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22
197
文蒼原手中捏個棋子,臉色凝重地看著眼前的棋盤,緩緩道︰「看到這副棋局,就讓我想起西北的局勢了,黑棋這局勢,正如如今的馭形啊。」
「哦。」曹燭影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你看,這黑棋看著氣勢磅礡,但內在支離破碎,形勢艱難啊。」
曹燭影看著棋盤道︰「這四塊黑棋算是大形四殿,這塊被切下來的尾巴算什麼?」
「你別忘了,馭形可不止四塊。」文蒼原看著棋盤,在手里抓了一把棋子,「當年馭形北遷時,在潭枯分裂成兩支,大部進入西北,成為今天的大形四殿,小部進入東北苦寒之地,這些年一直沒有消息。不過據老夫估計,他們也該出來了。」
「師兄高見。」曹燭影平淡地回了一句,小飲了一口微涼的茶水。
「你看啊,這塊最大的黑棋就好比是谷魈瞳帶領下的北殿,在這幾塊白棋的牽制之下,除非是如此。」文蒼原說著,便準備將手中的那把棋子擺上棋盤,以講解西北局勢。
「可惜谷魈瞳孤立西北,是不太可能有外力幫助了。」曹燭影放下手中茶杯,若有深意地看著文蒼原手中的那把棋子。
「這倒也是。」文蒼原應了一聲,若無其事地將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捏著下巴看了會棋盤,「當初谷子藏行棋的方向就錯了,就像這顆黑棋,若是能夠下在此處,就不會給大形殿留下那麼嚴重的先天不足,西北的局勢,也絕不至于糜爛至如此地步。」文蒼原一邊說,一邊將一顆黑棋移了一格。
「是有點道理,不過當年馭形北遷之時,內部矛盾已經激化,而谷子藏自身又出了狀況,根本壓不下這些矛盾,將棋下在此處,也是無可奈何之舉。」曹燭影一邊說著,一邊若無其事地將棋子移了回來。
「唉!」文蒼原看著那片圍棋,臉有愁容,片刻之後突然抬起頭來,「文橫怎麼還沒回來?走吧,咱們也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依我看沒那個必要,西南地面上還算平靖,沒什麼能夠威脅得到查氏的。再說小橫好歹也是宗師,這種場面他能夠應付的。」曹燭影安坐如山,「昔年晉霏遭青符攻擊,宗師謝之安安座弈棋,彈指間對手灰飛煙滅。先賢的這份鎮定從容,咱們也當好好學習才是。」
文蒼原道︰「此言大謬,謝之安听到勝利消息之後,把鞋子都給跑掉了,故作鎮定而其心煎熬,反不如親身駕臨,就算局勢不如人意,總比惴惴不安來得強。我看咱們還是……」
「我回來了。」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干淨的男聲,隨即滿臉笑容的文橫便推門進來了。
文蒼原狠狠瞪了兒子一眼,無可奈何地重新坐下,看著棋盤慢條斯理而怨氣十足地問道︰「怎麼回事,是哪個不開眼的來搗亂?」
文橫對父親的神情語氣視若無睹,滿臉嚴肅地答道︰「是虯槍的宰惜牙。」
「哦,所為何事?」文蒼原轉過頭看著文橫。
「說起來也算是一樁奇事,這位宰惜牙不知道被何人所騙,以一千二百萬金幣買下了咱們查氏,房契地契購房合同,各類手續一應俱全,還帶了施工隊來拆了查氏大門,說要建一個氣派豪邁的大門以廣收門徒,復興虯槍。」
文曹兩人相對愕然,隨即文蒼原突然哈哈大笑,道︰「原來海外境修就這個腦子,那西北的局勢可就未必是這個樣子了,至少這顆棋子,估計那些人是下不出來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徑自拿走了白棋的一顆棋筋。
