐘,將就頭皮磕得稀爛。
這樣的機會巫馬夕豈能放過,以此為契機開始盤問霍七郎的底細。霍七郎根本不敢拿捏,竹筒倒豆一般,將自己所知道的交待得一清二楚。
這群人真的是來自于海外流派血祭,共有三十六人,此次來到西北,是為了抓捕月鐲的主人。至于月鐲主人是什麼身份,月鐲有什麼玄機,霍七郎也是一問三不知,只知道上邊對月鐲主人極為重視,一再交待不許怠慢。
對于霍七郎的供詞,巫馬夕倒沒怎麼懷疑,只是這個供詞委實用處不大,對于找回丟失的獸面象戒毫無幫助。想起被那個丫頭搶走的獸面象戒,巫馬夕便是一陣陣地胸悶氣緊。
「月鐲……什麼時候能夠打開?」霍七郎小聲問道,自從知道救治凌時樂的關鍵在月鐲里邊,霍七郎便比巫馬夕的態度還要積極了。
巫馬夕冷哼一聲,收回目光,開始準備投影結構的編織。
境修界通用的影獸投影結構,大體的結構都差不多,只是核心處有一些差異。巫馬夕探出六根意枝,按照著設想的好的結構開始緩慢編織,又不時地按照投影的角度進行一些微調。
大約兩三分鐘之後,一朵薔薇般的結構編織成型,緩緩綻放開來,從花蕊中間射出一道凌厲而鮮紅的光線,瞬間射向左側三十六度角的方向,進入了二十四天的位置,緊接著光線在二十四天驟然爆散開來,一頭血紅而修長美麗的鳥雀似乎破繭而生,整個身體迅速成形,緊接著一聲長啼,羽翅輕扇,緩緩飛翔盤旋起來。
巫馬夕指揮著這頭鳥雀緩緩飄下來,落在鳳紋月鐲上邊。鳥雀緩緩融入月鐲的紋絡中消逝不見,隨即月鐲散發出一陣強烈的波動,落在躡影鏡里邊,像是起一陣狂瀾,很快狂瀾便平靜下去了,月鐲表面卻開始流動著淡淡的紅光。
「成功了,成功了!」
巫馬夕還沒來得及興奮,那邊霍七郎就已經開始大呼小叫了,興奮得手舞足蹈起來。
巫馬夕向他狠狠瞪了一眼,頓時便讓霍七郎的燥狂熄火了。
將意識探入月鐲,頓時一個巨大的空間便映入了眼簾。
這果然是一個儲物空間,而且看它的空間規模,甚至比巫馬夕的台字象戒還要大上許多。
在空間在正中央,是一根玉白色的華表柱,上邊奇獸盤旋,雲巒相疊,紛繁華麗,在華表的頂端,盤坐著一只奇獸,昂首而視,姿態豪邁,看其形象,居然與烏角一般無二。
華表柱的正上方,寫著三個古樸大氣的篆字︰紫昊碣。
紫昊二字,向來與大夏密不可分。大夏的皇城叫做紫昊城,皇宮叫做紫昊宮,甚至在野史上,簡霜城還有一個別稱,叫做紫昊大帝。這根華表叫做紫昊碣,是否也與簡氏有關系呢?
在「紫昊碣」三字的正下方,是一篇文字,用小篆刻成︰
妖妖嘗問我,向境之心何如?余問心良久而無能自知,悵然未語。妖妖道,須先明心,境途方可達也。余問何以明心。妖妖搖頭,良久方道,心無形,道無憑,步步叩問,探索而已。
越明年,余自紫昊城起步,先經東崖,其次折而向北,沿海岸線一路蜿蜒而行,一年,至極寒之地,冰雪鋪地,一片素白,太陽色作暗紅,在地平線上游弋經年。其後兩年,沿冰川折向西南,冰雪漸消,大地赤紅如血,風沙如狂,萬物盡摧。其後兩年,山勢漸險,起伏如刃,余隨山勢之起伏一路攀行。一年,登天邸之柱,狂風漫卷,似欲攜人飛天,余于此柱苦修兩年,方能勉強立足,立于柱頂,環目四顧,天地茫茫,涕下即隨風而逝。其後,沿曲青山脈一路向東,萬物趨豐而綠意漸濃,兩年,山勢起伏漸緩而人跡漸盛,足跡已入川州。
其後兩年,自川州起步向南,過雲夢澤,至于南海之濱,又沿海岸線一路東行,經離南、旦始、劍之秋等數十州,一路所見,境修攻伐如斗獸,大地不堪蹂躪而民生艱難,途有野狗爭食餓殍,易子之景,每每皆是。
十二載苦旅終,風塵洗盡,余躅躊于蘭池之台,倚欄而立。
月華如霜,遍灑茫茫。沐于月色之中,心底蒼涼寧靜,浩然空曠。
妖妖問我,向境之心何如?
余悵然良久,答曰︰渡己濟人,惟境爾。余向境之心,如百川匯海,不至不休。
百歲壽辰,憶及往事,乃制此紫昊碣,刻昔年苦旅之所見所聞所思于碣身之上,復作此篇以記之,兼懷妖妖。
——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