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咒獨尊 第一百三十八章 牧人

作者 ︰ 賴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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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品?」巫馬夕盯著凌時樂,思考著這句話的含義。

「是不是覺得匪夷所思?」她側過頭看著巫馬夕,陽光為她柔美的弧線瓖了一道金邊,她的臉色剔透得像是美玉,泛著動人的緋色。很難想象,在半個小時之前,這個少女還奄奄一息,臉色蒼白得像是即將枯萎的白玫瑰。

巫馬夕原以為凌時樂所說的「贗品」,指的是借著血祭的頭餃在大陸上行走,但是看凌時樂的表情,似乎不止于此。他沉默片刻,道︰「我對萬里之外的勢力沒興趣。」

「找尋月鐲的任務,就是這個贗品背後的勢力發布的。」凌時樂淡淡說道。

巫馬夕微微調整了站姿,月鐲的來歷,是他現在最想知道的事情之一。

「去年冬天的一個上午,很罕見的陽光明媚。計修文在陽台上替我修指甲,在抬頭的一瞬,他的臉色突然就變了,觸電般站起來,看著西邊的天空,左手緊緊捏著我的手掌,很用力,跟鋼鉗一樣。我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哀求他松手,他卻像是沒听到一樣,只是不斷地喃喃自語︰‘果然,果然是,二十年了,果然……’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一抹灰色的影子在西邊天空飛過,降落在血祭的禁地祖殿里邊。老頭神情很激動,在陽台上來來回回走了許久,直到回到房間他都沒注意到,我的手骨被他捏碎了。」

凌時樂朝著巫馬夕揚起左手,道︰「我自己接好的。」

她的五根白皙漂亮的手指在陽光下靈動地變幻,這景象落在巫馬夕眼中,讓他覺得有些辛酸。接骨這種事他自己也經歷過,而且不止一次,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了不得的,可是看著那只漂亮的小手在陽光中做著各種優美的手勢,卻莫名地覺得酸楚。

「當天傍晚,血祭掌門萬奇戈親自發布了任務︰去西北尋找月鐲主人。听到這個消息之後,計修文就把自己關進了境室。」凌時樂停頓片刻,臉色有些落寞,「我一個人坐在門口,直到很晚計修文才出來,他瞪了我一眼,一句話沒說就出門了。我在月光下又坐了好幾個小時,覺得自己似乎得做點什麼,于是就進了他的境室。」

這算是什麼邏輯?

巫馬夕眉頭微皺。

凌時樂的手掌在袖子里邊一翻,一張圖紙突兀地出現在她手上。

巫馬夕臉色微變,凌時樂的儲物囊早已被他沒收,這張圖紙又是從什麼地方變出來的?

「好玩吧?」凌時樂看著巫馬夕笑,隨手將圖紙扔給巫馬夕,「真正緊要的東西,我從來都不敢放到儲物囊里的。」

她的語氣有些奇怪,巫馬夕並沒有太在意,將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圖紙上。

在堅韌的瓣疊紙上,用縴細的筆調繪著一個圖案,正是鳳紋月鐲。

「在計修文境室里邊找到的,這是我臨摹下來的。」凌時樂道。

巫馬夕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往下看去。在圖案的下邊,寫著幾行小字︰靈鯨,所報已詳知,老師認同你的猜測,並命你于彼島潛伏,進行下一步探查。圖上所繪名為鳳紋月鐲,乃幽林宮主隨身之物。此鐲不時會發出奇異波動,易被靈虛意境偵知,或可助你成事。另附血祭意境描述萬字,可助你進一步判斷彼島虛實。——赤首鷗。

文字顯示的信息非常明確,這是兩個秘諜人員之間的通信,而依據現在所知的信息來分析,信中所說的靈鯨,似乎就是計修文的代號。

但是,這封信如此敏感,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就被凌時樂得到?

巫馬夕轉過頭盯著凌時樂,緩緩道︰「這封信,你是怎麼找到的?」

「就知道你不信。」凌時樂咬了咬嘴唇,「實際上,我剛進去的時候並沒有想要翻他的東西,坐在他的椅子上,不經意之間看到了他攤在桌上的筆記本。中間撕掉了一頁,可是剩下的紙張上,留下了很淺的筆劃痕跡,我鬼使神差地把它解讀出來了。是一條簡訊,內容是︰今已確知,此島果為遺族之末枝,然幽林宮主似已攜月鐲出走。血祭今日發布任務,欲赴西北尋找幽林宮主。署名是靈鯨。正是這條簡訊引起了我的注意,于是在他境室里翻箱倒櫃,然後就有了這些東西。」