「師兄此言差矣,虯槍向來出莽漢,宰惜牙被騙不足為奇,但是海外也有許多流派是以智計出名,如雪蒼、花間、獸巫、晉霏,只要有這些流派領導,下出這一著不足為奇。」曹燭影緩緩說著,不動聲色地用棋子將那個位子補上了。
「有這等莽漢在其中攪局,白棋必定離心離德,這一著定不可能弈得出來。」文蒼原說罷,將白棋的一顆棋筋拿掉。
「海外流派有未知手段進入西北,誰知道它們的人數與配置是怎樣的,而且說不定他們還能後續增兵,所以弈出這一著,依我看是完全可能。」曹燭影說罷,又將那顆棋筋補上。
兩人不停地從棋盤上拿棋補棋,哪里還是在下棋,分明是在比耍賴的功夫了。好在這種場景文橫已經司空見慣了,倒也並不覺得突兀,笑吟吟地站在旁邊觀戰。
「增兵又如何,這些流派在海外耗了千年,一個個都跟曬干的咸魚一樣,沒料了。看看那宰惜牙,孤零零地一個人上岸,什麼事都得自己打點,還被人騙成那幅模樣。我看這顆棋,分明就不成立。」
「小橫,你說說那宰惜牙戰力如何?」曹燭影將目光轉向文橫。
文橫非常配合地道︰「極強,穩壓巫過庭,直到我和游景未同時出手,才算勉強擋住。」
「你看看,這宰惜牙戰力如此之強,怎麼敢說海外境修沒料呢?所以這顆棋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經過一通絞盡腦汁的較量,盤上局面仍然維持原樣,白棋大優。
文蒼原看著棋盤,道︰「看來今天這棋,是真要輸了。」
曹燭影不為所動,緩緩用意境加熱茶水,道︰「師兄太謙虛了,這些年跟師兄對弈三百零四局,師兄每逢大劣必在妙手,倒轉乾坤,次次和棋,官子大師之稱號,非師兄莫屬。」
文蒼原不理會他的諷刺,盯著棋盤,目似瞑,意暇甚,看樣子是準備一直拖下去了。
「老爺,如意小姐回來了。」門外傳來老僕余伯的聲音。
文蒼原大喜,迅速站起身來,快步向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我這寶貝孫女兒,可算是回來了。」卻不知道是因為真想,還是因為這位寶貝孫女兒給他創造了耍賴的機會。
文橫以及曹燭影看著他老奸巨猾的背影,無奈地搖頭。
剛將房門打開,便見如意正向著這邊走來。
如意一如兩年前的清純美麗,只是長期的傷病讓她的身體清減了許多,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仿似弱柳扶風。文蒼原似乎生怕她被風吹走一般,連忙迎了上去
如意向文蒼原行禮道︰「外公,新年好!」她雖是在微笑,眉間卻仍鎖著愁緒。聲音比三年前更加柔弱了幾分,只是語氣卻似有了根底一般,能清楚地听出她心思的清晰與堅定。
「好好好!」文蒼原滿臉笑容,取出個紅包塞在她手中,「幾天前就準備好了,誰知道你今天才回來。怎麼穿這麼少?身子剛好,也不知道多穿點。」
如意微微笑道︰「外公,我有些事要跟您說。」
「進去再說,進去再說,你這身子吹不得風。」文蒼原說罷,連忙將如意拉回到了客廳,一回到客廳,看到虎視耽耽的曹燭影,才想起來這里還有一局未竟的棋局,連忙拉著如意往境室走,「如意,你舅舅有客人,咱們去境室說話。」
如意自然不好就這樣當面而過,向曹燭影和文橫行禮拜年,兩人高興地答應著,掏出個紅包遞給她。
曹燭影道︰「如意丫頭啊,可有些日子沒見你了,看著比前些天氣色好多了。」
听了曹燭影的話,文蒼原心情高興起來,向旁邊的侍女吩咐道︰「去把小姐的紫參茶端到境室去。」
「還端什麼境室啊,就送客廳吧,我還想跟如意丫頭說說話呢。」曹燭影插話。
