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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晨短暫的晴朗後,天氣迅速轉為陰郁,讓天色反常地越來越晦暗。
上午時點多,巫馬夕折回到左原鎮。
左原鎮依然平靜,大形殿的搜索顯然還沒鋪展到這邊來。
巫馬夕若無其事地進了赤礫分院的大門,向著院內從容行去。
他特地冒險繞回赤礫,是要去拜訪洛次章,以此來陷害他。
那八個字的仇恨,沒有那麼容易過去。
此次拜訪,要點是隱而不秘,鬼鬼祟祟卻又要讓人發現。
等到大形殿順藤模瓜查到赤礫來的時候,洛次章就會自然而然地成為嫌疑人。再加上勞缺為了活命的全力攀咬,洛次章與蒙盈紫之間傳得沸沸揚的仇恨糾葛,洛次章在西南兩年不清不楚的經歷,大形殿內部矛盾重重的關系,洛次章就是不死也要月兌掉一層皮。
除此之外,巫馬夕還為他準備了別的東西,一個空錦盒,里邊什麼內容都沒有,但是一旦被查到,洛次章就百口莫辯了,跟西南那兩年的遭遇一樣,說不清楚。
這個計劃,比原計劃的效果要好一些。
為了施行這個計劃,巫馬夕沒有在凶案現場留下線索指向洛次章,因為若是留下線索,大形殿第一時間就會找到洛次章頭上來,那樣巫馬夕就來不及布置了。
赤礫分院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巫馬夕以極光鵲引路,一路鬼鬼祟祟地向著洛次章的住處行去,沿途至少被三四個人看在眼里。
很快便接近了洛次章的樓房,極光鵲正在向著其窗戶飛近。
突然,一道深藍色的身影從窗戶穿出,左右望了一下,然後蹲在窗台上,小心地拉窗簾。
「嘶!」巫馬夕倒吸一口涼氣。
倒不是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影,而是因為,從那尚未拉上的窗簾縫隙之中,極光鵲看到,洛次章正歪著頭坐在椅子上,胸前插著一把刀,鮮血汩汩流下……
窗簾迅速合攏,這副血腥的畫面也消失在了極光鵲的視野之中。
那人關上窗戶之後,轉頭輕巧地躍下二樓,落入下邊樹林之中,迅速向樹林深處鑽去。
在這一連串輕柔而迅速的動作之中,極光鵲看清楚了此人的相貌,細眼,鷹鼻,刀唇,整張臉都透著一股冰冷銳利,單從氣質來說,與巫馬夕很相似。
巫馬夕立即指揮極光鵲對其進行跟蹤監控。只見那人用兜帽將自己頭部包住,游蛇一般在林間鑽行,動作輕柔詭秘,很快便逃出了極光鵲的視野,在樹林深處消失不見。
洛次章被殺,凶手行為詭秘,身手高明,來歷不明……
巫馬夕越發謹慎起來,在隱蔽處駐足不前,驅使極光鵲在洛次章的屋外飛行,企圖進入。
片刻之後,發現此屋的天窗留了一線,巫馬夕正要驅使極光鵲鑽入,卻發現一個大漢正向著洛次章的屋子奔來,此人臉色黝黑,形象凶惡,腳步急促,正是勞缺資料之中提到的沙擺九,北殿八大執事之一。
沙擺九的到來,說明大形殿的觸角已經延伸過來了,此處已經不安全了。
洛次章已經被殺,巫馬夕別無牽掛,便迅速將極光鵲收回,潛入林中,開始向南逃離。
原以為大形殿的搜捕已經到來,逃離將很艱難,卻沒想到,非常順利地出了鎮,非常順利地上了藏邊雕,直到飛離左原數里,都沒有遇到任何攔截,一人一雕,迅速遠揚。
……
洛次章的屋里很凌亂,各種東西錯落擺放,讓人行走起來極不方便。
沙擺九滿臉怒容,大聲喊著洛次章的名字,見沒有任何回應,便在房中非常粗暴地尋找起來,踹門砸鎖,手段野蠻,遇到障礙物便直接踹開,橫沖直撞像頭犀牛一般。
不多時,踹開一扇房門,卻見洛次章正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老東西,為什麼不答應?」沙擺九幾步躥了過去,一把將洛次章提起來,卻見對方胸口插著利刃,鮮血將衣服全給染紅了。沙擺九大驚,手一顫將洛次章扔回到了椅子上。
他看著洛次章的尸體,怒容漸漸沉靜下來,臉色陰郁得厲害。
洛次章的尸體還有余溫,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臉色青紫,表情很平靜。金光閃閃的室內,各種書籍紙張零亂散落,家具破碎得到處都是,顯然是發生了一場激烈打斗。在洛次章腳邊,放著一個金色的盆,里邊是一些黑色的灰,還帶著余溫,像是剛剛燒了一些紙張。
殺人滅口,毀滅證據。
八個字在沙擺九腦海中不斷閃現。
「是誰?」他口中無意識地喃喃自語,腦海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谷魈瞳的面容。
當勞缺拿出那封信的時候,沙擺九雖然沒懷疑勞缺,卻也不太相信谷魈瞳是幕後推手。不過想到大形四殿錯綜復雜的關系,心中也存了一絲懷疑。他不敢向別人求證,仗著修為比洛次章高明,便直飛赤礫調查,結果就看到了這一幕。
很明顯,這是有人在殺人滅口,毀滅證據。
沙擺九不願意相信這是谷魈瞳所為,卻隱隱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他有腦海中,甚至開始浮現出這個凶手的面容,與那個據說在煙沙城的閹人如此相似。
真的是殿主嗎?