巫馬夕順著已有的線索理了理思路,大體的情節都能夠想象得到,隨即又問道︰「計修文身份敏感,他的東西會那麼容易被你找出來?」

「你疑心病還真重。」凌時樂轉過頭去,過了片刻突然扭過頭來,緊盯著巫馬夕道,「你想知道什麼?」她的目光中光芒流動,凌厲地盯著巫馬夕的眼楮,似乎有什麼東西將要爆發,「你是不是想知道那個老變態晚上怎麼折磨我?是不是想知道這個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女人,在晚上有多可憐?有多可笑?」

她的情緒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巫馬夕毫不示弱地與她對視,目光冷厲,緩緩道︰「那些東西與我無關,我也不感興趣,我只想……」

「你只想羞辱我,想用那個老變態來羞辱我。」凌時樂的情緒似乎有些失控,「你們都是變態,一群混……啊!」

一條巨大的水柱憑空而降,頓時將凌時樂澆了個滿頭滿臉。巫馬夕將龍吸水意境收掉,看著狼狽不堪的女孩,冷冷地道︰「別跟我無理取鬧,這封信是怎麼來的?」

凌時樂愣愣地看著巫馬夕,隨後肩膀開始聳動,臉上表情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許久之後才平靜下來。她輕輕理著自己的秀發,緩緩開口道︰「計修文九十多歲了,他對付女人的手段,只有手指。可笑的是,他用來折磨我的指法,就是他私秘櫃的密碼。」凌時樂盯著巫馬夕,笑顏如花,「你……就是在羞辱我!」

巫馬夕想了想,看著凌時樂,語氣平靜地道︰「既然是開了他的秘櫃,得到的應該不止這張紙吧?」這樣一張紙佔地並不大,根本沒有存放在秘櫃的必要,除非是與其它的東西一並存放。

凌時樂的手腕一翻,指間出現一只小巧的儲物囊,甩手狠狠擲在巫馬夕身上,一言不發。

巫馬夕將儲物囊接過,這個儲物囊很漂亮,上邊繡著數瓣紫色的風信子。

紫色風信子在《上弦》中出現過許多次,花語是悲傷,會在儲物囊上繡這種花的女孩,她的內心會是怎樣的呢?

這個儲物囊的空間並不大,巫馬夕只找出來數樣東西,除了一枚發簪之外,只有寥寥兩張瓣疊紙。

巫馬夕將手簪拿在手中觀察,這枚發簪用青修鐵做成,做得很用心,但是手工並不出色,很廉價的首飾。

「把簪子還給我。」一個冷冰冰聲音從旁邊飄過來。

巫馬夕回頭看時,就見凌時樂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緩緩開口道︰「那是我父親留給我的。」

巫馬夕將鐵簪遞給她,又從象戒之中取了件衣物扔給她,隨即低下頭翻閱手中的紙張。

紙上的字跡顯得有幾分凌亂急促,但是流動在隱約的紋絡間,仍然顯得秀氣嚴謹,上邊寫道︰

月鏡︰千江共一月,萬里彩雲飛。此境可借月色,將影子投射至月光所及的任意一處,此為千年境,僅現于雲夢千江。

招魂歌︰起死還生,保一線生死。此為百年境,只現于亂境原深處,且壽命極短,拘鎖極難,月鐲一爐,當是世間僅有。據簡氏稱,此境遭閻羅所忌,不可輕用。

牧神之韁︰此境分主僕二韁,若將僕韁鎖住他人意識之海,則憑主韁可遙控之,天上地下,莫能逃也。韓若辭曾困于此境,至死方休。此境極為稀有,此爐當是世間僅有。

其余霜飲、招蜂引蝶也有類似介紹,只是此兩爐一壇死水,很顯然是被人用掉了,巫馬夕只是略看了一眼。另外的境祖恩慈和鬼鎖,則根本未有提及。

這七個爐鼎里邊的,居然是境。

這與巫馬夕所認知的境差別太大,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東西。他將紙張從上到下又掃了一眼,臉色凝重。

韓若辭是竹枝七聖之一,在意境史上小有名聲。圖 的《境史》對他的前半生描述上千字,對于他的後半生,卻只有五個字︰然晚節不保。

《境史》所說的晚節不保,應該就是說他被困于牧神之韁,做了別人奴隸的事了。

能夠在三千年意境史上留下上千字的名氣,韓若辭的修為可想而知,卻被牧繩之韁折磨得至死方休,可見這個境是何等霸道,與之並列的其余數境,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巫馬夕轉過頭看著旁邊的女子,雖然被龍吸水澆得很狼狽,但是神色豐潤。一個將死之人,瞬間就被招魂歌拉回到這個狀態,簡直就是在跟閻羅王搶命。

