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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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紋筆鋒在淺棕色的蠻牛皮紙上快速劃過,勾勒出一個圓潤而流暢的弧,隨即筆鋒反向一甩,以小弧線精確地切入到原有線條。巫馬夕小心地將斜紋筆收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是他為聞微設計的第七條甩編線路,前邊六條已經盡數失敗了。
他的運氣還算不錯,前六條線路雖不成立,也沒有帶來什麼太嚴重的走火入魔,只有「三陽開泰」的第三條出了點小小意外。這條線路崩潰之後,留下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後遺癥,向來潔身自愛的巫馬夕,突然之間變得酒氣醺人,縱使沒有喝酒也是酒香三百米,幾乎整個赤礫分院都知道並編研究室出了一位大酒鬼。
簡幽幾乎被他的酒味逼得無處藏身,房門終日不開,里邊掛滿了各種燻香,上好的紫檀香一天二十四小時點著仍嫌酒味沖鼻,恨不得剁了自己鼻子。
這離奇的遭遇還為巫馬夕帶來了一位酒友,基礎理論室的副室長朱畫狐,赤礫分院第一酒鬼。某天上午,這位大酒鬼滿身酒氣地闖進並編研究室,拍著「壺中後輩」巫馬夕的肩膀開始暢敘酒場之誼,最後總結︰不會喝酒的,那都不叫男人。
在朱畫狐描繪的酒場風雲中,巫馬夕八風不動,知恥而後勇,陸續設計出了第四五六條線路,在隨後的實驗中,一一失敗。
吸取這些失敗的教訓,又在朱畫狐的幫助下找到了一些極為罕見的甩編書刊,苦心孤詣之下,終于設計出了這第七條甩編線路。
看著這條普普通通的弧線,巫馬夕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這次,一定能成。
鄭而重之地沉入神定,開始了聞微意境的編織。
這些天來,聞微的結構早已熟悉了,前邊的編織進行得非常順利,很快便接近了甩編地點。巫馬夕集中精神,指揮意枝按照第七條路線劃弧前進,迅速向著目標點接近,隨後一振一甩,瞬間將意枝甩回到了原定軌跡,輕松得超出了巫馬夕的想象。
巫馬夕大大松了一口氣,指揮意枝繼續編織,很快便將整個編織完成,一個狼頭出現在了虛空之中,豎著一雙大耳朵監听著虛空中的波動。形形色色的波動信息陸續沖進腦海,繁雜卻層次分明,每道波動都有著其獨立的信息與頻道。
仔細測量了一下,改進後的聞微,性能果然提升了許多,在師級探測意境中,其性能應該能夠躋身頂級行列了。探測意境的創制工作,至此可以算是圓滿完成了。
巫馬夕將意境散去,重新看了一遍六視圖以及這些天的研究資料,終于確信,自己真的有了獨立創造意境的能力,橫在意境大門前的那道檻,就這樣被完美地跨越了。
戈軒明說︰跨過這道檻,意境才真正屬于你,否則,你只是意境的過客。
艱苦奮斗這麼多年,自己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意境,不再是過客了。
萬山過盡,前路雖說依然茫茫,卻已經有足夠的信心應對了。
巫馬夕將六視圖及資料打包,鄭重地收好,取出晉玄煙,開始準備聞微的固化。
意境固化,是境修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事情,其重要性僅次于大晉級和啟蒙祭。雖說通常沒什麼危險,但每次境修們固化時,幾乎都會有三五親友候在旁邊,如老爺般地伺候著。因為這一天是大日子,比生日重要得多了。
巫馬夕孤家寡人,自然沒有這個待遇了,簡幽雖說沒機會創造機會也要給他慶祝生日,但真不能指望她與自己同樂,所以,巫馬夕很淡定地坐在椅子上,開始進行聞微的編織。很快,意境織好。巫馬夕深吸了一口晉玄煙,迅速沉入神定,正式開始了固化的過程。
意珠表面緩緩生出紫色輕煙,裊裊地飄在虛空之中,巫馬夕用意識引導著紫煙向著聞微飄去,像霧嵐一般將意枝結構籠在里邊,隨即紫煙開始沿著意枝沉積,迅速凝結成固定的編織軌道。
晉玄煙沉積的時長,一般為十五分鐘到兩個小時之間,時間越長,固定軌道就越剛硬,時間越短,固定軌道就越柔軟。
軌道的硬度越高,對意枝的束縛力就越強。束縛力太強的話,會導致意境微調的難度增加;而太弱的話,就容易發生意枝月兌軌的意外,如果月兌軌得不巧,就容易導致走火入魔。
巫馬夕為自己設定的時間是三十分鐘。