堂堂殿主,竟然用這樣的手段……
沙擺九站在凌亂的屋內,臉上表情平靜,眼中卻流動著迷茫和痛苦。
……
南殿長老洛環帶著四個弟子下了飛龍,行走在赤礫分院之內。
一道青色流光突然從眼前飛過,洛環伸出食指,那道流光便消逝在食指之中。
他看著食指,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
片刻之後,他來到了洛次章門前,見房門虛掩,洛環輕皺了皺眉,向幾個弟子吩咐道︰「你們先等在外邊。」說罷甩袖便進了樓房大門。
他步履從容,沒有任何猶豫地來到了洛次章的境室門口,直到看到了沙擺九的背影,以及洛次章勾著頭的側影,他的臉色突然一變,問道︰「沙蠻子,你在這里干什麼?」
沙擺九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身後的同事,沒有說話,又將頭轉了回去。
洛環大步走進房間,看到洛次章胸前的刀子和鮮血淋灕的衣服,臉色大變,用手探了探洛次章鼻息,突然轉過頭來,滿臉怒容地看著沙擺九,惡狠狠地道︰「好你個沙蠻子,居然跑到赤礫來殺我南殿長老,果然是禽獸不如。」
沙擺九眉頭一皺,道︰「洛匹夫,你休要血口噴人。老子來的時候這老頭就已經死了。」
「休得狡辯,待老夫將你拿下,在北殿之上,看谷魈瞳還有什麼可說。」洛環說完,瞬間便是一個意境織起,提起拳頭便向沙擺九打去。
沙擺九豎拳一擋,順勢退出境室,在客廳之中站定。
洛環也立即追了出來,與沙擺九相對而立,殺氣四溢。
沙擺九道︰「不分青紅皂白的老匹夫,老子就用拳頭讓你清醒一些。」說罷,意枝鼓蕩,氣勢陡增,如猛虎一般盯著洛環,突然躥起,向著對方撲擊過去。
洛環低吼一聲,一個血肉成城意境架在身前,卻被沙擺九一拳擊碎,拳頭擊在洛環胸前,頓時將洛環擊飛出去,撞破窗戶向樓外掉去。
沙擺九一愣,洛環的修為雖然不算出色,但是怎會如此不堪一擊。
「你們幾個快跑,沙蠻子要殺人滅口!」
樓下突然響起洛環的吼聲,沙擺九眉頭一皺,迅速躥至窗前,就見四個大形殿弟子正在四散逃躥,頓時大急,若真讓這幾個弟子逃走,胡說八道一番,那就真的說不清了。
「不許走,先把話說清楚再說。」他從窗口躍出,剎那之間飛臨其中一個弟子的頭頂,右手成爪,如雄鷹撲擊向下擒去。
「啪!」
那個弟子的頭顱突然爆開,腦漿飛炸,爆了沙擺九滿頭滿臉。
「沙蠻子,你這個禽獸,先殺洛長老,為了滅口又殺我徒弟,老夫今日與你不死不休。」
沙擺九站在那具無頭尸體旁邊,耳中突然听到洛環的吼聲,瞬間便警醒過來,心知自己中了洛環暗算,此刻真是有口說不清了,他怒視洛環,吼道︰「老匹夫,居然暗算你家沙爺,今日就拿你人頭立威,倒要看看洛八都能奈我何。」
沙擺九說完,身體一振如猛虎下山,向著洛次章虎撲過去。
含怒而擊,這一撲當真是威勢十足,洛環在這一撲面前,頓覺渺小了一圈,勉力編織極限漩渦意境,雙掌抱圓,同向劃弧格住沙擺九的拳頭,用絞力企圖將那對鐵拳格開。
「哈!」
沙擺九吐氣發聲,拳勢猛漲,如蛟龍出洞,瞬間擊在洛環左肩,再次將洛環打飛出去。
他看著狼狽地在地上滾動的洛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罵道︰「老匹夫,你要示弱,老子就將你活活打死,看你能算計到何時?」沙擺九滿臉凶惡,說罷又是一撲,凌空向洛環擊去,一拳凶狠下砸,頓時將洛環架起的左臂砸斷,同時將洛環再次擊飛出去。
沙擺九不待對方起身,再次前撲追擊,已是存了必殺之心。
前邊突然凝出一道冰牆,如巨城橫空,瞬間將他的沖勢攔了下來。
「沙擺九,你干什麼?」
左側突然傳來一個吼聲,沙擺九轉頭看去,就見南殿長老常載正向著這邊飛來,身後拖著一個滿臉焦急惶恐的女子,卻正是自己的妻子穆七娘。
「常長老,你來得正好。這畜牲殺了洛長老,……」洛環從地上爬起,連忙說道。
「不是我!」沙擺九吼斷了他的話。
「哼,老夫親眼所見還能有假,你殺人之後被我撞見,一怒之下又要殺我滅口,連我那可憐的徒兒也不放過。常長老,此人已經是禽獸,你快快將他拿下。」
「沙擺九,可有此事!」常載暴喝。
「算計我,好!很好!」沙擺九雙目如血,惡狠狠地盯著洛環,殺氣鼓蕩,「隆隆」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