他輕輕開口道︰「你在計修文的私秘櫃里,就只得到這麼些東西嗎?」

「當然不止。」凌時樂的情緒似乎完全恢復了,拿著巫馬夕的衣衫擦拭著頭發,語氣平靜地道,「你認為我有多大本事,能將那麼多東西全部復制出來?」

巫馬夕沒有說話,靜靜等著。

「我找到了計修文的一篇筆記,根據上邊記錄,二百六十年前,血祭島就被一股神秘勢力暴力清洗過了,現在留在島上的勢力,是那股神秘勢力的一個分支發展起來的,雖然頂著血祭的名號,可是骨子里傳承的東西全變了,包括意境。」凌時樂停頓了片刻,「現在血祭島上知道真相的,可能連十個人都不到,可怕吧?」

確實很可怕。

巫馬夕表情有些寒冷,神秘勢力的這種手段,讓他想起了天庶大陸上臭名昭著的妖蟲——陰螟。這種妖蟲將卵產在宿主的腦內,依靠吞噬宿主的生命來繁衍。陰螟的幼蟲在宿主腦內孵化出來時,宿主會瞬間變成植物人,這種不死不活的狀態大約要持續半年。半年之後,陰螟鑽破宿主的腦殼出來,此時宿主會產生極為強烈的快感,像是接連襲來的強烈性*高*潮,在短暫的快感過後,就是永恆的寂靜與虛無,生命如輕煙般消逝。

陰螟算不上多強大的物種,但是很多強大物種的大腦,都曾經成為它們的嬰兒床,包括人類在內,這些受害者中,甚至包括意境宗師的愛女。

樓與矣將這種死活稱之為邪惡紅蓮,認為這是世界上最悲慘的死法之一,「在那半年的沉睡里,連靈魂也無可幸免地被這朵邪惡的血蓮花蠶食。」

凌時樂輕輕吹了吹垂在嘴前的秀發,接著道︰「除赤首鷗外,計修文還在與另一個人通信,那人自稱樓,這些關于月鐲的資料,全是他寄給計修文的,包括月鐲的開啟方法,還有月鐲里邊的七個鎖境爐。知道了血祭島的真相之後,我就無法在血祭島呆下去了,瞞著計修文領了任務回到大陸。原本我是想拿到月鐲之後就跟霍七郎遠走高飛。切!」

「霍七郎,他應該很愛你。」巫馬夕不知道這對戀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他能感覺到,霍七郎對凌時樂用情很深。

凌時樂突然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許久才道︰「他把我賣給計修文之後,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這次來到大陸後,他對我關懷備至。我差點都以為那就是一個女人的幸福了。上個月,我們被那個戴面具的女魔頭盯上,這個混蛋終于原型畢露,把我扔給那個女魔頭想自己逃跑,老娘反手就給了他一個血錐。」

凌時樂輕輕理著自己的長發,似乎完全不將那些事放在心,輕描淡寫地道︰「我說完了,你是不是準備動手了。」

巫馬夕想了片刻,他從來沒想過放過凌時樂,這個女子知道自己得到月鐲,若是放任她離開,會對自己產生難在估量的危險,但是經過這場審訊,尤其是凌時樂的情緒失控之後,巫馬夕發現自己有些不忍下手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已經將近十點了,太陽的照射不再和煦,變得熾熱而刺眼。他低下頭道︰「我不想殺你,但是你活著對我太危險了。」

「虛偽,你明明有其它方法將我的威脅除去」凌時樂昂起頭看著巫馬夕,滿臉嘲諷,「你只是舍不得。」

巫馬夕微一思索,從月鐲中取出牧神之韁的鎖境爐,道︰「如果你願意,我留你一命。」他並不清楚牧神之韁的效果,也不知道這個境是否能夠保障自己的安全,不過還是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凌時樂沖著巫馬夕笑,道︰「就是死,我也要活下去。」

很別扭的一句話,但是讓巫馬夕明白了她的決心。

他將養境爐的蓋子打開,斑斕的雲煙輕輕飄起來,順著意枝的指引,聚集在凌時樂的頭上,像是一朵艷麗逼人的花朵。

在花朵的下邊,凌時樂笑得很燦爛,只是一眨眼,眼淚便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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