三十分鐘一到,立即散去聞微意境,成形的固定軌道隨著意枝一起融入意珠之中。稍後,意枝再次從意珠中伸出來,剛一出來便順著固定軌道向前沖刺。
巫馬夕感覺了一下,固定軌道顫顫巍巍的,對意枝的約束力可能偏小。
他反復進行著試驗,按照設定好的各種微調方案進行測試,大約一個小時之後,終于得出了初步結論︰固定軌道過于柔軟了,應該再沉積半個小時才好。
過于柔軟的軌道不好把握,為了避免出軌的悲劇,巫馬夕不得不放慢了意枝速度。
意枝速度的減慢將延長固化意境的成型時間,拖後下一個意境的編織進度,這在實戰之中是非常致命的,所以這只能這作為權宜之計來用,最終的解決辦法,還是要通過不斷練習,盡快適應這種柔軟的軌道,將意枝速度提升上去。
不過,柔軌也有一大好處,就是在意境微調的時候格外靈活,巫馬夕設計的幾種微調方案可以輕松完成,說不定將來還能夠挖掘這個意境的深層次潛力。
巫馬夕在境室之中做了半個小時練習,感覺初步適應之後,便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拉開境室門,外邊空無一人。
自從巫馬夕染上酒香之疾後,簡幽一口氣在並編研究室放了三爐檀香以及無數香袋,幾位助理包括簡幽在內都受不了這香味的折磨,上班時間幾乎都泡在典籍室。
巫馬夕今天固化成功,心情極佳,看著研究室內的幾爐檀香不由微笑,然後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酒香,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連衣服上都沒有任何殘留。
也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巫馬夕整了整衣衫,邁步出了研究室大門,向著鎮上家里走去。
在半路正好遇到簡幽,這女賊對于他的酒味早已忍無可忍了,這幾天正在準備搬去客棧,驟然發現這可惡的味道消失了,那種喜悅遠比巫馬夕自己來得強烈得多,走路都一蹦一跳,跟個麻雀似的。
兩人歡快地步行,剛走到研究院大門口,就遇到了朱畫狐。
這個大酒鬼難得清醒了一回,與三個下屬站在大門口,一見巫馬夕便開口叫道︰「張小哥,今天怎麼沒喝酒?」
巫馬夕無奈地答道︰「朱先生不是也沒喝麼?」
「我沒喝那是有原因的,有個朋友要過來,晚上請他喝酒,總得留點量吧。」朱畫狐眼楮笑成一條縫,舌忝了舌忝嘴唇,道,「張小哥,要不你晚上也來吧。光听說你能喝,一直沒見過你喝酒的豪態,揀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
「你這個老酒鬼,就不教人好。」簡幽搶在巫馬夕前邊拒絕,扯著巫馬夕的胳膊,氣憤地看著朱畫狐,「我來的時候,舅舅特地讓我看著表哥,讓他離你這種壞朋友遠點。」
朱畫狐哈哈大笑,道︰「幽幽,等下要來的那人,可是將來赤礫學院的副院長哦,今天跟他喝頓酒,對前程可是大有幫助的哦。」
「那也不許去。」簡幽蠻橫地抱著巫馬夕的胳膊,「表哥這麼聰明,只要把喝酒的時間花在學習上,將來肯定不止當個副院長。」
「這倒是句實在話,在酒桌上攀交情,總不如自己的真本事來得可靠。」朱畫狐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同了簡幽的觀點,但是隨即又對巫馬夕道,「張小哥,作為過來人,老哥要跟你說句實在話,咱們酒場中人,最大的忌諱就是娶老婆。你別看幽幽長得這麼漂亮,但是有什麼用呢?喝酒的時候她照樣攔你,喝完之後你照樣大耳瓜子抽她,所以說啊,咱們喝酒的,這輩子就不應該娶老婆。」
「你這老壞蛋!」簡幽氣得不輕,狠狠瞪著朱畫狐道,「我看啊,你不是因為想喝酒才不娶老婆,而是因為娶不到老婆,借酒澆愁才變成酒鬼的。」
朱畫狐哈哈大笑,道︰「張小哥,看來你這輩子是真沒喝酒的命了。」隨即目光一轉,看著三緯街的方向道,「哎,來了。」
巫馬夕和簡幽轉頭看去,就見從街上行來一老一少兩個人,老者有些干瘦,但是腳步健朗,旁邊的年輕人一邊臉上纏著白紗布,看不太清長什麼模樣,只是無端地覺得熟悉。
「張小哥,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不喝酒交個朋友總是可以的,多個朋友多條路嘛。」朱畫狐說罷,帶頭向著那兩人迎了過去。
巫馬夕和簡幽也不好太掃朱畫狐面子,跟著走了兩步,隨即如觸電般地同時站定。
那個蒙著紗布的年輕人,居然就是大橫行城的勞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