文橫也笑著幫腔道︰「是啊爹,您可不能把如意藏著自個兒寶貝,我們可都想好好看看如意呢。」說罷招呼如意在軟椅上坐下,遞給她一個小暖爐,「你這身子還沒恢復,別著涼了。」
文蒼原道︰「你們瞎摻合什麼?如意找我,是有正事要說。」
「是什麼正事,還非得避著我和小橫啊?」曹燭影一心認定了文蒼原要逃跑,打死也不信他找的這個理由,尤其看如意並沒有拒絕坐下來,對文蒼原的說法更是不信了。
文橫溫柔地看著如意道︰「如意,是什麼事啊?能不能跟舅舅和曹爺爺說說?」
如意溫柔地點了點頭,輕聲細語地道︰「我在外邊听到一個不好的傳聞,說我和游三公子……」她只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輕咬著嘴唇。
三人都愣了片刻,文橫看了文蒼原一眼,見他沒有開口的打算,便安慰道︰「如意啊,那都是外人瞎傳,你別去理會他們,你身體還沒好,不要胡思亂想。」
「外公,這些謠言,是不是您安排的?」如意靜靜地看著文蒼原。
文橫和曹燭影也看著文蒼原。
文蒼原有些心虛,否認道︰「怎麼會呢?寶貝兒,你別多想,都是沒有的事。」
「我是怕他多想。」如意輕柔地說道,「我都三年沒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要是他听到這個消息,不知道會怎麼想。」
客廳里有些安靜,文蒼原有些干澀地笑道︰「一個毛頭小子而已,管他怎麼想呢,咱們如意可是……」
「外公,」如意打斷了文蒼原的話,眉間的那抹愁緒更濃了,靜靜地看著文蒼原,眼淚充盈了眼眶,「外公,你幫幫如意好嗎?」
「好,好,外公當然會幫你。寶貝兒,別哭,別哭。」文蒼原有些手忙腳亂了。
「謝謝外公。」如意輕聲說道。
祖孫倆又在客廳說了會話,如意說話輕柔,連帶著文蒼原說話也變得輕柔小心起來了。
曹燭影看著文蒼原的模樣心底偷笑,這位師兄天生就不講理,何曾如此小心翼翼過?
四人說了會話,如意便被她舅媽領到後邊去了。
文蒼原坐著生了會悶氣,氣呼呼地道︰「雖然說死人是非不太合適,但是台隱這件事辦的,是真他媽的不靠譜!我家如意是什麼身份,怎麼什麼人都敢亂撮合?」清清白白的寶貝外孫女兒,莫名其妙就沾惹了一樁情事,而且男方那身份,趕尸人中的騙子,听著就寒磣,怎麼可能配得上自己的寶貝外孫女兒?
文橫道︰「我听說那孩子品格不錯,刻苦好學,機智果敢,而且與咱們查氏似乎還有點淵源,台隱那麼喜歡這個後輩,肯定也是有些長處的。」
文蒼原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你怎麼不說他騙術驚人趕尸無數呢?」
當年女兒文容與衡覺相戀,文蒼原棒打鴛鴦是毫不手軟,可是看著如意病後柔弱的樣子,似乎說話稍重都會碎掉一樣,文蒼原實在是有些束手束腳。游家放出聯姻消息是出于他的默許,主要就是為了逼得那小子不敢露面。原本指望兩人分別得久了,如意就會慢慢死心,這事也就算了了。但是看如意的神情,分明是情根深種,想要磨滅她的感情,怕是艱難得很了,就算最終能夠磨滅,這個寶貝孫女兒,怕是也要吃盡苦頭了。
文蒼原思來想去,始終覺得心疼而且郁悶,狠狠喝了一口茶,道︰「當年那個衡覺就不靠譜,這個什麼巫馬夕,比起衡覺來還不如,……唉!」
「兒孫自有兒孫福。」曹燭影神情平靜地看了一眼棋盤,「師兄,請吧!」
「開年第一局,下成這個稀爛樣,還下什麼?」文蒼原隨手將棋盤拍得粉碎。
曹燭影懊惱地看了他一眼,無奈地垂下眼簾,緩緩飲茶以平抑情緒。[(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