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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傍晚,剛剛結束了一場細雨,天地間變得潮濕而陰冷。
冰冷的水珠從枯瘦的樹枝上滴落,在空中被一枝利箭擊碎。
利箭繼續向前,釘穿一顆年輕的頭顱,帶著白色的腦漿繼續飛行,最終釘進一段潮濕的黑色樹干。
巫馬夕如幽靈一般從樹林中飄出,迅速將那具尸體收入象戒,將箭支收好,轉身再次鑽進潮濕的樹林。
踏著樹枝,在樹林中如鬼魅一般穿行,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巫馬夕在一棵大樹上停下了腳步。
眼前是一片湖泊,在陰晦的黃昏中顯得灰蒙蒙的,看不到邊際。
這是西北地區有名的離澤。
據說數千年前的離澤,仿如一片浩瀚汪洋,無邊無際。經過滄海桑田的變遷,如今的離澤已經小了許多,長不過百余里,寬不過三十余里。即使如此,這片湖泊在干燥多沙的西北,仍然是首屈一指的大湖。
巫馬夕選擇在此處駐足,就是看中了這片湖泊。
以他強大的水遁能力,一旦入水,可以借助觀虛豚迅速到達離澤附近任意一點,甚至,還可以借助離澤周圍的支流,潛出數百上千里之外。
巫馬夕在檢查了一遍四周的環境,布置了幾個血訊陣引,仔細地將自己留下的痕跡擦除,小心地回到湖邊大樹上。
裹著防水的銀熊皮毛靠著樹干上,嚼著枯澀無味的干糧,看著灰蒙蒙的水天一色。
暮色緩緩將天地淹沒。
巫馬夕扯了扯銀熊皮,沉入神定,開始修煉起來,隨後,听著呼嘯而過的寒風,緩緩入睡。
半夜的時候又開始飄小雨,巫馬夕從微弱而清晰的雨聲中醒來,體會著水滴在銀熊皮毛上邊滑落。他將銀熊皮裹緊了一些,微眯著眼蜷在寬闊的樹枝上,靜靜听著黑暗之中的天籟,不知何時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腦海中是一片迷茫,有如置身于無邊無際的迷霧。
許久,思緒漸漸回歸,他緩緩睜開眼來。
天還未亮,四周是一片黑暗陰冷,遠處的江上游動著幾盞漁火,是晨起的漁民。
巫馬夕睡不著了,用龍吸水意境取了些冷水洗漱,讓腦子清醒了一些。
他開始了每天的學習,在腦海中模擬意境結構的變化,計算其干涉、牽引及其它效果。
時間緩緩流逝,很快便天亮了,仍然是一個灰蒙蒙的陰晦天氣。
巫馬夕吃了些東西,天上又飄起了細雨。
他用獸皮在頭頂搭建了一個遮蓋,在身前攤開蠻牛皮紙,取出斜紋筆,開始嘗試優化自己的幾個意境。
迎賓館縱火時,在激蕩如烈火的情緒之下,巫馬夕下意識地對月如弓進行了微調,取得了不俗的效果。逃出大形殿後,隨著巫馬夕的心情漸漸冷卻,那種改編的結構立即失去了它的威力,變得平庸甚至蹩腳起來。
這種現象,證明了情緒對于意境的影響。
巫馬夕企圖模索這種影響的規律,但是耗時數日一無所得,便將這種心思暫且放下,將主要的精力用在月如弓、隨風入夜、以及青丘狐影的大改編上。
湖面上飄著細雨,如煙如霧,一如江南的煙雨朦朧。
巫馬夕閉眼細听,但覺天地之間,靜謐之中似乎回響著天籟。
他突然睜開眼來,在紙上開始迅速勾畫,一個又一個的結構流動在蠻牛皮紙上,宛如一個個美妙的音符。
這是改編之後的隨風入夜,巫馬夕這些天一直在對這個意境進行改編構思,腦中早有了許多想法,如今看著這場如畫的煙雨,靈感終于噴薄而出,手下筆轉,有如清溪隨著山勢流動,渾然天成,靈性十足。
一根線條從宮閣般的主結構上方逸出,線條越描越淡,最終消逝,整個結構終于全部完成了。
巫馬夕沒有再看這張新完成的六視圖,將它收入象戒,繼續靠在樹上,靜靜地看著湖面。
中午時,雨終于停了,天空明亮了幾分,似乎要出太陽的樣子,但是終究沒有出。
兩只飛龍在天空飛過,迅速去遠了。
巫馬夕烤了條魚,吃完之後將那張改編的六視圖取了出來,開始仔細計算其干涉牽引的關系,以求繼續優化,並修改其中的不合理結構。
這張六視圖是靈感噴發的產物,巫馬夕所有的知識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構思之中亮點不少,有些甚至稱得上是神來之筆。但是不足之處也有許多,大多數的結構並沒有經過嚴密的計算,其牽引與干涉的關系不夠精確,雖然不會造成走火入魔,但是對意境效率的損失是很大的。
整整一個下午,巫馬夕都沉浸在這幅圖的結構優化之中,那些不合理結構被一一排除。
下午三四點,又一個靈感突然躍入腦海,巫馬夕立即緊抓不住,將整個結構進行了大幅度的調整。
調整完成之後,整個意境的整體結構已經完全變了模樣,變成了一把半開的雨傘,由十九根意枝編織而成。
這是新的隨風入夜,融入了初識微與青丘狐影的構思,加強了隱身能力與行動能力。
巫馬夕將之命名為《夜雨》。
傍晚,巫馬夕終于將《夜雨》的六視圖初步完成,已經可以初步投入使用,但是要達到最好的效果,還需要進行更加深入的計算與優化,排階一些細微的不合理結構,將效率催發到最強。
暮色四合,森林和湖面變得昏晦起來。
巫馬夕將六視圖收了起來,起身小心地向林外走去。
這是他殺人的時間。
這幾天,在這離澤附近,他已經殺了六名大形殿弟子。
之所以選在傍晚,除了心情的因素之外,逃月兌也是考量之一,若是獵殺遇上麻煩,夜色將成為最好的掩護。
走出森林之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巫馬夕騎著烏角,走在荒山野嶺之間。
他的目標,是二十里外的石潭鎮。大形殿這些日子在附近布置了許多弟子,每個城鎮都有,分得很散。巫馬夕不知道對方是出于什麼考慮,但這種安排,顯然方便了他的逐一獵殺。
半個小時之後,巫馬夕便到達了石潭鎮外,天色居然還沒黑透,空中仍然有幾許青白。
一只綠色的小鳥蹲在道邊的樹枝上,一動不動,在這個晦澀的冬天,顯得突兀而美麗。
巫馬夕看著那只綠色的小鳥,看了許久,突然抬手一箭將這只小鳥射碎了。
從那只小鳥的身上,突然飄出一點綠色的光,有如鬼火一般沒入巫馬夕體內,迅速消逝無蹤。
巫馬夕用聞微掃描了一遍體內,沒有發現那點綠光的蹤影,卻監听到一陣詭異而微弱的波動,自體內不斷地向虛空散發。用聞微意境在體內掃描,卻發覺這種波動的源頭飄游不定,根本無法鎖定,更不用說擊碎。
不用猜也知道,這絕對是大形殿的手段。
巫馬夕眉頭微皺,嘴角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眼中的生機也活了許多。
他迅速調轉方向,向著黑暗籠罩著的野外馳騁而去。